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作品名称:总统府的炮声 作者:小白菜 发布时间:2016-07-23 14:00:37 字数:4947
陈猛荪说:“陈总司令不是想……”
“隔墙有耳,请低声。”
陈猛荪抖抖信说:“这恐怕不是陈总司令的心声吧。”
陈炯明又是笑。
“借助粤军驱逐孙文,才是陈总司令的……”
陈炯明打断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陈猛荪一急,蹦出了一句:“我知道了,又要做婊子,又要立贞节牌坊。”
陈炯明扑噗一笑,嗔怪说:“乱说话,兵法上说,这是虚者实知,实者虚知。”
陈猛荪立刻向陈炯明鞠了个躬,说:“陈总司令,明白了。”
陈炯明便叫来副官,带人把秘书陈猛荪送到广州去。
一出陈炯明的官邸,副官便和陈猛荪吵得不可开交。
副官骂:“你这人哗众取宠,不知在陈叫司令那儿说了我多少坏话。”
陈猛荪却高深莫测地说:“龙生龙,凤生风,老鼠儿子打地洞,个中奥妙,你不会明白的。”
到了广州,陈猛荪立刻找叶举,面授机宜。
6月15日,已经到了深夜。
叶举如热锅上的蚂蚁,把握粤军高级将领都召集到郑仙祠,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发动军事政变,驱逐孙中山下台。叶举拿出地图,作作战部署说:“这次,我召集旅以上军官会议,是执行陈炯明司令进攻总统府的密令,我军集结25000兵力,已经将总统府重重包围,军长熊略为攻城指挥官,洪兆麟的二师攻击越秀楼的孙中山卫队。炮兵司令王惺庵负责向总统府开炮……”
就在这危急关头,陈炯明的秘书陈猛荪出现了,他持陈炯明亲笔信劝止叶举,不能发兵一卒,做出后悔莫及之事。
叶举阅后,大声质问:“你刚才怎么不说?”
陈猛荪说:“你的行动现在才暴露无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叶举当着众人的面,将信掷落地上,说:“陈总司令不知军事,回东江哪里找吃的?”
陈猛荪反驳:“陈总司令南征北战,你敢说他不知军事?”
叶举又说:“陈总司令不懂政治,他一会让我们干,一会又要我们不要干,我们怎样听他的?这样扑朔迷离,会冷了大家的心。”转头对陈猛荪说:“你回去报告陈总司令,事情已不容不发……”
陈猛荪叫嚷说:“你不能做乱臣贼子,沾污了陈总司令的一世英名!”
叶举怒不可遏地把茶盅打碎了,似有满肚子话要说,最后,说出来的是:“各位听令,立刻做饭,饭后进发。”
这时候,有人进来,在叶举耳边说了几句话。叶举脸上勃然变色,不相信地说:“会有这样的事?”
来人点点头。
叶举便拍桌子,说:“大家站好,看看前后左右少了谁,我们之中出了奸细。”
一会,有士兵把一个出过门的军官推出来。
叶举把那人叫到面前。
那军官说:“我内急,出外去……”
叶举拿起手枪,朝那军官的腿上就是一枪。那军官倒在地上,呻吟之声不绝于耳。
很多人脸上失色。也有人魂不附体躲在角落里,生怕被人发现他开会期间到外面抽过烟。这些人烟瘾太大,一旦发作,什么都无暇顾及了。
叶举把手枪往桌上一拍,说:“谁要是走漏风声,格杀勿论。”
一道强烈的闪电划破苍穹,把偌大的广州城照耀得一片惨白,紧跟着暴雨倾盆而下,城里全都消失在烟雨迷蒙中。接着又是几道闪电,张牙舞爪地把街道照亮,也把一个人从黑暗中映照出来,那人是赖达。
大雨逐渐变小,房檐上的水珠时断时续地往下滴……
城市在一片滴答声里浮起了混浊的灯光,显示着扑朔迷离的面目,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赖达从营地秘密潜出来。叶举的军事会议一结束,他便去找陆志云,陆志云在总统府,他又找林树巍,找不到。他便向着广州东横街那儿去。他的怀里,揣着陈炯明叛变的手令,这是他偷梁换柱,拿到了手中。他到梁辛尝医院。
梁辛尝又不在。
然而事情万分火急,刻不容缓,赖达便向总统府跑去。正走着,忽然背后人叫,回头看时,却看到正是梁辛尝。当初在老家信宜时,
两人便已认识。
梁辛尝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赖达说:“我正要找你,有些紧急的事情。”
梁辛尝当下问:“有什么紧急的事?”
赖达不说,却往梁辛尝家里跑。还没坐定,赖达便说:“我有紧急军情,你以最快速度到总统府,通知陆志云来,我在这儿等他。”
梁辛尝忍不住问了一句:“究竟什么事?”
赖达说:“陈炯明要叛乱了。他的叛乱手令在我手里。”
梁辛尝听了,不由一愣,飞快地跑出门去。那脚步声才响几下,赖达便听到沉闷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知道梁辛尝摔倒了。他跑过去,却看到梁辛尝已经爬起,正向外面跑去。屋顶上突然一道闪电,赖达看到梁辛尝一手捂着头,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跑。他眼睛湿润了,站在屋檐下,看着梁辛尝的背景消失在夜晚的街道里。
等了好一会,梁辛尝回来了。他把赖达拉进屋里,关上门,然后说:“总统府戒严,没人进得去了。”
“怎么进不去?”
梁辛尝说:“我说我是医生,要进总统府救人。戒严的说‘不用说人,就是蚊子也不让进呢’,我还听到旁边的军官说什么‘手令’丢了,要严防死守,不让任何人接近总统府,这事莫不与你身上的手令有关系?”
赖达听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梁辛尝说:“你等着,总统府的后面有狗洞,我爬进去找人。”
赖达听了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事不宜迟,我从后面进去。”
赖达到了街上,便往总统府跑。行不上半里多路,看见一个拉包车蜷缩在角落里,他便叫道:“到总统府的,要多少钱给你多少钱。”
那拉黄包车的却摆手:“到总统府那边去的,去不了,多少钱也不要。”
赖达听了,知道总统府的外围被包围了,立刻感到事情更加危急,他跑得更快了。他踩着地上的积水,飞也似奔到总统府的后面,抬头一看,不由暗暗得苦,原来总统府后面的围墙太高了。他正寻思怎样进去的时候,只听得旁边有人说话。不远处有人跑了过来。
赖达意识到中了埋伏,转头就跑。
果然,后面的人叫:“捉住他,捉住他!”
赖达一口气跑达了几条街。
青石板上还下着淅淅小雨。几家窗户,透出微弱的灯光。街道上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赖达听到了屋子里传出声音来,那是孩子睡前的嘻嘻哈哈和做游戏的声音。还隐约听到人妈妈给孩子讲大灰狼的故事。
一个宁静的夜!
突然,街后又响起了嘈杂声,还有狗的叫声。声音越来越大。
屋子里小孩子嘻戏停止了。所在声音停止了。屋子里的灯光,也跟着熄灭了。
赖达警觉地贴在墙边,然后闪入旁边的小巷,双腿撑着两面墙壁往上爬。
不一会,一队军人从赖达的脚下过来。
赖达看到从自己胯下过去的,正是自己手下的士兵。他手下的张排长挥着手枪说:“给我搜,挨家挨户搜!一定要把人抓到。”
一士兵说:“张排长,会不会跑掉了?”
张排长冷冷一笑:“前面已经有人堵截,又有两个连队包围了这片地区,全城戒严,我们连一路追来,他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的,搜!”
又一士兵说:“是!就是挖地三尺,我们也要把人找到!”
又一士兵说:“张排长,听说赖连长母亲病了,他一定是跑回家看母亲了,过几天又会回来的。”
张排长听了,骂:“混帐!这不是普通的逃兵事件,抓不到人,我们都会被抢毙。”
没人敢说话了。
张排长带着士兵,一家一户搜了过去。那些杂乱无章的声音,在夜里一下一下响远。
街上平静了。
赖达听到屋子里有了声音。那是小孩子的声音,十分害怕地说:“妈妈,好多人……会不会是土匪?”
做妈的小声说:“别说话。”
一会,在赖达的下面,他看到一个窗子透出了灯光。还听到有的屋里有女人催促丈夫:“没事了,快起来磨豆腐啦。”这是一家豆腐店。
赖达从巷子的半空滑下,站到地上的时候,他发现的一只鞋掉了,便蹲下找鞋。鞋子还没找到,他感到后面有动静,硬硬的,那是两个枪口顶着他的背脊。背后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别动,一动打死你!”
赖达站起,转过身,看到一高一矮的两个士兵站在他们面前。赖达说:“黄富,李贵,是你们?我是连长!”
黄富说:“唉,你叛变投敌,是我们连长又怎么样呢?”
李贵说:“还是张排长的办法好,声东击西,明看着队伍过去了,其实我们留下了暗哨。”
黄富说:“十步一岗,二十步一哨的,就是插翼,你也逃不了的。走吧!”
赖达只好转身,一步一步往回走。他听到后面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听说悬赏两万捉人的,你说这钱拿得到手不?”这是黄富的声音。
李贵说:“你一万,我一万,有了这些钱,我们回家吧,现在这时候兵荒马乱,不知谁是好的,谁是坏的。”
走街道转弯处,后面传来了嘈杂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夹杂着恐怖的枪声。
黄富心惊肉跳地说:妈呀,我怕……““李贵的手也颤抖,说:“不怕,有枪!”说着向天开了一枪。
黄富仍然说:“我怕回不去,我妈老了要照顾,我怕回不去呢。”
李贵也说:“我老婆还没生我便来当兵了,我还没见到过儿子呢。”
黄富还要说什么,那和个几个士兵拿着火把冲到了了另一条街上去。李贵和黄富松了一口气,却突然从黑暗中站出一个人来。
两人吓了一跳。李贵一拉枪柱问:“你是人还是鬼?”
那人喝了一声:“浑蛋,是我!”
两人定了神,他们都一齐叫了出来:“张排长!”
张排长大摇大摆过来。李贵和黄富闪开。张排长向赖达脸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
赖达一抹脸上,脸上有血。他的鼻子被打出了血来。
黄富见状,挺身而出,护着赖达:“不要打连长!连长平日不骂我们,待我们如兄弟。”
张排长给他一巴掌:“浑蛋,把他给我绑起来。”
黄富执拗地偏偏头:“不绑!”
张排长吃惊:“啊?你再说一遍!”
黄富为难地地说:“你别叫我绑,连长救过我一命。”
张排长用手枪指着黄富的脑袋,咬牙切齿地说:“你竟然敢违抗军令?看我毙了你!”
李贵丢了枪,赶紧护住黄富,哀求说:“张排长饶命,张排长饶命啊,这娃娃还小,不懂事啊,不懂事啊,呜呜——”
张排长忍不住笑了起来:“三十多岁了还娃娃?去你的。”说着,一脚把李贵踢翻,亲自把赖达绑了起来,然后说:“你们两个听着,有个紧急任务。”
黄富和李贵立正:“请张排长布置任务。”
张排长压低声音说:“上峰命令,秘密处决赖达,立刻执行!你们两个,把他押到后山……”
李贵和黄富面面相觑。李贵说:“报告排长,哦不,连长,这是沙面,没山的。”
张排长想了一下,说:“趁现在天还没亮,解到江边,枪决了推到珠江里去喂鱼算了。”
李贵问:“他犯了什么罪?”
张连长不厌烦地说:“莫须问。”
他们把赖达押解到珠江边。
张排长开始在赖达的衣袋里乱搜,把值点钱的东西都揣进自己的袋子里,说:“姓赖的,看开点吧,你留着也没用处了,索性送我做个人情吧。”
赖达说:“唉,事情都这样了,没想我不是死在北伐战场,却倒在自己兄弟手里。”
张排长把手枪塞给黄富:“快,手脚利落点。”
黄富拿枪瞄准的手颤抖起来,最后放下了,转头对张排长说:“张排长,我下不了手,他救过我的命。”
张排长转头命令李贵:“你!”
李贵拿了手枪,却把衫脱下来,蒙着头。
张排长:“你个鸟样,蒙着头打他,算什么军人?”
李贵像哭一样说:“我、我我不想看到自己弟兄的血。”
赖达沉重地说:“唉,你们听着,有些话我不想带走,我还是要告诉你们。”
张排长说:“别浪费时间了,说不说一个样。”
黄富说:“张排长,让他说吧,看到他有什么遗愿。”
赖达说:“你们知道为什么要处决我?因为我知道了你们都没有知道的,刚才,陈德春旅长召开团、营、连长会议,命令第一团布防沙面、黄沙一带,第二团即时观音山脚,与叶举部湘军李云复团配合,准备围攻总统府......”
张排长说:“你想通风报信?”
“就靠你们了。”
张排长骂:“你别在这儿捕风捉影、危言耸听了。李贵,预备----
李贵瞄准。”
赖达痛苦地闭起眼睛,流出泪水。
张连长猛然大叫:“放!”
啪!啪!同时两声枪响。
赖达的身子晃了晃,一会,睁开眼睛,看到张排长指着黄富:“你、你竟然背后……”还没说完,身子晃了晃,倒了下去。
李贵不敢相信地看黄富:“你放冷枪?”
黄富惊愕地看着李贵:“你向天开枪?”
两人一下子抱在一起,莫名地哭了起来。
赖达激动地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两人便抹着泪水笑。
赖达:“也不是笑的时候。‘
两人:”是什么时候?“
赖达焦急地说:”是把情报尽快送到总统府的时候。“
两人急忙解了赖达身子上的绳索,然后向总统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