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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谒陵西山遇遗老之五

作品名称:血海乾坤剑      作者:未杲      发布时间:2016-08-05 18:25:44      字数:3698

  刘遵考虚张声势,其实他自己明白这后院幽深,那一嗓子未必能叫院墙外值夜兵丁听出将军有了麻烦。即便值夜兵丁觉察将军有了麻烦,又怎敢轻忽将军所下军令“擅入后院者,立斩”。更何况“大胆逆贼”适才接“拍案叫绝”之招竟能举重若轻反客为主,生死一线间之搏过后,居然松姿鹤态气定神闲……值夜兵丁就算敢来,帮得上忙么?刘遵考这一嗓子无非叫自己顺一顺气血,其犹自以为凭着一身武艺功力,只须不再轻敌分神,心浮气躁,在自己这将军府里,绝不会再叫“逆贼”拾半点便宜。
  然而,这“逆贼”却似乎有恃无恐。竟然冷冷一笑斥道:“哼哼,尔刘遵考人之将死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逆贼‘乃罪大恶极者’之骂名。既然如此,却又为何不知自责当初为虎作伥犯上逆弑?更有甚者,贪生怕死丑态毕露至搂住你这老娘当作盾牌,莫非欲同年同月同日同时一同做鬼不成?尔向来自比典韦,却躲在妇人背后好似一缩头王八,难道不惧等一歇黄泉路上遇见真典韦,尔这逆贼只恐做鬼亦做不太平。”
  此人正是司马振,张伟听得刘遵考正在房内作恶,遂关照司马振道:“不要叫这逆贼死得太爽快了,先叫其吃吃苦头,待其招供了‘玉露清平丸’何方能有,再取其狗命不迟。门外有老夫把守万无一失,公子尽管放手向逆贼讨还血债去。”
  手刃仇人讨还血债,司马振理当奋勇在前。遂运起张弛挪移之功,移开门闩闯了进去。先叫刘遵考吃了些许苦头,因见刘遵考藏在了那妇人背后,不忍伤及无辜,故意冷嘲热讽,意欲激那刘遵考丢开妇人与自己厮拼。
  谁知这刘遵考老奸巨猾,反倒借着这点空当调顺了气血,并退至墙角处,这才将当作盾牌的妇人蓦地推得直撞向司马振,又顺手摘下挂在壁上的一对短戟。
  刘遵考歹毒无耻,连个弱女子也拿来当作救命法宝。而司马振避开这一撞,并上前去制伏刘遵考倒是不难。然而这女子势必将撞在墙上,即便不至于粉身,只恐骨也碎了。
  司马振焉能见死不救?逍遥游“猛虎归穴”脚下后滑处伸手轻轻一托……消减了那妇人身上撞击之力后,又助其稳住了身子道:“想活命,从速门外去。”却见刘遵考舞动双戟,已疯虎般扑了过来。
  司马振不敢轻忽,拔出剑来以逸待劳。刘遵考手舞双戟,戟沉势猛呼呼生风,司马振自然不能挥剑硬碰。刘遵考只当这“逆贼”虽能点穴,其实功力平平。又见其叱骂自己“为虎作伥犯上逆弑”,似乎与司马氏大有干连,未免忧虑此人一旦脱逃,自己将后患无穷。遂收回逃命打算,拿出往日里强横霸气,左一招“鼠肚鸡肠”,右一招“牛骥同皂”,横一招“虎头蛇尾”,竖一招“兔起鹘落”……
  要说这刘遵考自比典韦,确也有其可比之处。临阵冲杀时,手中双戟一虚一实、一实一虚、虚中有实、实中有虚、似虚而实、似实而虚、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戟术名为“莫衷一是”。发起狠来,杀气腾腾势不可当。而这一杀,刘遵考更是势在必得,舞动双戟招招杀彻,不叫此人活着离去。
  然而司马振却不打算与其硬碰,脚下逍遥游“猛虎归穴”“凤舞九天”“大鹏展翅”“鹰击长空”……左宜右有进退裕如,只待有机可乘后发制人。
  刘遵考以为此人只有小巧闪避之功,而无深厚还手之力。胜券在握,却又数次眼见得手,不料连其衣角亦未曾碰着,怒不可遏遂“鸡鸣狗盗”“驴唇马嘴”“鸠占鹊巢”不遗余力连环三招。饶是刘遵考力大耐战,这连环三招过后,也难免“强弩之末,力不能入鲁缟”。这才明白此人武功不可小觑,更明白一场缠斗这许久了却不见家人部属前来帮忙,看来此人定有帮手相助。
  要说刘遵考倘然自以为是下去或许能多熬些许时辰,这一明白免不了焦躁心慌,好在其尚有“撒手锏”一招“豕突狼奔”。每当鏖战之际,刘遵考往往凭着这不要命的两败俱伤之招令对手心胆俱丧而取胜。刘遵考既已明白熬不下去了,“撒手锏”焉能不出?
  刘遵考这里明白了,司马振那里能不明白么?正欲逍遥游“矫若游龙”迎上去制伏那刘遵考,却见其咬牙切齿将自己上盘连头带肩送上前来,只是手中双戟一前一后紧紧相跟,竟是鱼死网破之拼。然而司马振焉能与其两败俱伤?亦不能慑于其不要命之狠而逃之夭夭。幸而司马振尚有“逍遥游”之路可行,张弛之功因机而变处“凤舞九天”“大鹏展翅”一气呵成……刘遵考“豕突狼奔”之双戟便搠了个空。
  刘遵考晓得不妙,欲收戟自保却已力不从心。那双戟一前一后奔突入墙,这一来总算奔突之势已消,刘遵考正欲转身接着拼杀,只可叹身子仅只转了一半,便觉着后背“天宗”“神道”“灵台”“筋缩”“悬枢”“腰俞”及双腿“委中”“合阳”诸要穴自上而下麻痒不堪,先是双臂失力,双戟落地后又腰膝酸软,不由自主“扑秃”跪倒,禁不住一声哀叹:“休矣!”
  然而司马振却不打算爽爽快快要了刘遵考性命,面朝刘遵考盘膝而坐道:“弑君逆贼,打算如何死法?”
  这刘遵考凶残嗜杀,这一回轮到他自己面对斧钺,自然不能心甘情愿。好在其颈项尚能扭动自如,遂梗着脖子道:“你是何人?胆敢如此戏弄本将军!莫非欲以一己之力与朝廷为敌?难道不惧……”
  刘遵考虽知自己今日凶多吉少,骇怕之极却晓得唯有硬撑场面软硬兼施或许能救自己。
  正欲诱之以利,却又进来一人,打断其话头斥道:“弑逆恶贼刘遵考,且收起你那威迫利诱,先看看我是何人!”
  这卧房内灯火通明,刘遵考却无力转身看一看来者何人。不过这来者一番斥骂,明明是对头的口气,刘遵考求生的指望未免益发渺茫。这来者边走边骂,直走到刘遵考面前,立于盘膝而坐者背后。刘遵考瞪大双眼看去,终于想起一个人来,禁不住毛骨悚然道:“你……你是张……张……你……”
  来者自然正是张伟,虽说如今须发花白,然而其一身奇功内外兼修,形体面容竟与二十年前并无多少改变。张伟看这刘遵考大惊失色,遂摇了摇头,冷冷一笑道:“哼哼,算你尚有些许眼力,老夫正是大晋琅玡郎中张伟。至于这位公子……”张伟说到此处,话音哑然而止,嘴唇却依然翕动不停。
  寂静处,刘遵考似乎听清了张伟无声之语,直吓得面如土色,结结巴巴不能自已道:“他……他……他……”
  “如今晓得怕了,何不当初心存几分善念?”张伟焉能任其结巴下去?喝道,“我且问你,先皇寝殿中遗物今在何处?尤其药物丹丸,识相的从速交出来!你以为你能活至今日,是你狗命该长么?若不是留待债主讨还,即便你刘遵考有十条狗命,亦不够老夫三尺龙泉试剑。”
  当年张伟自饮鸩酒慷慨赴义,忠烈震动朝野。几曾料到今日竟能昂然而立?刘遵考并不知张伟他尚能健存另有缘由,以为其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再加上个前朝皇子司马振,均说其已葬身鱼腹,谁知练就了一身神出鬼没之功!定是得有神助,如今一道讨债来了。正如张伟所言,他二人所到之处,即便刘遵考有十条狗命,亦不够他二人试剑……刘遵考如何还敢硬撑?有心叩头求饶,却又不由自主。幸而颈项未僵,遂连连点头哀求道:“先皇遗物尽在榻上匣中——遵考仅只代为保藏,留待先皇后人。当年先皇驾崩时,国舅褚氏兄弟皆在寝殿。遵考奉命守护有罪,罪在疏于职守,以至先皇遭受不测……遵考罪该万死,但求殿下与先生留遵考一条生路,做牛做马任凭驱遣。且有骁骑营数千将士,赴汤蹈火敢为先锋……”
  这刘遵考果然狡诈,先将褚秀之、褚淡之兄弟二人推出来承担重罪;后又以骁骑营为筹码——司马振身为前朝太子,定有复辟之想。骁骑营数千将士,可是老大一笔本钱。若能说得其心动——刘遵考自分这一回算盘决计不会打错,只要保得住性命,以屈求伸到时候进退自如,见机行事。管他司马氏抑或老刘家,有奶便是娘未必不是权宜之计,一旦成了气候且能媳妇熬成婆。
  要说刘遵考这一把算盘倒是打得似乎有些许意思,然而司马振却对刘遵考这“意思”半点意思也无。一心复仇的他,虽有杀心,却无野心。见这刘遵考枉称“典韦”,却似“吕布”,满腔仇恨更多了些许不齿,忍不住怒斥道:“闭上尔那臭嘴,尔这逆贼如此不堪,也配以典韦自诩?倒不如从速阴曹地府当着那真典韦掉你这枪花去。”
  司马振立起身来,朝着张伟道:“请先生看看榻上之匣——这逆贼若有谎言,定叫其后悔在这世上活得太久了!”
  张伟走近榻前……榻上果然有一漆匣,张伟打开匣盖,匣内满是奇珍异宝,却无那他当年服过的“玉露清平丸”。便取了漆匣回转过来朝着刘遵考道:“尔这厮将‘玉露清平丸’弄到何处去了?倘若不想尝尝生不如死之苦,从速实话实说。”
  刘遵考久经战阵,也算九死一生。或许舍不得到手的权势财富,以至从未似当下如此贪生怕死过。颤颤抖抖乞怜道:“殿下、先生请明鉴——先皇遗物尽在匣中,遵考不敢有半点谎言。至于药物丹丸,遵考确乎未曾见过。只求殿下、先生剑下超生,遵考即便赴汤蹈火,也会觅来这‘玉露清平丸’……”
  刘遵考乞怜恰似摇尾之犬,其实这依然是缓兵之计。刘遵考他作恶太多,也该活到头了。不过司马振听了刘遵考乞怜之言,似乎与其有了同感,竟也不愿叫其命丧剑下——走了近去,左手按于刘遵考“百会”穴上道:“你这逆贼,一剑丧命岂非太便宜了你?”遂左手运起张弛之功徐徐下压……
  这刘遵考已无躲避之力,更无柔韧之功。颈项渐缩处,先还惨呼求饶,后来则只闻“呼噜噜”之声。待其头颈缩至口与肩齐,剩下的唯有鼻息时,司马振这才松手“饶”了这缩头王八。而刘遵考虽说一时里不会气绝,然而如此活着,这滋味看起来其实是在活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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