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每次的蜕变都来之不易，即使很痛苦，即使忍无可忍，也要吞下去。因为你在那条路上了。
--题记
　　每次争吵完，俩人都会很快的调整彼此的状态，再次投入工作中。李浅倩负责管理顾客这一块。夏悠儿负责为顾客做实际行动这一块。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这是李浅倩一开始就得到的理念。但有时候夏悠儿却不以为然，她觉得没有说什么主内主外的。只要可以谁都可以做为顾客服务这块。毕竟你的地位不比我高，我又何必像夫妻那样，说什么主内主外呢？
　　“就看我们的具体安排吧。谁有空，就谁干。主内主外确实听起来像古代夫妻的那种男尊女卑的感觉。这是男女平等的年代。没有谁是为谁服务的，除了我们顾客以外。”夏悠儿最后解释。或许对家里父母的那种男尊女卑的态度已厌倦了，以至于今日听起来就怎么那么刺耳呢。夏爸爸就是这样一个人，她认为男人在外面做事，女人就应该为他们男的做家里的所有的事儿。我任出门，你任在家里唠唠叨叨，忙个不停。我也不会管，我就是要过一种养尊处优的生活。从小就看着妈妈这样过来，这样被爸爸束缚着，直到今日，依旧如此。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但时至今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状态了，夏悠儿也习惯了。只是偶尔想起，就会为妈妈打抱不平。虽然这个家是冷漠的，也是穷苦的。但既然生在这个家，还是要认同它。人需要感恩活着。而不是一味的否定或肯定。
　　“可以呀。你说了算。”李浅倩知道夏悠儿在意这话中的话意思，她没有更多的解释，但她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若想俩人长期合作下去，有时候就得妥协。不能一味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或许夏悠儿有她的想法吧。但这个人的心机很深，很多事情都埋藏在心里，不让外人知道。很多时候无法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悲观主义者的心机都是那么重的，但夏悠儿的给李浅倩的感觉就是这样。有话不能好好说，就落泪。明明可以解决的问题，却说不想伤害别人而变得不可理喻。“好吧，就看你怎么度过这道坎吧。如果你不想跟我说，你觉得我不能为你解决这些问题。那你自己想办法去吧。我反正也不会干扰你的。这个世界那么大，或许我们不能成为真正的朋友，但希望你要知道，一直以来我都为你好，如果你觉得有些问题我无法帮你，你亦可以找到真正了解你的人去诉说。”李浅倩平静的对夏悠儿说。“其实我也是一个没有朋友的人，但我会做人，即使现在我身上只有几块钱，我亦可以请人吃饭什么的，因为我可以把所有的人当成我的朋友。可以向他们借钱。所以很多时候我看起来很富裕，其实我是很穷的。你看，我的睡衣都是破旧不堪的，只能到女人街去买二三十块的。为了我弟，我的家人，我一直也在不停息的为他们付出。无论我多穷，但我从来不会在喊穷。因为我想改变自己，改变现状。”
　　“也许吧，我们今天可以走在一起，或许也是因为我们有共同之处，我们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我们想改变现状。不被钱财束缚。那样痛苦的活着。这条路注定是充满荆棘，但只要我们不断的调整，不断更进。会出现曙光的。”夏悠儿自觉得自己有些过了，或许浅倩并没有那样的意思。是自己想歪了。
　　人生路漫漫。最要紧就那么几步。若这几步没有填充好，那未来很可能就挂在这里，停滞不前。
　　
　　关卡
　　从小就养成不浪费食物的夏悠儿，每每看到饭菜没有吃完就倒掉，觉得怪可惜的。所以很多东西就填在肚子里。但是肚子并不是什么都可以塞的地方。结果让夏悠儿上吐下泻。人生第一次受这样的罪，真的受够的了。
　　“好痛苦，好难受。”这已经是第三次到厕所里呕吐了。喝了一些水，依然没有太大的效果。
　　“要不要去看医生呀？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门诊，我们去那里吧。大医院是不可能的了，去那里少少也要你花上几百块。像我们现在这样的情况也不至于去医院吧。你觉得呢？”李浅倩安慰道。
　　“嗯，去门诊看下吧。真的很难受。肠子仿佛要吐出来了。”若换作平时，夏悠儿肯定不那么脆弱的，但这次实在是受不了了。小时候为了不让人知道自己的肚子绞痛，她整整忍住三节课，直坐座位上不动，直到最后一节课，实在受不了，才痛哭的跟老师说自己不舒服，回家吃了药，没有效果，直到去了村里的门诊，医生用了很浓的药，打了针，肚子的那股不可言喻的痛，才渐渐缓和。夏妈说夏悠儿的生命力很顽强，即使很痛，很苦，她也不愿意跟别人说。她宁愿一个人扛着，也不会说出来。
　　“或许我真的可以不吃东西的吧。吃了真难受。”这时的夏悠儿有些神志不清。高中时候，为了省钱，一日吃两餐，瘦成皮包骨，她却很快活，因为饿让她兴奋。那时候的味觉渐渐淡下去。说实话，她也没有想过自己真的或许不用吃东西就可以成仙的感觉，也挺好的。但后来上大学以后，听到周围的人都说什么好吃，她于是就试着去尝试，没想到这一试就无法自拔。原本淡下去的味觉渐渐开始恢复。
　　“早知道这样，就不如不吃东西好了。”
　　“但人若想存活，东西是必须要吃的呀。”
　　“或许我就是一个不正常的人吧，我的肚子不允许我这样乱来。它要我节制。还记得另外一次，那是初一时候的事儿，吃了鱼也这样上吐下泻，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鱼，在那之前，我们家基本只能一个月才吃一次猪肉，觉得那是人间美味。人很久没有吃某种东西或第一次吃某样东西是最要命的。”在去看医生的路上，夏悠儿一直碎碎念。李浅倩搀扶着她，希望她不要猝不及防的呕吐。人或许都是这样的吧，最痛苦的时刻，会回忆更加痛苦的时候，这样有个对比，心里就好受一些了。
　　在诊所里，只有两个人在上班，一个是药房捡药和收银的护士，另外一个是坐在第一间的门诊医生，他正坐在那里玩手机，手滑动着屏幕，脸上时而为那些琐碎的信息，微微的露出笑容来。
　　看到夏悠儿他们进去，并没有吃惊，手依然滑动着手机屏幕，然后问她们有什么事？
　　“医生，她身体不舒服，一直呕吐，可能是最近在我家吃的东西太多，肚子一下子缓不过来。你帮她看看是怎么回事？”
　　“哦，这样呀。”医生依然一手拿着手机看，一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白纸，“你有没有男朋友呀？”
　　“没有。”夏悠儿一本正经。男朋友对她来说是天遥地远的事儿。似乎她也没有想过要谈男朋友。夏妈说，你现在才刚刚毕业出来，需要还债，可不能像一些女孩，一出来就结婚了。否则我会给你好看的。嗯，这个我可以答应。但你无法控制我的生活。我毕竟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看看吧，妈，其实我也没有想过要谈男朋友。除非找到好的。你和爸也放心吧。我今生也不会欠你们太多。因为我前半生是来还债的，后半生就是我自己的了。这是我一直以来就有的想法。每次夏妈跟夏悠儿较劲的时候，她都会很缜密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然后屋子便是一阵的沉默。然后便是各自干各自的事儿去了。好像那些话从来没有在天空中浮现过，夏悠儿也没有，或许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这样威逼的情况，总会又另外一个声音来助她一臂之力。这或许就是她的命，一种对生活无奈无望之后，重新拾起的另一种力量。
　　听到医生问夏悠儿有没有男朋友的时候，在一旁的李浅倩本想大笑。忍住了。“医生，这跟有没有男朋友有什么关系吗？”
　　“这事，这事，我也说不好。哪里知道你们呀。”医生露出狰狞的笑意。。站着与坐着的夏悠儿一样高大的李浅倩，也跟着医生笑起来，然后碰了碰夏悠儿的肩膀，“我还真想不到夏悠儿会有男朋友了。呵呵······”夏悠儿下意识的把李浅倩的手甩开。在这样的场合本来就尴尬的了，还来那么一句绝骨人心的话。有你好看的。
　　“那我给你开几服药吃吃就没事了。记得今晚不要再吃油腻的东西，只能吃饭，记住，否则你还会呕吐的。”医生依然拿着他的手机在看信息。
　　夏悠儿的反应是，这年代的医生都是这样子的吗？以前在乡下看病，医生都是很专注，望闻把脉是最基本的。怎么现在都变成手机医生了，还是歪头歪脑的缺神经的医生了，还是时代变了，人自然也跟着变质了。不是迫不得已，还是少去看医生。这年代医患关系已经成为唾手可得的话题了。夏悠儿沉默着，只等问话，但内心已经泛起千丈的浪花在茫茫的大海里滚动。她就是不想说。只想着如何发呆才具有真正的存在。
　　“今年多大了。没有男朋友哦。”
　　“22岁，没有。”
　　“医生，不用把脉什么的吗？”李浅倩好奇的问道。
　　医生微笑着摇摇头，“这不是什么大病，用不着。”继续他在纸上写下药方。
　　夏悠儿顿时有种被骗的感觉，又望望医生握在左手的手机，看到屏幕显示一条与时事有关的腾讯新闻，具体上面写了什么，她看不清楚。或许是不良信息，或许是与政治有关的信息。
　　“好了，你们拿着这张纸去那边开药吧。”医生递给夏悠儿一张写着一些难堪字体的白纸条。不知道这是不是每个从医的人的特色，就是把字写得潦草，印象中，小时候看病的那些医生都是这样的，夏妈说那是医生开药的秘方，写潦草不容易被人看见，把他们的秘方传出去。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情有可原。但夏悠儿并不觉得这医生有这样的能耐，一看就是忽悠病人，坑钱过日子的那种。不像乡下的医生，那么负责，那么专注。
　　在药房窗口。
　　“多少钱呀。”夏悠儿问女护士。
　　“39块。”女护士递过来两包药。
　　“这种一天两次，这种是一天三次。都是要吃饱饭再进药的。”女护士解释着那两包药的使用情况。
　　“哦，谢谢。”
　　夏悠儿翻动着暗黄色的钱包，发现只有二十块钱。
　　“浅倩，你有拿钱吗？我不够。”
　　“要多少？”
　　“二十。明天还你哈。”
　　“好。”李浅倩从她黑色的皮包里拿出一张二十块。递给夏悠儿。
　　一出门诊，李浅倩马上狂笑起来。
　　“你笑什么呀。”夏悠儿依然一脸无辜的样子。
　　“你说现在的医生怎么就想歪了呢？说你有男朋友。我就想，有没有男朋友又怎样呢？像我们这样的人，只能自力更生。你说是不是？”
　　“是呀，我还没有想过要男朋友这事。反正我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过得挺好的。我想靠自己活着，不想靠男人。一想到我爸和我妈，我就不想结婚了。女的什么都要做还被骂，男不商量做错事还要骂老婆。那样血腥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不想这样的悲剧再重演了。当然除非遇到爱我的那一个了。”夏悠儿望着大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发呆，她自己并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但有时候的语无伦次却是她寻找出路的唯一的依靠。
　　
　　在深圳这样的大城市，进医院少少都要几百，你没钱就免谈。对夏悠儿来说，大医院不再是看病的了，而是想着谋财的地方，初中时候生了几场大病，都去大医院看，但都没有成效，一次起码要花上一千几百，那也就算了，关键看了没有效果。最后还是在乡下的赤脚医生那里看好了。自此对大医院，夏悠儿再也没有抱任何希望。她想只要心态好，每天坚持锻炼身体，肯定没有什么大病的。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很多时候，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
　　前段时间，夏妈到广州的一所著名的医院检查乳腺，这种病是目前在中国妇女里头是发病率极高，若不转化成乳腺瘤就是极大的幸运之事。夏妈的乳腺增生反反复复，她也有担忧会转化成乳腺癌。什么草头药和人间的偏方都吃了，但还是这样一来二去的反反复复的疼痛。最后听了同事和夏悠儿的话之后，才决定去大医院看看，因为夏妈晕车，加上怕要用很多钱，所以一直以来都在拖的状态中度日。最后的结果是由于跟那些医生不熟悉，线上预约不了，白等了主治医生三天才排上号。每天去都要排队挂号，结果还是等到下午四点多才轮到他们。医生问了一些话之后，只给夏妈开了两盒的西药，花了四百块。就这样匆匆回家了。
　　后来夏悠儿听妈妈说，那药效挺好的。在一旁的夏爸可就不服了，“你要知道，这些特效药对人体的伤害很大的。这次吃了有效，下一次不一定会有这样的效果，所以这样的药不要多吃，也不要乱吃。”
　　“这肯定的啦。但到如今有什么办法。只能吃这样的药维持生命了。”夏妈也认输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靠各种药物养着，为了这个家她操碎了心，她的病大多都是劳累而来的。
　　夏悠儿一直也想改变这个家的困境。但人穷志短，夏妈对钱的欲望很强烈。刚刚毕业出来，在公司上班的时候，每个月在夏悠儿出工资的时候，就要她寄钱回去还债。这让夏悠儿有些不满。她每个月的工资不过三千块，每个月都要寄两千块回去。房租四百块，六百块伙食，基本就是月光族了。
　　但她从来不向别人诉苦，她对自己说，现在苦点不算什么，毕竟现在还年轻，可以多吃点苦，可以多为家里付出多些。只要日子还过得去，就好了。自己选择的道路，再苦也是自己的选择。她对自己无话可说。只想努力向前冲，拔腿就跑。
　　假钱
　　“他妈的，他明明就是想让我们买他的饮水机吗？就说这部饮水机的线路板没用了。”提桶装水的大哥前脚一走，李浅倩就开始发飙。
　　“但他也没有说我们一定要买他的东西呀。是你心机太重了吧。”夏悠儿莫名其妙，不知道李浅倩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我没有，你把他们想得太简单了。他明明就是想我们买他的饮水机。”李浅倩的口气几乎是哭着来释放情绪的。“没有吧，他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好吗？”夏悠儿还是不太明白李浅倩为什么要那么生气。李浅倩接着大放气。“我刚才被人骂了，你知道吗？那个阿姨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因为我找了十块的假钱在她家买东西，但我并不知道那是假钱呀。你知道吗？现在的人呀，怎么那么黑心，怎么那么黑心呀。那个阿姨骂我的时候，整个市场的人都看着我。整个市场的人都看着我呀！！！我现在总算看透了人心了，人心怎么那么黑暗呀。”李浅倩边骂边切猪肉。夏悠儿坐在沙发上削土豆皮。说这话的时候，让夏悠儿想起早上李浅倩从市场买菜回来，就有一阵浓浓的火药味--李浅倩一声不吭，一把装满菜的推车往门口一推，帽子一摘，就坐在沙发上开她的小风扇乘凉。
　　若按平时回来，她都会向夏悠儿爆料她在市场上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夏悠儿并没有问什么，她最多想到的是自己没有去买菜，一直都是李浅倩去买。叫她去，她说她不会砍价。不想去。每天李浅倩都要自己亲自走半个小时到市场买菜，能不累死人吗？夏悠儿想李浅倩肯定是生她的气。不想到李浅倩为他事在生气。
　　看着李浅倩侧面，有几滴泪水落下，这是夏悠儿第一次看到这个强势的女孩落泪。确实现实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你无法预料到它有多黑暗，你已经陷入黑暗的漩涡里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别哭了。就算这是经验吧。不要生气了。我们会越来越好的。”说着，夏悠儿放下手中的活，拿着一张纸巾递给李浅倩。然后拍拍她的肩膀。
　　“其实我刚买菜回来的时候，就想发飙的了。因为我知道我不能自已。我怕吓着你。所以一直保持沉默。”李浅倩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知道，像我这样好强的人，真的很难面对这样的辱骂。”
　　“我明白，那你也不应该说那个大哥坑我们呀。其实他并没有说什么呀。”夏悠儿尽力把语气说得委婉。希望能得到李浅倩的认同。
　　“或许是我想多了。”李浅倩很平静回答。
　　这是夏悠儿第一次得到李浅倩在言语上的认可。以前李浅倩都是咄咄逼人，不让夏悠儿有插话和反驳的机会。不知为啥，这次竟然被李浅倩竟然被她的话征服了。或许李浅倩太累了，神经给那个阿姨和大哥的话搞得有些错乱了。
　　在李浅倩发飙之前，她问了送水的大哥一些问题。以下是他们的对话。
　　“是线路板没用了，短路就会跳闸了。”
　　“哦，那线路板要多少钱呀？”在厨房炒菜的李浅倩问道。
　　“你可以去淘宝买，三四十块。”那位大哥如实回答。“但我建议你们还是买个饮水机吧。线路板买回来还要叫人安装，而且也不知道质量如何。”
　　“那你们家的饮水机怎么买？”李浅倩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有六十块的，也有八十块。六十的有制冷功能，但不能制热。八十的有制冷和制热的。”大哥一边把刚刚拆开的饮水机安装上去，一边回答李浅倩。
　　“就只有这两种价格吗？没有其他了吗？”
　　“有呀，还有大的，像你们家这样子的，可以直立在地上，这种比较贵。还有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需要放在桌子上的。”
　　“那像我们这样的要多少钱？”
　　“一百多。”
　　“那我们看看要不要买吧。”李浅倩装得很礼貌的送走了送水的大哥。然后就开始以上无可言状的生气模式。
　　当一个人无助，无能为力的时候，需要一股暖流来撑场。或许那力量很小，但已足以。无法改变现实，但或许可以改变心态吧。生活是你怎么看待，它便怎么对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