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匕首

　　1937年11月20日，国民政府发表《国民政府移住重庆宣言》，首都正式迁到重庆。南京本来有101万人口，流离逃亡之下，锐减到50万。
　　同日，唐生智被正式任命为南京卫戍军司令，总览南京军事安全事宜。
　　唐生智坐在办公室的大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玉坠，正在鉴赏。林玉婷给他准备好药片，督促他吃药。在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三个人。一个面白无须英气逼人的中将，是罗卓英将军。他是广东人，现任南京卫戍军副司令；另一名中将叫刘兴，湖南人，跟罗卓英干的一样的活；旁边那个人叫周斓，湖南人，刚刚晋升为中将，现为司令部参谋长。
　　林玉婷给他们泡好茶，忽然问道：“罗叔叔，请教你一个问题。”
　　唐生智说：“玉婷，你罗叔叔打仗有一套，可要是恋爱呀家庭呀，我看还是请教刘叔叔比较合适。”
　　林玉婷说：“不是的，舅舅。我是问，六十六是干什么的？”
　　四位将军听了林玉婷的问题，脸上都有点尴尬。林玉婷说：“怎么了？我犯了哪家的忌讳了吗？”
　　刘兴说：“那倒没有。你想听，我就给你讲讲。1930年，北伐失败，汪精卫就联合阎锡山、李宗仁、冯玉祥、张发奎这些西山会议派的军阀，讨伐蒋总统，这就是中原大战。后来经过陇海战役，蒋介石取得了胜利，收服了这些地方军阀，形成了现在这个听调不听宣的烂摊子局面。中原大战中牺牲了很多的将领，他们的孩子都成了孤儿。于是，国民党内部的一些元老，以于右任牵头，在保定办了一个孤儿院，就叫六六育婴堂。”
　　林玉婷听了这样的情况，心想：原来袁藩是孤儿，还是将军的后代。怪不得冯玉祥将军这么关照他，走到哪里都打招呼。
　　刘兴说：“明白了吗？贤侄女。”
　　林玉婷说：“谢谢几位叔叔。”说完，就出去了。
　　罗卓英问道：“司令，按照您的说法，总裁根本就没看咱们的作战计划？”
　　唐生智说：“我到总统府晋见的时候，老头子正和戴笠嘀咕着什么。我把作战计划递到他的桌子上，他就让戴笠出去了。然后，总裁就问我，防御中心在哪？我说在江阴。总裁就说，这一定是那个罗卓英的主意。这罗将军就知道进攻，不懂得防守。我们现在不占主动，要以防守为主。”
　　周斓说：“我早就说过，委员长有自己的战法，咱们在一旁拍手叫好就行了。”
　　罗卓英说：“总裁最后的意思是什么？”
　　唐生智说：“南京以前就有个说法，叫什么淞沪线，吴福线，锡澄线，现在这三条线早就名存实亡。老头子说江阴有他的海军舰队，固若金汤。我看，就是固若面汤。”
　　刘兴说：“一定是梯次防御，先是外围阵地，后边是复廊阵地。”唐生智说：“正是如此。”周斓说：“哪些部队守内城？”
　　刘兴说：“这还用问吗？一定是36、88、87师了。”
　　大家一时无话。唐生智说：“我们既然进了南京城，就准备血战疆场的，全力配合总裁，打好南京保卫战。即便是付出巨大的牺牲，也能起到振奋国人的作用。”
　　罗卓英说：“我还是坚持主动进攻，单纯的防御，那是自杀。”
　　唐生智说：“据情报，敌人这次光是飞机就动用了上千架，坦克大概也有八百辆。这些重武器，都是我们没法子比的。”
　　刘光说：“反正就是几天的防守。共产党的法子，打不过就跑。”
　　唐生智说：“周参谋长，标示地图，准备召开军事会议。”
　　林玉婷回到住所，就看到袁藩正在擦拭自己的手枪。林玉婷走进屋，说道：“我给你买了几件衣服，一会你试一试。”
　　袁藩说：“大家的情绪怎么样？”
　　林玉婷说：“不错。那个特务连的副连长熊海涛说，他不想回去了，反正队伍也没有了，想跟着咱们打鬼子。”
　　袁藩说：“我去洗澡了。”说完，进浴室去了。
　　林玉婷发现袁藩说话从来都是按照自己的思维逻辑发展，不知道是为什么，好像跟他说话很难，因为你必须按照他的话题进行。一会，袁藩从浴室出来了，林玉婷给他拿出一套新买的西服，袁藩穿上，还挺合身。袁藩忽然说：“怎么这么腥气？”林玉婷说：“我也觉得，就是不知道是哪发出来的。”
　　袁藩闻了闻，说道：“是你的匕首。”
　　林玉婷拿出匕首，拿到鼻端一闻，果然是它发出来的。林玉婷问道：“怎么回事？”袁藩说：“它渴了，要喝人血。”林玉婷说：“是很怪。我跟那个女人打斗的时候，就是因为她看了我用的匕首，感到诧异，才被我擒住的。”
　　袁藩说：“看来她认识这把匕首。”
　　林玉婷说：“没准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可是，我哪有人血给它喝呀？”
　　袁藩说：“这好办。你出去走一圈，谁跟着你，你就要谁的血。”
　　林玉婷说：“这办法真缺德。你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吧。”
　　袁藩说：“召集大家，布置任务。”
　　林玉婷出去通知大家。一会，孙长久、何谢、熊海涛就到来了。袁藩说：“你们到纸条上的地址去监视军统的人，注意不要被发现。”
　　大家都没问题，只有熊海涛弄不明白。袁藩说：“南京军统情报站已经投降日本人，一会就会有人去抓捕他们，你们悄悄监视他们躲避的地点，然后我们连日本人也一网打尽。注意不要被反跟踪，如果发现有危险，迅速灭口，否则一定要尽快撤回。”
　　大家听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刚说完，唐生智的侍卫长就通知袁藩，司令有请。袁藩跟着李侍卫长来到司令部，只见屋里站着两个人。一个他还认识，就是林玉婷在军统的好朋友胡慧云。唐生智说：“袁组长，我来介绍，这两位是军统的。这位叫胡慧云，军统情报科行动组副组长。这位是陈工楷上校。他们是带你去见总统的。”
　　袁藩说：“走吧。”
　　于是大家也不再说什么，直接来到总统府。袁藩看着眼前的“总统府”三个字，感觉还是张力十足。据说这是总裁花了3000大洋向书法家陈经义买的，看来老蒋还是很讲外面的。
　　来到门外，陈上校报告了一声，然后示意袁藩自己进去。袁藩迈步走进蒋介石书房的时候，不经意的看了胡慧云一眼，只见胡的眼睛里充满着担忧。袁藩一笑，独自走进了书房。
　　屋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蒋介石总统，一个是戴笠局长。袁藩进屋后，站在蒋的书桌前面，一言不发，看着自顾读书的蒋总统。
　　过了一会，蒋介石抬起头，问道：“你就是袁藩？”
　　袁藩答道：“是。”
　　蒋介石说：“唐生智司令给了你什么职务？”
　　袁藩说：“南京卫戍军特别监察组少校组长。”
　　蒋介石问道：“你监察到了什么？怎么把乔主任打死了？”
　　袁藩刚要说话，戴笠说：“你滥用枪械，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袁藩说：“你是谁？私自插话，是要挨嘴巴的。”
　　戴笠听了，气得嘴唇直哆嗦。蒋介石反而一笑，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敢这样跟他说话？”
　　袁藩说：“总统身边的人，一定是忠心可嘉。至于才华，只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说也罢了。”
　　蒋介石看着戴笠，不说话了。戴笠知道蒋介石要他自己处理，急忙说道：“总裁身边的人也是你能胡乱评价的吗？”
　　袁藩说：“蒋先生，我虽然在唐生智师哥的部门工作，可是只为了打鬼子，不会接受什么军事法庭。至于主义啦民族啦，你信我就信。”
　　戴笠看着眼前的小伙子，不卑不亢，平淡若水，居然不露声色的就把自己晾在了一边，不由暗暗心惊。急忙收敛起轻视之心，小心应付。
　　蒋介石脸色铁青。
　　袁藩说：“大敌当前，我不愿意蒋先生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小事上。”他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照片，放到桌子上。
　　戴笠走上前一看，脸色就变了。蒋介石问道：“戴笠，那两个人你认识吗？”
　　戴笠擦着汗水说：“认识。是……是云子的情报主任，还有……”
　　蒋介石一摔书本，说道：“够了。”
　　戴笠说：“我马上派人抓捕。”话音刚落，胡慧云就报告进来，说道：“报告局长，周中跑了，抓到的那个日本女间谍，也跑了。”
　　戴笠一边擦汗，一边哆嗦，不知说什么好。袁藩说：“蒋先生，这件事情就交给在下处理吧。我这有一份南京参战部队可疑人员名单，一共342人，全部是负责武器装备粮食补给的紧要人员。通过筛选，有三十四人嫌疑重大，请戴局长查办吧。”说着，送过去一份名单。
　　蒋介石一指名单，说道：“雨农呀，去办吧。可别丢了手艺，让小辈看笑话呀。”
　　戴笠拿起桌上的名单，抬腿就要出去。蒋介石说：“你先等一下。”他看着袁藩说道：“袁藩，我现在正式任命你为南京卫戍区军事监察处上校处长，特殊时期，享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袁藩说：“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