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桃子

　　袁藩问道：“什么条件？”
　　金溪说：“有二十一条。”
　　袁藩自嘲地说：“我这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金溪说：“具体条款也不用说了，反正就是政治军事文化外交一揽子占便宜。日本人从来不做吃亏的买卖，特别是跟中国。”
　　袁藩说：“听你的意思，还有附加条件？”
　　金溪吞吞吐吐的说：“他们要派过一个人来，进入你的监察处。另外，还要……还要林玉婷去做人质。”
　　袁藩听了，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看着半湖还未结冰的清水，在寒风中泛起层层波浪，心里的愤怒难以抑制。难道这就是政治？难道像我这种人，就永远不会有真正的爱情？他握紧双拳，暗咬银牙。他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可是他不能做到宠辱不惊。“散发天涯从此去，烟蓑雨笠一渔舟”，父亲的意境，自己是比不了的。忽然，身后传来抽泣声。袁藩一回头，就看到金溪双手捂着脸，双肩耸动，不知怎么她就哭起来了。
　　袁藩过去，抚住她的肩膀，说道：“哭什么？去的又不是你。”
　　金溪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她黯然说道：“我还巴不得是我呢。”袁藩听了，心里一沉，不由自主地问道：“为什么？你又想起他了？”金溪说：“她是你的女人，日本人才会要她。可是，她还是很幸运。”袁藩忽然就明白了，可是，他能说什么呢？金溪的痛，没有解药。
　　金溪说：“我跟着袁公子，并不只是因为我爷爷。当初令尊在朝鲜，对我爷爷多有照顾，我们全家都很感激，我也是为了公子，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是，我对公子的仰慕之情，却再也不能报答，原因你是知道的。”
　　袁藩说：“金溪，我知道你对袁公子的忠诚，我又何尝不是呢？你是朝鲜人，假如是你去做人质，这不是太委屈你了吗？”
　　金溪说：“公子，我不求什么，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只要你对我好，理解我，我心甘情愿的为你做事情。”
　　袁藩说：“金溪，我袁藩保证，事成之后，我一定好好照顾你。请你千万不要有其他想法，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金溪听了，又仔细端详了袁藩的神情，才破涕为笑。
　　在莫愁湖的对岸，胡慧云拿着望远镜一直在观察。她看到袁藩和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人，一会哭一会笑，实在是搞不懂人家在干啥，只好耐着性子。等袁藩和那人分开了，胡慧云就派人跟着那个鸭舌帽。金溪走在大街上，发现有人跟着她，就转到一个胡同里。那人刚一进胡同，金溪抬手甩出一把刀子，扎在那人的咽喉。金溪甩甩手，拔了刀子，扬长而去。
　　袁藩和金溪分手后，就来到曙光照相馆。渡边看到袁藩来了，就笑着迎进屋里。随后，就有一个美女走进来。说是美女，还真的是。这女子长得特别水灵，鼻子眼睛嘴巴，无不精致。渡边说：“袁公子，这是桃子，土肥原先生的得意弟子。一会儿，你就带她走吧。”袁藩说：“好吧。”谈完公事，袁藩带着桃子离开照相馆。回到住所，执行任务的人都回来了，没有人员伤亡，打死日本特务13名，算是获得了胜利。大家看到袁藩领来了一个大美女，纷纷猜测。袁藩说：“她是我们的新队员，名叫桃子。”桃子用上海话说：“我是桃子，以后大家多照顾。”辣椒说：“我的同学也来了。本来我还想炫耀一下子，可是看到头儿领来了这么一个大美女，也不好意思拿出来了。”说完，还从屋里拉出一个女孩子。大家一看，只见这女子细眉细目，皮肤白皙，甚至血管都能看清楚，真是典型的江南女子。
　　袁藩说：“欢迎欢迎，这才是真正的美女。”
　　辣椒说：“她叫梅影，是我的同学，报务专家。”
　　梅影羞涩地说：“哪就是专家了？小红你真是的，编排人。”
　　林玉婷说：“好了，大家准备用餐吧。吃饱了，晚上还有任务呢。”
　　大家到餐厅用餐。这是袁藩专为监察处准备的，厨子也是专门请的，跟司令部的其他人不在一起。唐生智听说了，也就半睁着眼，装作看不见。毕竟监察处每天出生入死，提前进入了战争。
　　饭桌上，各小组在一起吃。辣椒跟梅影在一起吃，袁藩跟林玉婷一起，现在又加了一个桃子，因此，林玉婷老大不高兴。袁藩一边吃，一边看着林玉婷，心里无比的难过。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林玉婷说人质的事情，也不知道林玉婷是否同意。就是林玉婷同意了，她会受得了跟日本鬼子在一起？
　　这是煎熬。
　　桃子看袁藩无心吃饭，就问道：“怎么了，处长？不好吃吗？”
　　袁藩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出了餐厅。桃子说：“他怎么了？”林玉婷说：“他吃到苍蝇了。”说完，也走了。
　　桃子看着林玉婷的背影，嘴角现出一丝冷笑。梅影忽然笑了，辣椒问她为什么笑，她就是不说。
　　袁藩出了餐厅，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拿出鲁格红鹰手枪，开始擦拭。林玉婷走进来，看着他说：“遇到难题了？说出来，让外甥女给你参谋参谋。”
　　袁藩说：“你要真是我外甥女就好了。”
　　林玉婷说：“你今天太反常了。多愁善感，可不是你的风格。”
　　袁藩说：“你说得对。看来，又需要杀人来壮胆了。”
　　林玉婷说：“你这是被战争扭曲了人格，竟然以杀人取乐。”
　　袁藩说：“战争，本来就是罪恶的源泉。我厌恶战争，厌恶现在的一切。”
　　林玉婷说：“我也是战争的一部分，看来，你连我也一起厌恶了。”
　　袁藩说：“还是有所不同的。”
　　林玉婷说：“哪里不一样？”
　　袁藩说：“你的存在，让战争变得更加美丽了。美丽的战争，我喜欢。”
　　林玉婷听了，脸上笑开了花。袁藩想：看来日本人的眼光还是很毒的。林玉婷问道：“你这么厌恶战争，为什么还答应顾和尚来辅佐我舅舅？”
　　袁藩说：“人生的乐趣，不在于你干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在于你把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干好，干出色。因为，干自己喜欢的事情，是私欲，干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才是功德。”
　　林玉婷说：“你是不是有一件我不喜欢的任务，要我去执行？”
　　袁藩刚要说话，辣椒走进来，说道：“处长，截获电信号，有进展了。这还多亏了梅影。”
　　袁藩笑着说：“那就去看看。要是真的起了作用，我奖励你们。”说着，走向电报室，林玉婷急忙跟上。
　　电讯室里，梅影看到处长进来，急忙起身立正。袁藩说：“有进展了？”梅影突然笑着说：“处长，我要是让日本人的飞机轰炸自己的军舰，你奖励我什么？”
　　袁藩说：“你只要让日本的飞机往没人的地方扔炸弹，我就奖励你一条钻石项链。”梅影听了，高兴地说：“不许反悔。来，拉钩。”
　　袁藩刚要伸手，桃子走进来，说道：“有那么神吗？我来试试。”说着，坐到电报机前，随手按着电键发了几下。
　　大家都以为袁藩不懂电讯，可是袁藩偏偏就很精通。他已经发现了桃子的秘密，可是他没有说破。袁藩说：“你们接着研究吧。”
　　辣椒说：“你干嘛去？”
　　袁藩说：“买项链呀。”
　　大家听了，一起笑起来。林玉婷说：“我跟你去。”说着，就跑过去，挽起了袁藩的胳膊。他们来到唐生智的办公室，看到几个主要将军都在，就一一敬礼问候。唐生智说：“袁藩，你来到南京后，办了不少漂亮案子，我还没来得及给你请功。没办法呀，战事紧张。”
　　林玉婷说：“舅舅，袁处长搞了一个科研项目，有点眉目了。”
　　罗卓英说：“科研项目？听着还真新鲜。你们监察科是有一些成绩，可是也没少牺牲战士。戴笠说起来，还一肚子委屈呢。”
　　刘兴说：“玉婷，你说说，什么项目？”
　　林玉婷说：“我们用电报机拦截敌人的信号，打乱敌人的指挥系统。”
　　罗卓英说：“你们在过家家吗？”
　　林玉婷说：“等到我们指挥敌人的飞机炸毁他们自己的军舰，你就相信了。”
　　罗卓英说：“你说的要是真能变成现实，我就把这个将军让给你。”
　　唐生智说：“袁藩，你来是有什么事情吧？最近老师跟你联系了吗？”
　　“没有，我也很想他老人家。”袁藩说，“我来是通知司令部，今晚敌人会来暗杀，目标就是你们几位司令。不过，我已经有了安排，请几位将军照常工作。”
　　周斓说：“看来，战争马上就要打响了。”
　　唐生智说：“袁藩，你就那么十几个人，不好安排吧？要是用人，可以调我的卫队。实在不行，找萧司令要宪兵。”
　　袁藩说：“司令的卫队，就布置在司令部吧。”说完，告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