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情窦初开 6、7、8
作品名称:我的爱情笔记 作者:徐少林 发布时间:2016-08-07 12:39:24 字数:4720
六
我被分到了水丸车间。
和李明一起分到了水丸车间。
是李明从中做得手脚吗?
一会儿跟你说。等我调查清楚了再跟你说。
水丸车间是干啥的?打水丸的呀。打什么水丸?药丸,用水打的药丸。用蜜做的叫蜜丸,用水打的叫水丸。懂了吧?不懂。我问你,吃过健脑补肾丸吗?没有。那是中老人常用的药,当然小孩子是很少吃的呀。我再问你,吃过小儿消积丸吗?小孩吃着了,撑着了,就吃那种消积丸,积食了呢,一消积就好了。吃过调经至宝丹吗?是一种妇科药,月经不调妇女吃的。吃过?男女都能吃?吃过就应该知道什么叫水丸了,那就是水丸。健脑补肾丸像黄豆粒儿那样的,红的,朱砂红,那外面挂的就是一层朱砂。小儿消积丸,米粒儿那么大,黄的,就像小米那样黄。那种妇科的调经至宝丹呢?黑色的,和黑豆粒那样子。
水丸车间的位置在我和李师傅住的那间挂在车间大屋头上的小屋的东北方向,是对面的那排房子的东头的那几间房,那排房子是宽度好大的房,南北下里宽近20米,高房脊,大门窗,东边的几间是水丸车间,西边的几间是粉碎车间,房子的后面也就是北面就是苇子坑。好大的苇子坑,好恐怖的苇子坑,好神秘的苇子坑,很能发生我们这群对象迷故事的苇子坑。
是李师傅领着我到车间报的到。
李师傅真是个好老头儿,前天晚上他就对我进行革命教育,说:“孩子不管你多大年龄,只要上班了就是大人了,只要上班了就是走入社会了,自已就要为自己负责了。你爸你妈离你远管不了你,你自己要争气,不能活到别人眼皮底下去。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知道吗?尤其是男人,要有尊严,要有骨气,不能让别人看不起。我得说你两句,小小的年龄不要搞对象,等长大了,对象有的是。四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有的是。要是这么小就搞对象哪还干活不?还进步不?”他指了下那块洗不掉的尿印儿说,“这事很正常,哪个小小子不思春?到时候了,不过,你自己要清楚,不胡思乱想不可能,可千万不能没了控制,做出不该做的事来。好多小孩子就弄出了事,这个年龄正是不知深浅的时候,正是一蒙头就上的时候。孩子听师傅的话,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
我和李明的事难道李师傅知道?难道我和李明压摞摞李师傅知道?做贼心虚,我脸红了,害羞,怕的不得了。我想对李师傅解释,那事不怨我,是李明来找你,你不在,她先压得我,不是我先压得她。可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因为,我临时发现,李师傅根本不知道李明来的事。
来到水丸车间,李师傅把我交给了那位叫杨凤娥的师傅,他对杨师傅介绍:“这个小伙子叫林青,跟我住一个屋,挺好的,聪明灵利,我挺喜欢这孩子的。澡,我给他洗了,衣服给他换了,看,穿上这工作服多是那么回事。这孩子是农村来的,有点腼腆,好脸红,你多操操心。”
杨凤娥师傅是个50岁左右的阿姨,她长得特别秀气,瓜仔脸儿,柳叶眉,樱桃小口,戴着白帽头儿,碎发飘在额前,第一眼看见,我就觉着她亲。她把我拉到跟前,上下好一番打量,像是为她闺女相女婿。相了半天说:“哎呀,真是缘分,我咋觉着跟俺儿样的呢?我这一辈子没生个儿,这不是上帝给俺送了一个来呀。这水丸车间从没有过男爷们,这下好了,这水丸也从来没有男爷们打过。这下好了,这健脑补肾丸从来也没让男爷们做过,这下好了。愿意跟俺学不?”
我低着腼腆的头,点了点头。
“抬起头来,让俺看看这眉眼。哎哟哟,真好看哟。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圆圆的脸儿跟苹果一样的红嫩,活活的一个唐佰虎呢。多大了?”
“十八岁。”
“骗谁呢?说实际年龄。别说那进厂年龄。进厂年龄都是假的。”
我咬着嘴唇不开嘴。
“十四了。”李师傅插上话说,“还没长毛呢。”
“死老头子,不正经。”杨师傅推一把李师傅,“你长毛了没?”
“长不长你还不知道?”
“滚,没个正经样。”杨师傅操起身边的一把扫帚就打李师傅,李师傅抱着头就跑了。
八
我们那批进厂的20个学员,在那一天都分到了车间。据我了解,那个高中生,也就是那个他爹在县革委会办公室当秘书的小常,和那个也是高中生他爹也在县革委会当秘书的小陈、另加上和我差不多大的外号叫胡大砍的小胡分到了粉碎车间;那个他爹在药材公司当会计他,也和李明一样在厂里当家属工的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卢分到维修车间,屁股上挎上了工具皮袋子当了维修工;那个撅着屁股一拐一拐走路、也是个小屁孩子的小宋,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大姐小刘、和那个据说和小刘定有亲加亲对象关系的小吴,还有郑书平、李俊英、等等,五六个分到了包装车间。那个大手大脚的小鸡巴范呢?他分到了切药车间。还有一个分的最好的那就是分到会计室的不知后门有多硬的那个孙启。
和我一起分到水丸车间的除了李明之外,还有一个叫孙代平的女孩,实际上人家不是姓孙。不是姓孙为啥喊她小孙呢?那姓的姓音是孙而字不是孙,那个字大部分人不认识,不会写,所以就管她叫小孙了。哪个字?睢。这个字,认识吗?
如果拿李明进行对比的话,小孙和她正好有点相反。李明胖,胖乎乎的,浑身显摆着肉;而小孙就瘦,瘦得很苗条,那种露着少女的苗条。李明高,个头高,高的像个傻小子样;而小孙就矮,相比较而言,也不是那种矮的拿不出门去,你李明一米七,人家小孙也就是一米六不大到的样子,一米六不大到也就是一米五多,在女孩子里不算太矮,应该说恰到好处。李明白,白的像白南瓜似的,像擦了一层白面粉;而小孙却是黑灿灿的,叫做黑里脆,那黑得特有姿色,不是黑种人那种黑而是我们黄种人的那种黑。李明是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虽然很有精神,但总觉着小了那么一点点;而小孙是一双双眼皮的大眼睛,和我这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那么一比,特好看,是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
如果说搞对象的话,我更愿意和小孙搞,而不大愿意和李明搞。可李明已捷足先登了,是真是假反正已经有过一次那种压摞摞了。
有了徒弟,杨凤娥师傅特别高兴,她一会端详李明,一会审视孙代平,一会儿盯着我看个没够。看了个够之后,她对我们说:“来,我跟你们讲讲咱们这水丸的故事。”
“咱们水丸车间主要生产三种水丸,这三种水丸也是咱古渡中药厂的当家产品,一个叫健脑补肾丸,一个叫调经至保丹,一个叫小儿消积丸。先讲这个健脑补肾丸的故事,那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了。你们知道有个晋冀鲁豫边区吗?那是徐向前领导的队伍,徐向前知道吗?十大元帅之一。他当年身体非常弱,弱得弱不经风,行军必须担架担着,瘦得一把骨头。这么大的一个官,这么大的一个将领,需要一个好身体呀。于是,晋冀鲁豫解放区政府就贴出告示,在民间寻求医治良方。我家爷爷是个爱国抗日志士,看到这个告示就揭了榜,他一揭榜就让解放军战士请进了司令部,见到了徐向前。他给徐向前将军诊了脉,就开了一个药方,按那药方徐将军吃了十付中药,身体居然慢慢好起来了。为了巩固其效果,我家爷爷就给他制作了这健脑补肾丸,从此,徐向前将军长期服用,身体便一天一天好起来。当时解放军里好多将领和军官战士身体虚弱,营养不足。于是,晋冀鲁豫军区就把我们家的家庭制药厂收归了军区,成立了晋冀鲁豫军区制药厂,主要生产健脑补肾丸。我们晋冀鲁豫边区1945年就解放了,解放后咱这家制药厂就归了地方政府;再后来就进了公私合营改造,就成立了现在的古渡中药厂。刚才那个李师傅就是这个厂的原老了,他原是我爷爷的徒弟,这不,现在工人领导了,他就成了咱们的领导。不过他不把自己当成领导,还是工人的样儿,和我没大没小的,人家让他当革委会主任,他只顶了个名儿,其实该干啥还是干啥。”
这情况我向李师傅学舌,晚上,他坐在灯下读毛主席著作,戴着花镜很认真的样子。听我学说,他放下书,先是微笑,后就摇了摇头,然后打开话匣子。
“唉,这个杨凤娥呀,你给孩子们讲这个干什么?这个杨凤娥呀,你给孩子们提我干什么?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原来这厂是你们家的,你老是耿耿于怀,现在归公了,是国家的了,不能再提过去了,再提过去就是复辟呀。忘记了造反派给你戴高帽子挂牌子游街挨斗了?斗你的时候是多么的疼人呀?他们把你的头发都揪光了,鲜血顺着头皮往下流。孩子,听师傅说,千万别跟你杨老师一般见识,千万不要当造反派,造你杨老师的反。她是无辜的,她是值得同情的,这工厂要不是我当着这革委会主任,人家早把她整死了。我是血杆的工人,谁敢怎么着我?我当革委会主任名正言顺。那个杨振河,就是那个开始让你和他住一屋的那个走资派,要不是我保护着点,早被造反派给揍死了。杨凤娥也是的。既然说起来了,孩子,我就告诉你,你知道杨凤娥是咋回事吗?她原是一个大地主家的千金,少女时因为月经不调,久治不愈,最后到了皮包骨头奄奄一息的程度。于是,大地主就向徐向前将军贴出告示一样贴出了告示,告示称:谁要能治好爱女的病,爱女就嫁给谁为妻。也就是杨凤娥所说的那个爷爷揭了榜,给她诊断过之后,开出了调经至宝丹的药方,这药方就治好了她的病。治好了病的她就践行承诺,可我师傅帐下没有儿子,老爷子总不能娶吧?于是,就想成全于我,我是老爷子的徒弟。可是,这又不成体统。咋不成体统呢?我不是儿子不能算作继承人。我当时那可是愿意呀,对老爷子恳求。老爷子说:‘你再恳求也不行,咱不能做对不住人的事。’老爷家姓李,叫李少武,我本不姓李,而是姓张,为了继承老爷子的事业就改姓认了老爷子干爹。本认为认了干爹改了姓,这杨凤娥就能娶了,可老爷子还是不依,他老人家认杨凤娥做了干女儿,于是我就和杨凤娥成了干兄妹,老爷子去世时就把家业交给了我们。本来,我是要娶她的,可,她却相中了一个药剂师,那药剂师不知咋的在配一种药时中了毒,不治身亡。她结婚后我就又娶了个老家农村的一个婆娘。是的。我跟杨凤娥闹着玩,开玩笑,是有点不伦不类,可那是为了一开玩笑那些痛苦就被冲淡了。这叫含泪的笑。你知道吗?我多么想和你这杨老师一起生活呀。可是,这是完全不可能的。我家有儿女,家有妻子,怎么再做这不道德的事呢?”
有了李师傅的这些话,我就越加地注意起李师傅和杨师傅的事了。你别说,还真得注意到了。注意到啥了呢?注意到这两个老人也是一对对象迷。
有啥表现?
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我到水丸车间上班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杨师傅给我们讲了那些事之后的第二天。那天上的是中班,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点。大概是晚上八点多钟的样子,天完全黑了。冬天吗,天黑的晚一些。天黑了之后,车间里的灯就全亮了,车间里越亮车间外的天就显得越黑。车间的北窗外就是苇子坑,车间的灯光下那北面的窗显得特别黑,那窗玻璃黑得像面镜子,镜子里映出我的身影。我正对着这面镜子观赏自己,就发现那黑镜子里闪过一点亮光,我好奇地去寻找这一点亮的来路,就把脸贴在窗玻璃上。那亮光原来是从苇子坑的深处透过来的,冬天的苇子虽然茂密可因为没有茂密的苇叶,就由夏天不透风的墙变成了透风的墙,这透风的墙才能透出那光。这只是个偶然,那光亮了几下后再也不亮了,虽然我在那窗玻璃上贴了好长时间的脸。刚把脸移开,转脸注意车间里,偶然发现没了杨师傅。杨师傅啥时候出去了呢?正当我胡思乱想时,杨师傅回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我一下子明白了,那苇子坑里的这光就是这手电筒的光。可这手电筒是李师傅的,这一点我确信无疑,因为,我曾把这手电筒借给过李明。杨师傅拿着手电筒到苇子坑里干啥去了呢?她又是怎么拿到了李师傅的手电筒呢?正在想着,李师傅进来了,他伸手从杨师傅手里接过手电筒说:“我到别的车间转转。”然后为了让我和李明、小孙听得到,李师傅故意抬高了嗓门:“下班时我再把手电筒送回来。”
快到下班的时候了,李师傅果然来了,等到下班,李师傅打着手电筒送杨师傅回家。我下班后回到李师傅和我的宿舍,等我睡醒一觉时还不见李师傅回来。心里便说:“还说俺呢?不让俺谈对象,你可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