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南故梦（八）

　　031远方的风筝
　　
　　高三，和赵一一的“分开旅程”已经大半年。她和宿舍一个女生发展了好朋友关系，每天相伴。见她没有什么不开心，我也就放心了。只是还是没有和对方说话。
　　其实心里早已释怀，虽然我从来没有遭受过被一个很喜欢的好朋友“绝交”的经历，可时过境迁，心境已然平静。
　　她还是跟在三班时一样，男生缘特别好。她同桌跟后桌两个男生都以她马首是瞻，对她特别好。
　　有一次班里一节课的实践活动，我们被分配到了同一组，因为讨论，我们开口跟对方说了分开之后的第一句话，还不是专门跟对方说的，而是对着大伙儿说的。我们第一次有了时隔半年的眼神交汇，双眼清明，眉开眼笑，不带任何复杂的感情。我们看着对方，甜甜地笑了。相信，她也如我一般，早已释怀。
　　自此，我们见到，还是会开开心心地打招呼，偶尔还会约一块儿去上厕所，一起去小卖部买零食。我们都绝口不提以前发生过的事儿，仿佛我们之间关系要好起来就是在高三。偶尔我们太亲近，她宿舍的好朋友还会生气吃醋呢。只好与一一保持适当的距离。
　　可那种熟悉、亲切和默契，早早地在我们之间建立，即便中间空白了一段时间，重拾起来也并不费劲。
　　所以，我们默契了整个高三，距离，不远不近。丢落在青春的风筝线，虽然找不回，可我仍然看得见远方风筝的影子。
　　
　　032未完成的合照
　　毕业前夕，每个班都要拍一张毕业纪念照。
　　那是一个骄阳似火的下午，全年级的班级，一个一个地到升旗台附近到台阶集合整队，拍集体照。
　　全部都拍完了，就到了自由照相的时间。一班的男生才十来个，摆了各种姿势和造型任我们玩乐。什么千手观音啊，叠罗汉啊，葫芦娃啊之类的，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和唐潇、陶然还有班里的老师都拍了合照。然后又跟班上的同学一个个都合影留恋。陶然还拉着我去找她暗恋已久的学霸，让我给她俩拍合照。陶然那个小娇羞样儿，欲拒还迎，感觉像学霸未过门儿的小媳妇儿似的。
　　我在操场上四处搜寻王放的影子，愣是没看到。出教室门时很急，也忘了带手机。我拉着陶然四处转哪转哪，直到夕阳西下，太阳都下山了，操场上还有零零星星几个人。
　　我很不甘心，也很不开心。搞半天，两个人连一张合影都没有，多遗憾啊！
　　晚上给王放发信息，他那天下午拍完合照就走了，难怪没人。这家伙，估计又是打游戏去了。多少小妹妹想跟他照张相的夙愿未实现啊。
　　于是，这张未完成的合照，一直成我内心的一件憾事。
　　
　　033一个人的十八岁
　　高三的十八岁那天，是我一个人过的。
　　那是一个周五，放学，自己一个人回了妈妈给我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
　　离开教室前，唐潇甜甜地跟我说了句：“鱼腩，生日快乐！下周回来给你一个很棒的礼物！”
　　我笑笑：“哎呀，不用破费啦！你有这份心我就很感动啦。”
　　在楼下买了一个一人份的小蛋糕。回到屋子，我找到一支废弃的蜡烛，和一个打火机。窗外还未入夜，天晴，光不耀眼但是很明亮。我拆开蛋糕的包装，把蜡烛插在蛋糕中间，点上火。一小股火焰在我眼前晃动，扑闪扑闪地。我跟自己说了一句：“程渝南，祝我十八岁生日快乐。今天起，你就是大人了。”
　　然后闭上眼，许了个愿。睁开眼，吹熄蜡烛。
　　一个人吃着蛋糕，还真是有些落寞。手机震动，打开来看，是爸妈的祝福。没有其他的信息，大家都忘了吧。忘了也好，毕竟不再是小孩，为什么要任性地以为，全世界都该记得自己的生日呢？它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日子啊，对别人而言。
　　
　　034高考结束的晚上
　　考完那晚，班里请老师吃饭。我喝了几杯酒，就已经摇摇晃晃。唐潇扶着我到操场上，我又哭又笑，又叫又闹。躺在草坪上，我望着遥远的夜空，零星有几颗星星。
　　我跟唐潇说：“你看，那些星星，一眨一眨的，忽然就不见了。就像我，忽然就消失了。”
　　唐潇嗔道：“瞎说什么呀！你不是在这儿吗？”
　　“人都会像星星一样，眨巴眨巴就没了的。”我嘟哝着，闭上眼。
　　“你喝醉了，”唐潇说，“闭上眼眯一会儿吧。”
　　回到宿舍已经凌晨两点。我给王放发信息：“明天我有东西给你，口试完了等我。”
　　王放说：“什么东西？好。”
　　我掏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酒已醒了大半，我握着手的笔，迟迟没有动。
　　不知从何说起。
　　我开始一笔一画地在首页写：给王放的同学录。
　　一开始很不顺畅，不知道写些什么。后来开始回忆我们之间发生的过往，他对我的好奇心，我对他的误会，我们的断联，我们的重逢，越写越停不下来，越写心思越藏不住，越写越喷涌出的心酸和疼痛。
　　一直到凌晨五点多。我写下最后一段：
　　“王放，我写这些话给你，并不是要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想告诉你，有这么一件事情。这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回忆，这只是我的青春。谢谢你，成为故事的男主角。以后，再也没有你，珍重！”
　　我拿出珍藏已久的星空照片，每一张都是我夜晚闲暇时候或者睡不着时，用傻瓜照相机拍下的夜空，拍毁了很多很多张，浪费了好多好多胶卷。剩下的这三十二张，是我唯一的剩下的杰作。每一张背后，都写了一句或一段话，表达着我的心情。一张一张地插进同学录的缝隙里，温柔地，轻轻地。
　　合上本子的时候，我双眼酸肿。关上眼睛，躺床上直挺挺地睡着了。
　　
　　035错过的过错
　　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起来参加英语口试。我脑袋还迷迷糊糊的，好在口试并不难，都是一些简单的自我介绍，主要看看口语是否标准。
　　从教室出来的时候，就赶紧给王放打电话。没人接。
　　父母已经等在校门口，准备接我回家。
　　继续打，不通。不在服务区、关机。我在学校里逗留了十几分钟，父母的电话已经催了我好几次。无奈，只好乘车回家。
　　电话突然响了，封毅打来的，下意识觉得对方就是王放。我赶紧接了起来。是封毅。
　　他那边闹哄哄的，听见封毅的声音：“王放手机出问题了，他一直在找你没找到，现在看到我才让我打给你。”
　　我回了句：“喔。”
　　王放接过电话，说：“红烧鱼腩，你在哪里？我电话坏了，没接到你的电话。我看到封毅就马上借他电话打给你了。”
　　我还以为是你不想接我电话，我还以为是你不想理我，我还以为你从此以后不想再跟我联系。
　　喉头有些痒，鼻子有些酸。紧赶慢赶花了一晚上给你写的同学录，却不能拿给你了。
　　我回道：“晚了，我已经在回家的车上了。”
　　他说：“喔，很重要的东西吗？你下次回来拿给我啊？”
　　我说：“好。”
　　悻悻地挂了电话。
　　那些凌乱纷繁的字体，那些复杂多变的情绪，自己不想再看第二遍。就让它扔在书吧里，以后直接见你吧。
　　这场错过，是否是过错？是否是上天的指示，我不该将它交给你？然而，执念却那样深，那样重。
　　
　　036世界末日
　　过了一个星期，我决定回学校。给王放电话，他说，他在附近。我们约好去KTV。
　　他说：“要不要约赵一一？”
　　我说：“随便啊。”
　　心想，虽然跟一一已经冰释前嫌，可是心里恐怕仍有芥蒂吧。王放怕是不知道我和一一发生的事情。
　　去到KTV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赵一一，我松了口气。封毅在，还有一个女生，她是一班的，虽然与我同班，但是我们并不熟悉，我甚至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
　　王放说，她是他的好哥们儿，经常一块儿玩。
　　我，却从来不知道。我很诧异。
　　他俩玩得很嗨，又是合唱歌曲，又是一块抽烟，又是一块喝酒。我看到女生点燃烟屁股就帮王放的烟头点燃，看到他俩毫不忌讳喝同一瓶酒，看到他俩勾肩搭背地一同高歌，我从来没见过王放跟哪个女生这样亲近，简直不分你我，不分男女。
　　我曾经一度以为，我们这样的类似柏拉图式的精神至交，才是最好的。没想到，他原来是这样开放的，没有男女设防的人。看来是我太天真。看来我跟他的关系并不到位。
　　我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也不说话，也不笑，也不点歌。封毅看出我有点儿问题，问我：“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说：“没有，就是有点头疼，你不用管我。”
　　我决定离开。趁女生出去接电话，我点了一首歌。周杰伦的《世界末日》。
　　想笑
　　来伪装掉下的眼泪
　　点点头
　　承认自己会怕黑
　　我只求
　　能借一点的时间来陪
　　你却连
　　同情都不给
　　想哭
　　来试探自己麻痹了没
　　全世界
　　好像只有我疲惫
　　无所谓
　　反正难过就敷衍走一回
　　但愿绝望和无奈远走高飞
　　天灰灰
　　会不会
　　让我忘了你是谁
　　夜越黑
　　梦违背
　　难追难回味
　　我的世界将被摧毁
　　也许事与愿违
　　累不累
　　睡不睡
　　单影无人相依偎
　　夜越黑
　　梦违背
　　有谁肯安慰
　　我的世界将被摧毁
　　也许颓废也是另一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