第二章
作品名称:飞花 作者:雨泽 发布时间:2016-08-08 12:35:25 字数:3747
刚一到厂子,李伟就把我叫到了厂长办公室,准是厂里又出什么事了。这年头下岗的下岗,下海的下海,好好的厂子说倒闭就倒闭,我们这厂子能坚持到现在还算是幸运的呢。
还没进门就听见厂长在里面大吵大叫,一进去一大帮的工头都被厂长骂得狗血淋头的;仔细一听才知道昨天厂里送出的一批布料,不知什么原因被买家给扣下了,理由是布料不合格。要还要不回来,钱也不给,这明摆着是耍无赖,看来这次又要损失不少了。厂长劈头盖脸的骂了半天,这才消了气。把我和李伟留下后,那帮工头就被撵了出去。
“瞅瞅你们,整天吊儿郎当的,太阳都晒屁股了才来,都拿这当菜市场呢?都这么搞下去,我看咱们早晚都得喝西北风去,这厂里上千号人大眼瞪小眼都在那瞅着,眼瞅着东西送出去这反倒好,连他丫的毛都拿不回来一根,你们说怎么办?”看着我和李伟没心没肺的样子,厂长又把我们狠狠数落了一番,气得厂长直拍桌子。上面大大小小的欠条都压了一摞了。现在经济不景气,这国营的厂子就这样,谁来都想捞一把,我们这个老厂长还算是好的呢,为这厂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有口饭吃他确实操心不少,可这内忧外患的叫人怎么过呀,。
“不给钱咱就要去呗,冲我们嚷嚷有意思吗?欠条都是你打的,我们又没欠你钱。”李伟嘀嘀咕咕地说道。
“就是。”办公室很简陋,除了厂长坐的那个破旧的老板椅,就再找不找可以坐的了。像往常一样,我和李伟站累了,就倚着墙蹲在了地上听他唠叨。
“要、要个屁!不是市长的小舅子,就是县长的大舅哥,这里里外外的就剩下他丫的大姨妈来咱这捞油水了。”一听到这,我们不觉得都一乐。的确,现如今欠债的都是祖宗谁也惹不起,说来说去不知怎地一气之下说非要成立一个什么讨债小组,专门向那些债主要债,就是去抢也要把钱要回来。可是像这种效力不讨好的工作谁愿意干呢,我和李伟都默不作声,懒得趟这趟浑水。就说嘛,他把我们留下来准没好事。
“都哑巴了,平时一个个生龙活虎的,一到真章的时候都成熊包软蛋了。”
“不是,厂长您不能这么说。”
“就是买卖是您做的,这要不回来钱来还不是您一个人兜着,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和李伟一唱一合的。
“嘿!你们两个小王八羔子,我平时可待你们不薄啊,要我说这事还就你们了,全厂一千多个脑袋搁一块儿都没你们那弯弯绕多。”我看看李伟他看看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和李伟低头不语都不想揽这倒霉的官司。
“哎!我说你们倒是说句话呀?去不去,不去我、我、我抽你们。”厂长气得看见桌子上的杯子,就无计可施的拿来吓唬我们。
“去干什么呀?您老都收拾不了的烂摊子,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就是,您可是市里钦点的,你都没辙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我和李伟一唱一和的。
“嘿!我这——”厂长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就在闹不清头绪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他们不去我去,我把厂里的钱给您要回来。”就这一嗓子把我们都给弄精神了,扭头看时她雄赳赳地闯了进来。
“你——你谁啊?干嘛的?那个班的?”厂长似乎被她的气场给吓住了,小声地问。
“就那个。”
“哪个?”厂长一脸的疑惑。
“就那个。”我尴尬地摸了摸脸上略消的淤青。
“哦!就上两天把你俩都賥了的那个,哈哈哈有点意思。”他恍然大悟,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此时我和李伟都为那天的事,为她的鲁莽和霸道羞愧地低下了头。
“来来来。”厂长看着她却不怀好意的把铮铮叫到了跟前,屁股一沉坐到了那把老板椅上,仔细端详起她来。眼珠子直在她身上滴溜溜的乱转,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馊主意。
“好好好,就你了。”厂长一拍桌子,似乎这事就板儿上钉钉了。
“哎,你叫什么?”
“我叫常铮,常来常往的常,铮铁骨铮铮的铮,新来的。”
一听她也姓常,我的心就一震,我不自觉的问:“你也姓常,那、那常文是你大姐吧?”看着她我又不自觉地想起了常文。
“你大爷。”她的眼睛瞪得溜圆。
“要不就是你二姐。”李伟也问了同样愚蠢的问题。
“你二大爷,姓常的多的是,回家问你妈去。”她这脾气真是一般人受不了的。
“哈哈哈,就这俩货除了我这厂子还真没别人能管得了的,得!就从今儿个起你就是咱们厂的讨债组组长。说吧你要什么,要什么我给什么,只要你把这些白条子换成真金白银拿回来,怎么招都行。”看样子厂长动了真格的了。
“我什么也不要,就要他们俩,而且您必须叫他们俩儿听我的。”
“就这?”
“当然了,不过每一个白条我都要百分之十的回扣,钱要不回来您开除我。”厂长略有些迟疑,就这狮子大开口把我和李伟也吓得直咽吐沫。
“哎哎哎,我说厂长这可不行啊,好歹我们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听她的呢。”
“就是,才来两天,屎都不知往哪拉就想领导我们。”我和李伟是极力反对的。
“不去?”
“不去。”我和李伟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就是去也不能听她的呀。”
“真不去?那行,鉴于你们俩这月的表现,迟到早退,工作不认真,致使大部分员工颇有怨言,经开会研究今年的奖金予以取消。”这个老家伙就爱往人的软肋戳。这一年的奖金可比工资都高,舍命不舍财说什么也不能把奖金各搞丢了。我和李伟被逼无奈只得乖乖的举手投降,热脸开始往人家冷屁股上贴了,看着他们一个个洋洋得意的样还真得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那天,我和李伟挤在茅楼(厕所)坑上一边抽着烟,一边驱赶着厕所里的蚊蝇,一边又满腹牢骚。让我们怎么也想不通的是,像我们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栽在这么个女人手里?这刚来几天呢,往后这日子长着呢,要是这么下去可有得受了。看着结满蜘蛛网的窗格子,心中又泛起凌乱的思绪。
“你说她到底是不是常文?要说她是吧可她这脾气……要说不是吧她长得也忒像了,她也姓常这不能啊。”我一头的雾水和疑惑。
“我说你也别瞎寻思了,就她那样的你呀还是别找不自在了。”李伟解劝到。
眨眼的功夫就是第二天早晨,这还没醒呢,就听见小区里推着三轮车卖豆腐的吆喝声,邻居家的锅碗瓢盆也早就响了起来。我知道起床的时间到了,可我怎么也不愿起来,就在我还依赖着暖暖的被窝时,忽然“咣咣咣”的有人敲门,那哪是敲啊,简直就是砸,直闹的人不得安宁。迷迷糊糊的我只穿着花裤头就把门开开了,在这个时候除了李伟谁还会来我这,所以我连思考一下都没有。可这门一开,我就吓坏了。那个叫常铮的抱着一大摞的资料闯了进来。
“你、你、你来干嘛呀?”我惶恐不已,羞愧难当地躲在门后头,可还是遮挡不住我那光溜溜的身板儿。她倒是神形自若,对我更是不屑一顾。
“臭男人都一个德行。”说着李伟也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看看我又摇摇头无奈地跟着她走了进去。不是冤家不聚头,一看李伟那悲催德行这一切也就了然了,慌乱中我赶紧找来衣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自从常文无缘无故的失踪以后,这个家就没再收拾过,一地的狼藉。什么啤酒瓶、易拉罐,各种各样的包装袋,食物碎屑堆满了茶机;最丢人的是,连昨晚新换下来的裤头也混在了那里面。在我眼里这倒没什么,可在她眼里就不得了了。当她发现了它时,我已然来不及收走它了。她倒好,不但不害怕反拿起筷子把它给挑了起来。
“瞧瞧这是人待的地方吗?现在的猪圈都比你这里干净。”她厌恶的拿着它在我面前晃了晃。
“这还真不是人待的,我说哥们儿你、你也真够可以的。”李伟也臊我。
“不是人待的你们不也来了吗?”我羞愧难当却强言狡辩,还没多说一句呢,裤头就飞上了我的脸上。
“都给我出去,不叫你们都别进来。”她气势汹汹地把我们赶了出去。
“不是,你你等会你——”她不由分说的就把我们往外推。
“滚蛋——”她那火爆脾气还真是受不了。
“不是我裤子还没穿呢,这这、这谁家啊!这是……”我气得直冲着门板大喊道。
“这不是你家吗,我说你怎么这么完蛋。”李伟也无计可施。
“你不也一个德行。”我们稀里糊涂地被撵到门外了,“咣当”门一关鸠占鹊巢。
“呵呵呵——”我们看着彼此倒霉德行都不自觉笑了。正乐呵着门又突然开了,还没反应过来时,我的裤子就被一把扔出来。
“滚远点——”她站在门里面厌恶地瞥了我一眼,随后门又关上了。怕再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我和李伟就赶紧下楼去了,在一个花池子边坐下了。
“这样可不行啊,照这么下去咱俩这小命都得搭进去。”我和李伟一边抽着烟一边议论着。
“那你说怎么办?”我也是无计可施。
“怎么办,非得好好拾得拾得她。”这些日子李伟都憋了一肚子坏水,都想用在她身上。
“就你那两把刷子,我看呢一准儿没戏。”
此时那个有着和常文一样的姓氏,一样的摸样的女人真站在窗口,摆手叫我们上来。
我抬头看时她还在向楼下张望。温柔的阳光在她的身边涌了进去,仿佛她就是阳光中最美的那一束,她长长的头发散在窗外在微风的抚弄下是那样的美丽,和常文一样的美,好像就是同一个人,用着同一种方式和姿势来呼唤我,我的心在此时又被触动了。
“属猪的,这么久才上来不用干活了。”刚一上楼,所有的想法就被打的粉身碎骨。说着她把那一摞资料摔到了茶几上,此时的家又焕然一新,干干净净的好像连灰尘都不存在了。我原以为就这样了,就这样窝窝囊囊地过一辈子,没有了常文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可此时此刻我的生活又开始有了希望的曙光,仿佛一切都是最初的摸样,就连她也坐在那,仿佛她又回到了我的身旁,现在的我还真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