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谒陵西山遇遗老之一
作品名称:血海乾坤剑 作者:未杲 发布时间:2016-07-25 09:01:21 字数:3317
莲儿与振儿喜结连理,珠联璧合恩爱缱绻,总算了了婆婆最大心愿。一家人和和美美甜甜蜜蜜,婆婆几曾料到自己也能老来有福得享天伦之乐——莲儿婚后一年产下一女取名清扬。再过两年又产下一儿取名松宁。做了曾祖母的婆婆,看着这一双粉妆玉琢般的曾孙,开心得似乎年轻了十岁。只可惜其体内之毒一直消除不尽,尽管贺振仔细研读先生所授“中藏经”并四处寻访名医,然而婆婆毕竟年事已高,且一时里无对症之药,以至恰似杯水车薪,无济于事。还幸亏贺振与贺莲常发内功为婆婆缓解毒症蔓延之苦,其症状却犹然每况愈下。
是日阿大自外头回来,兴冲冲道:“表姑之病有得治了——我去城外遇到一白胡子老和尚为人治病,亲眼见他药到病除妙手回春。便请他来家……可他一问表姑病症,却说不必来了,只须有了‘玉露清平丸’,用黄酒送服,便可痊愈。只可惜那和尚却无此药,于是我已着人四处寻买去了,这世上但凡有这‘玉露清平丸’便不愁买不到。”
然而“表姑”却似乎兴味索然,摇了摇头道:“阿大你也看得太容易了。这‘玉露清平丸’或许世上有过,然而江湖上虽有传闻,却从未有人见过。我只是听我姑母说过一回,说是神医华佗传下这‘玉露清平丸’药方,为曹魏所得。后又由司马氏收于囊中。二百余年一直是宫廷秘制,从不外传。唯有皇亲勋贵急需解毒,皇帝才会赏赐。再后来便听说失传了,即便你舍得花再多银钱,又能去何方买到?”
“玉露清平丸?”一旁听着的贺莲似乎愈听愈觉耳熟,不由得沉吟道,“当年褚皇……”话到嘴边又留住半句,并看了阿大一眼。
婆婆自然明白莲儿之意,遂朝着阿大道:“当然,这世上凑巧之事并非没有,阿大你不妨叫人去四处里试一试。”
阿大离开后,贺莲接着道:“当年母后褚皇后给了我些许丹药,其中似乎有那‘玉露清平丸’。只是当时我一门心思尽放在振儿身上,我带着振儿逃离虎口后,方觉察少了一只小包,母后所给丹药均在包内。那时我若能细心些许该有多好!”
依然是一句老话,这世上买不到后悔药。恰巧贺振外出归来,贺莲遂将“玉露清平丸”之事说与丈夫听了。贺振同样除却惋惜仅只剩下嗟叹,却又勾起了他另一桩心事——祭拜父皇母后陵寝。并寻思幽禁父皇母后那庄园即父皇母后归天之地,既然那庄园尚在,或许哪个角落里便藏有这“玉露清平丸”。
其实,贺振早已将父母陵寝所在地打听得清清楚楚了,只是婆婆有言在先“得要克制”,这才将祭拜之念压在心里。如此一来正好一举两得,寻找药丸,祭拜陵寝,即便婆婆不应许,也不至于不快。
然而贺振却多虑了,婆婆点着头道:“也该去了。凭着手中乾坤剑,如今你即便尚未所向披靡,可全身而退,却能游刃有余。可惜小宁儿离不开他娘,要不然你与莲儿夫妇同行,双剑合璧何惧那守陵兵将?去吧,婆婆得享如此高寿早已心满意足。那数颗药丸能找得自然是好,倘若找不到,亦无关紧要,万万不可因此耽误了祭拜大事。你如今成家立业,又有了一双儿女,正该祭告父母在天之灵。只是婆婆尚有话,振儿你定要记住——惩奸除恶尽管快意,扬名立万暂不可图。倘若显露了自己身份,麻烦将接踵而来。”
马鞍山,相传秦末楚汉相争,楚霸王项羽兵败,于此地遗下马鞍化为山峦,与西山、宝积山、荷包山、牛渚山,一脉相连。一眼望去,山石峥嵘,松竹滴翠……景物宜人,身临其境无不流连忘返。
只是久已少有游人涉足此间了。尤其山之东麓,好端端一处风光秀丽之佳境多出了个“零陵庄园”。说是“庄园”,其实用来幽禁司马晋末代废帝零陵王司马德文之囹圄。那篡晋的刘裕自然不能任由司马德文逍遥自在,遣重兵悍将严加看守不算,最终犹自杀害了司马德文。如此一个森严惨怖之处,游人未免望而却步。看来唯有时光的推移,方能消磨去这片秀丽风光间这阴影。
是日正值盂兰盆节,本就阴森森的零陵庄园更令人觉着寒毛凛凛。入夜后,连那些素来凶悍的守陵兵丁也收起了平时的蛮横之气,这一伙沙场之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连眼皮都不会眨一眨的凶汉,想起后园陵墓里所躺可是死不瞑目的前朝皇帝皇后,倘然他二位趁着这鬼节走了出来兴风作浪报冤仇,万一自己运气不佳,冲撞了这二位老人家,岂非麻烦上身自讨苦吃?
众兵丁大多规规矩矩聚集于各自营帐,连解手也要结伴而行。至于轮到值哨巡夜,更是多添人手。正所谓人多势众胆气粗,同病相怜相互照应,行伍中人这点也还拎得清。
都说“望日二更月正明”,偏偏这个七月十五阴霾沉沉夜色深。尽管巡夜兵丁比往日添加了一什。然而这模模糊糊夜幕笼罩,凄凄切切秋虫悲鸣……巡夜兵丁未免个个心头发瘆。
蓦地,虫鸣里似有低声啜泣传来!众兵丁不约而同收住脚步,看来这个夜晚果然不太平。尽管一个个瘆出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可毕竟大多死人堆里爬过,明白凶险临头唯有硬了头皮面对,或许才有活路……一齐举起松明,循啜泣之声照去,眼亮者已然看见墓前拜伏一条模糊身影,胆壮者一声喝:“哪里来的大胆妖邪,敢来禁地作怪?”手快者便张弓搭箭,纷纷射了过去。
要说作怪,还真是作怪。这脱弦之箭竟然快不过那拜伏的身影,刹那间便不知了去向。且尤为作怪之事尚在后头,众兵丁因惊恐而张大之嘴尚未来得及合上,一个个只觉着脑后凉风掠过,便一齐栽倒于地。尽管心头尚算有数,然而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这一惊吓,抗力弱者未免迷糊过去。
这两什兵丁不死不活于墓前不要紧,可时辰久了,营帐里整装待发那另两什兵丁便心头不安了。倒不是其以为在外巡夜的兄弟忘了换班而过意不去,这知己知彼:一旦失常,便是怪谲,自然难以心安。
又过了半个时辰,要说自己这两什都该巡夜而回了。可前两什弟兄连人毛亦未曾回来一根,二什长商量后觉着定然出了事了,再耽搁下去,守将大人的军棍岂非又有肉吃了?只得硬着头皮踏上巡夜之路。
果不其然,这两什兵丁战战兢兢巡行渐近陵墓,便似乎有呻吟之声隐然可闻。众兵丁相顾失色,然而二什长却明白畏缩不前必按军法处置。遂厉声道:“不加速前行者,立杀!”
这一声“立杀”恰似壮胆之药,众兵丁争先恐后奔跑过去。火光里,只见前两什弟兄横七竖八也不怕秋夜地气又潮又凉……躺了一片。
后到者自然明白如许弟兄绝非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或怜悯晋恭帝寂寞,心甘情愿如此出乖露丑。却又不明白其人既然哼得出声来,即便站立不稳,可如许活人,只须齐声呼救,营帐中人便能听见,为何以呻吟为乐?遂上前去弯腰搀扶,这才觉察不妙得很——其人恰似一摊摊烂泥,除却喉咙里呻吟之声,哪还说得出话来?
后到者岂敢拖延时辰?亦不敢在此久留。背的背,驮的驮,一人对付一摊“烂泥”,弄回营帐……自然有人禀报守将去了。
这守将姓黄名回,为人处事精明强干,又有一身不错的武艺,且是朝中大臣褚淡之的内侄,这才谋得了这无须喋血沙场的太平差使。
然而,这黄回却并不亲近姑爹褚淡之,那褚淡之兄弟贪图荣华富贵而不惜戕害骨肉亲情,卑劣龌龊臭名远扬。但凡有些许廉耻之心者,谁愿与这般货色为伍?
黄回得到部属禀报,略一惊愕,便已明白自己这太平差使只恐就要不太平了。遂率随从来到兵丁营帐,只一看,便看出了这一摊摊“烂泥”是被武林高手以重手法封住了穴道。却不露声色,装作关切之样,伸手便拍捏“烂泥”,本欲予以化解,谁知反倒弄得“烂泥”呻吟里多出了痛苦,竟然劳而无功。
黄回这才明白这武林高手非但手法精妙绝伦,功力更是高深莫测。更明白定是众“烂泥”冲撞了这武林高手,有道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众“烂泥”受足了活罪后,所封穴道自解,也算是受了一回教训。
“尔等记牢了!”这黄回精明强干且有江湖义气,既不愿于部属面前露了技不如人的底里,更有心示好于或许犹自隐身于暗处那武林高手。这武林高手选了盂兰盆节夤夜探陵,倘然不是与废帝有着千丝万缕之情分,焉能如此?黄回部属已然得罪了这武林高手,身为所部主将,黄回敢不亡羊补牢?遂故意大声训喻道:“往后无论值哨巡夜,均不可惊扰了恭帝神灵。否则即便神灵宽容尔等,亦难逃军法处置。尔等且看如许动弹不得蠢货,好在神灵仁慈宽宥,仅只叫其尝尝不知天高地厚之苦,也算是个教训。下回再有冒失鲁莽,只恐不会得有这般轻省了……”
守将黄回料得果然不错,却又所料未及。这武林高手与废帝司马德文岂止有千丝万缕之情分?他本是大晋元熙皇帝司马德文一脉相传的嫡亲骨肉,皇子司马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