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啊！这恼人的分数（二）

　　“看，这是我接手五三班后你儿子的语文成绩。这学期到目前为止一共考试了两次，一次是学校组织的月考，你儿子考了五十八分；还有一次是前几天我给他们进行的一次小测试，你儿子又考了六十分！”我一边给他念儿子的成绩一边轻轻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从这学期的两次考试成绩上来看，你儿子一次比一次进步。作为家长，你应该为儿子的进步而感到高兴，可是你却没有表扬鼓励孩子，而是一个劲儿地讽刺他、谩骂他，一次次的打击他的上进心！你这样做对吗？”我对着趴在桌子上看成绩的她不客气地问道。
　　“可是六十分还是考得不好啊！你没看人家别人家的孩子都考九十多分，他这一点分数还是很丢人的！平时就因为他的成绩，我在亲戚面前都抬不起头，一次次被别人嘲笑。同样是个孩子，我们邻居家的朱浩源可就比他强多了，人家每次考试三门都是优秀，可是他呢?唉！他可是从来都没给我脸上增过光，唉！将来长大还说不定是个什么样的窝囊废呢！估计跟他爸爸一样，也是混建筑队的料！”
　　她刻薄地说出了这一堆话，然后又绝望地靠着椅子背上面，一口又一口长长地叹着气，活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缺氧一样，呼吸困难。
　　我望着她，开始替袁峰桂感到难过。别人说“同船共度八百年”，可是她们母子俩，要历尽多少年的磨难才能修炼成为一家人啊！可是他的妈妈却是一点儿也不爱他，甚至在心里讨厌他，并以他为耻辱。不知道这孩子的心里阴影面积有多大，至少我都觉得他妈妈太过分了！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也开始冷眼旁观这个女人，因为大家都不太理解，为什么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她会如此的冷漠！说她是个后娘都一点儿不为过，因为她的所作所为真的很让人讨厌。
　　这时候，快嘴快舌的袁平老师把书本“啪"地拍在桌子上，以示对着女人的看不惯。发泄了一下之后，袁平老师还是觉得这女人不可原谅！于是就愤愤不平地对身边的全老师说道：“全老师啊，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家长过分得很！气人得要死！哎呀，快把我给气死了！不说了、不说了，再说下去我晚上都气得吃不下饭了！”
　　全老师心领神会地看了袁平一眼，然后故意问道：“哟！什么事儿把咱们的袁平给气住了呀，快说出来让大家都乐乐！”
　　“什么人啊！你幸灾乐祸是吧！我看你是皮痒了是吧！”袁平说完这些就做了个用手拧全老师的动作。
　　全老师飞快地拍了下袁平的手，然后嘴里直嚷嚷：“没大没小！你还没我岁数大呢，翻天了，居然敢拍我！”两人装模作样地打闹了一番，然后全老师才问袁平老师：“喂！你倒是说说看，是谁的家长气住你了啊！”
　　“是褚一博的家长！你是不知道啊，那个褚一博的妈妈，她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儿当妈的样子。天天就知道出去打牌打麻将！那个褚一博没有一次作业能完成！每次叫他家长来都是爸爸让妈妈来，妈妈让爸爸来，总之是互相推脱着不来！
　　当然了，也有例外的时候，但是那几率很小，就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有次我刚打完电话，人家妈妈就破天荒的来了。我当时还在心里表扬她挺配合呢，可是当我给她谈孩子成绩的时候，她的电话铃突然响了。
　　人家也不回避，当着我的面儿就接起了电话：喂！巧枝啊！三缺一呀，等下啊，等下啊，你们先玩，我一会儿就到，马上就到......你们说说这女人，这女人还要她干吗？对孩子一点儿也不负责任，既然现在这样对孩子，当初为什么要生他呢！当初她就不应该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就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妈！”袁平越说越激动，甚至还用力地拍了两下桌子。
　　看着袁平那因为发怒而微微变红的脸庞，袁峰桂的妈妈忽然表情尴尬地低下了头。她再也顾不上讽刺儿子了，只要不是白痴，都能听出来，袁平表面上是在诉说对班里学生家长的不满，而实际上是在指桑骂槐的说她不负责任。
　　袁平的话音一落，办公室里好多女老师也跟着聊起了这个话题。大家都在纷纷指责那个只会打牌不管孩子的褚一博妈妈，每个老师都畅所欲言，毫不客气地批判着打牌打麻将的坏处，甚至有一位老师还说出了一个有关打麻将的恐怖新闻。
　　那位老师清了清嗓子说：“关于打牌和打麻将给大家带来的危害，我来给大家讲一个真实的故事。那是三年前的事儿了，当时我去四湾我外婆家玩，刚好遇到了外婆的邻居出殡。可是这个女人的葬礼除了亲戚朋友哭，全村人都哭了。
　　这让我觉得很奇怪，难道是这个女人平日里的为人很好?所以全村人都为她哭泣为她送行？
　　但是我又看到了旁边瘫在地上的男人，男人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抱着两双溜冰鞋。这两双鞋子看起来是那么小，应该是小孩子穿的啊！老婆死了，他不去哭老婆，反而目光呆滞地抱着两双小孩溜冰鞋干什么？
　　看出了我的疑惑，我外婆就在一边摸着眼泪对我说：丽丽呀，你知道他手上抱的鞋子是谁的吗？是他们家帅帅和新新的啊！造孽呀，娃这么小就没了......外婆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从她老人家断断续续的话语里，我知道了惨剧发生的经过。
　　当天上午，有三个邻居叫这个女人去打麻将，她一直打到中午还不回家做饭。三岁多的大儿子饿极了，于是就学着她平日里做饭的样子，把米放进电饭锅里插上电煮了起来。可是他忘了添水，过了一会儿他又想起来要加水，于是就给电饭锅里面加了点水，这一切都是他站在凳子上面完成的。可是就在他给电饭锅加水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滴进了插板儿里，于是孩子就赶快伸出小手来想把插板上的水擦干。
　　可是就在孩子的手接触到插板的一瞬间，孩子就被电给吸住了！这个老大刚被吸住，一岁多的弟弟也摇摇晃晃地到了厨房，当他看到哥哥倒在插板旁边就去拉哥哥，于是悲剧发生了，两个孩子都被电给打死了！
　　等这个女的回到家里，看到煮坏了的电饭锅和俩倒在旁边没了气息的儿子时，她吓呆了！一转念，她又觉得这一切都是那几个叫她打麻将人给害的，于是她决定要报仇！
　　她把俩小孩僵硬的身体放进了床上被窝里，然后去街上买了几个好菜，做了一锅好饭，让她那些赌友来吃。当然了，她顺便在饭里面放了一些除草剂。
　　当牌友到她家吃饭时，她为了不引起那些人的怀疑，就先盛了一大碗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又拿出好酒招待大家。见她这么客气，于是那几个赌友就也都豪爽地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猜起了拳。直到她看每个人都吃进去了一碗饭，这才哈哈大笑，笑得泪都出来了。接着她又按着肚子嚎嚎大哭，说让这几个人去阴曹地府里陪她儿子。
　　几个吃在兴头上的人，冷不防被她这么一闹，谁还有心吃下去啊，再看她抱着肚子痛苦的模样，就知道她一定是在饭里做了手脚。于是都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大喊救命。那几个人由于抢救及时，被拉进医院洗了洗肠道，又从鬼门关走了出来。可是那个女人，她却带着对儿子深深的愧疚死了。”
　　听完了那位老师的故事后，大家都沉默了。袁峰桂的妈妈也开始不停地擦着眼泪，虽然我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但是我觉得她也一定是深受触动。不然依她那个性，是很难有什么事情能让她落泪的。
　　果然，她开口了：“老师，谢谢您！”她呜咽着说。
　　“谢我做什么？我什么也没为你孩子做过。”我笑着对她说。
　　“谢谢您的苦心，谢谢您让我看到了他的变化。”她用手捏了下鼻涕“请给我一张纸，老师。”
　　我从桌子里面拿出一卷餐巾纸递给她，顺便拍了拍她肩膀：“不要哭了，有话慢慢说，孩子的事情不要着急，慢慢来，他会变好的。”
　　“谢谢您老师！”她又重复对我说了声谢谢，然后深深吸了下鼻子，又把脑袋扬得高高的，尽量没让眼泪掉下来，“老师，我觉得您比我还了解我的儿子，这是为什么呢？还是您们老师有威严，说什么学生都听。你看我，虽然是个当妈的，但是我说什么儿子都不听！”
　　我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孩子心里在想什么，你也没有站在他的立场上去看待问题。不论是老师还是家长，我们都不能用分数去衡量一个人的智商。
　　有的人在学习上不行，但是他在别的方面有天赋啊，所以你不能对自己孩子灰心，更不能老是骂他笨，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给，这是你儿子的小作文，你好好拿回去看看，这应该是你儿子的心声吧！
　　也许，在你的心里面，总认为有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很丢脸，甚至感到很痛苦。但是请看看你儿子的小作文吧！他的痛苦比你要强烈一百倍。既然是至亲的人，为什么要相互伤害呢？好好学着去爱你的儿子、并给予他足够的尊重吧！他毕竟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鼓励、赞扬，远比一盆盆冷水更让他奋进！”
　　她颤抖着从我手里接过小作文本：“我孩子真幸福，有您这么一位好老师！”
　　“你也幸福，因为你有一个知道上进的好孩子！”我笑着对她说：“希望以后你不要再为孩子恼人的分数而去责怪他，要多多的鼓励他，多多的陪伴他。对了，如果你有时间的话，给孩子做一顿可口的饭吧，我想你们的母子感情一定会慢慢冰释前嫌的。”
　　“谢谢您，老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这次，她恭恭敬敬地给我鞠了个躬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袁峰桂，你是不幸的，因为以前的你总是被妈妈骂；你又是幸运的，因为你有一个知错就改的妈妈，有她的爱陪伴着你，你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