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黄狗

　　尽管一路行来这骑牛谷，沈易已经很疲惫，但是整个夜里他还是醒了三四次。可三四次醒来仍是未见天亮，故而沈易又继续躺在床上睡去。直到后来，沈易睡得头实在是太疼了，却还是始终未见天亮。
　　沈易心里便开始纳闷起来，难道这骑牛谷的黑夜当真要比山下的长么？因为这样睡到头疼的事情，他自懂事以来当真是没有出现过的。正当沈易心中疑惑之际，忽感内急，便昏昏沉沉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了鞋后，便去开门。
　　房门一打开，迷糊中的沈易只觉得眼前突然出现了屡屡微弱的光亮，他习惯性地用手向前摸索，却摸到了一种类似布料的东西。沈易心中疑惑这房门之前怎么会有布呢，想着便将手慢慢延伸到那布料的边缘，轻轻一掀。
　　不想一道强光突然刺进房门，刺得原本就已经晃晃荡荡的沈易更是头晕目眩，心中一惊几乎跌倒在地。待扶门站定之后，沈易方才看清那光竟然是太阳光，那太阳已快升上头顶了。沈易再看向那布料时，竟是从门上垂下，窗边也有。
　　哪个天杀的将这黑布挡住这房子周围，害我以为天还没有亮？沈易心中一阵怒骂，但是还没骂完，却一边说“不好，师父叫我一大早去见他的”，一边急忙跑向兽医老何所住的庭院，根本就没有再去想解决内急的问题了。
　　这条路虽然也不算远，但是此刻在沈易看来，却是比山下莫府到这骑牛谷的路程还要遥远。沈易是拼了命地跑，才终于来到了那老何的庭院之中。那兽医老何依然坐在那摇椅上看书，那摇椅已与昨天的不同，后面竟然撑起了一把伞遮住了天空中的太阳。旁边的桌子上，放着茶杯、茶壶，还有一堆蓝封的书籍，足足五六本之多。
　　“对不起师父，我……”
　　沈易停在那老何的对面，一边喘气，一边吞吞吐吐说道。但是话未说完，却见老何投来一个冰冷的眼神，然后沈易便没有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站着。因为此刻的沈易，已经知道再怎么和老何解释都无法改变自己迟到的事实。
　　老何将手中的书卷在手中，然后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然后有些嘶哑地说道：“孩子，你来跟我这个兽医做什么呢？”沈易听言，则很恭敬地回禀道：“回禀师父，我要与您老人家潜心修习，将来好为我父母和打渔村的乡亲报仇。”
　　“潜心修习？可是我不会杀生，也并不会杀人，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兽医，只懂得医治这骑牛谷中受伤的牛马，深知是连人都不知道如何医治的。”老何见沈易又埋着头不说话，然后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还有，你一个大好男儿，整天一心只想着报仇，我来问你，若是有一天大仇得报了你又该作何打算呢？”
　　“我……”
　　面对着老何的质问，沈易竟是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因为如今的沈易，心里就想着报仇，可到底能够报仇与否他也不知道，他又如何会去想到大仇得报之后的事情呢？这是似乎是个太过遥远的事情了。
　　那老何见沈易如此惧怕犯难的样子，便又轻缓了语气继续说道：“我不会杀人的方法，可既然莫管家安排你到我这骑牛谷来，那我便把平生的本事都交给你吧。毕竟，你能来到这里也算是与我有缘。这些书，你拿去自己看吧。”
　　老何指着桌子上的书，示意沈易拿走。沈易则是口上说“谢过师父”，可心里却是一万个不愿意。他原本想着到这骑牛谷来能够学得一些真本事，然后能够通过上门选拔离开莫府的，但眼下却要跟这兽医老何学医牛救马的玩意，当真是心里十二分不痛快却又不敢言。
　　沈易刚将那些书整齐抱在怀里，那老何便站起身来，对沈易说道：“万物有道，皆有同根，牛马与人皆是一样的。即日起，你便到那药庐去吧，因为郭云那孩子也该换换环境了。你到药庐去独自修习吧，一年之后，我会在这里亲自考察你这几本书的内容。若是内容不过关，那你可是不能出这骑牛谷参与莫府入门弟子选拔的。”
　　听闻能够参与木府入门弟子选拔，沈易心中立即来了兴趣，便微微笑道：“谢过师父，弟子记下了。”那老何似乎也不听他所言，便转身要走向屋去，只是刚走半步便停下来继续说：“让大黄跟你去吧，也好有个伴。还有，若是大黄有什么闪失，一年后就算考核的内容都过关了，也是作废不算数的。”
　　“大黄？”
　　沈易听着老何说话当真有点云里雾里的，心想你叫我从你学着兽医就够了，还非要叫我照顾什么大黄做什么，真是郁闷。然未等沈易多想，那老何便转过身来，对着那桌子喊道：“大黄，你还不出来？”
　　沈易心头疑惑，正要低头望去，去见那桌子下慢慢走出了一只大黄狗，个头跟五六岁的孩童差不多大，而且还是只公狗。黄狗从那桌子下走出来之后，便长大着嘴巴，伸着懒腰，可是这懒腰一伸完便又倒在地上睡了。
　　这一幕，看得沈易又好笑又解气。却是在这时，那老何一声呵斥：“大黄，你还不快去，要不然晚上我就送你去给小杨子他们给煮了，你信不信！”那黄狗是听懂人话，一听老何这么说，立即拔腿就跑向院外。
　　黄狗站在院外之后，变停下来了，对这院内狂吠几声。沈易不知道它是在叫自己快走呢，还是在发泄对兽医老何的不满。
　　沈易见状，急忙抱好怀中的书，辞别那兽医老何之后，便快步走出了庭院。那黄狗见沈易跟来，便狂吠了两声，然后沿着整个院落右边的小道慢慢向前行去。这条小道比上山来骑牛谷的还要狭小，两旁杂草丛生，好像是很久都没有人走过的样子。
　　只是刚走一半，那黄狗竟然蹲在路边解决内急，一边解决还一边冲着沈易张大嘴叫了几声。沈易见状，一边笑着，一边把怀中的书放下，也以解决内急问题为要。
　　后一人一狗，一阵狂吠，一阵欢笑，沿着山道一路行着。只是行着行着，老是到达不了目的地。那沈易的心中也是无聊，便对那走在前面的黄狗说话，似乎它就是一个人一般。
　　“大黄，你是不是也很不喜欢那兽医老何啊？”
　　沈易此言一出，不想那黄狗竟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过头来望着他，轻轻吠叫两声，然后发出低沉的声音。沈易心中大喜，竟然想不到这黄狗居然如此通人性，自己说的话它居然能够听得懂。
　　沈易见状，便是哈哈一笑道：“其实我也不喜欢他这个人，我到这骑牛谷来本就是想跟他学一身本事，然后能够通过上门选拔，强大自己的力量有朝一日为我爹娘和乡亲们报仇的。可是，他这老头二话不说，竟然要让我跟他学什么兽医。”
　　可那黄狗又如何能够与他说话？除了狂吠之外，便是绕着他乱转几圈。一路上，沈易皆是在自言自语罢了。只是走上一处较高的断崖，沈易望着崖下碧绿的湖水，便突然转过身来望向即将消失的闻香院。
　　不想这闻香院自己住得还不满一天，就被兽医老何安排去什么鬼药庐接替郭云。沈易一念至此，不禁叹息世事无常，随即便摇着头和黄狗继续前行。只是路越难行，则是更加坚定沈易心中的念头。
　　“大黄，你知道么，总有一天我一定能离开这骑牛谷和莫府，去到陆门甚至是玄圣宗的。因为，芸萱还在等着我去找她的！”
　　黄狗依然只是叫，然后一阵狂叫，像是在激励沈易。然后沈易的心里也愉悦了许多，渐渐忘了多日前那些哀痛和悲伤。
　　沈易跟着黄狗一路“说笑”前行，走过了杂草丛生的小道，然后沿着湖边走进一片草地，穿过草地之后又是崎岖山路。从那闻香院出来，这一路估计都走了一个多时辰，却是还没有到那老何口中的药庐。
　　沈易见此情形，心想那老何估计也是不肯待见自己，所以才安排自己来这么远的一个地方。沈易思来不禁有些感觉心酸，但是转念一想，也许这也是件好事，那样就不会与那郭云口中的余恒光等人产生矛盾了。
　　一念至此，沈易心中料到今晨那些黑布肯定也是余恒光那伙人做的。沈易心想此事暂且作罢，若是事后这些人再来纠缠，决计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因为沈易心里也知道，那兽医老何分明就不待见自己，自己若是不能为自己挣得些生存的资本，以后在这骑牛谷的生活一定也不好过。
　　一路杂乱思绪收拾清楚后，沈易才发现，黄狗已然带着他走到了一处瀑布之下。那瀑布从三十丈高的悬崖上飞落而下，宛若白练，震耳欲聋，升起腾腾水气烟雾。而这瀑布垂下的地方，便是这湖的尽头了。
　　过了瀑布，再转过一处悬崖，便见这骑牛谷也到了尽头。狭小的谷地延伸处皆是巍峨的高山，直入云层，山壁笔直如刀削而不可攀爬。谷中一大片的参天大树，与那草地相接。草地上有许多牛马，或在吃草，或在奔跑嬉戏。
　　而两丈高的悬崖之上，一所木屋沿山石而建，给人以一种格外新鲜的感觉。木屋下有一条小溪，溪水是从瀑布那边流来的，缓缓地流向参天大树所在的那片森林。沈易见此环境，心里不禁说道，此地可是要比兽医老何那闻香院要强太多了。
　　就在沈易一边查看周遭地形，一边前行的时候，那黄狗突然狂吠不止地奔向那所山崖上的房子。就在黄狗爬到房前时，屋中跑出一名孩童，抱住了那黄狗。沈易看去，认得那人正是昨夜与自己说了许多骑牛谷之事的郭云。
　　那郭云见沈易走过来，便放下黄狗，面色无奈地对沈易说道：“看来，你也是和我刚来骑牛谷一样，被余老大他们捉弄了的。”沈易亦是无奈一笑，却是不说话。那郭云则是话锋一转，笑着安慰道：“没关系的，这里也清净，兴许一年之后，你就能够回闻香院了。”
　　沈易听他此言，把那些抱了一路的书本放在了房前的石桌之上，心中却是无奈至极。他想，你郭云倒是能够回去了，可我却要在这里学一年的兽医，恐怕也只有老天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吧！
　　沈易说着不禁剧目望天，除了望见笔直的山壁之外，便是蓝蓝的天空。天空没有云彩，只有一轮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