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集（4）

　　22-34：坟地日、外
　　寨子后山的一片坟地。方兴边陪尼康带着十多个男人来挖坟坑。
　　方兴边：老爹，不要听大魔巴的！田依娜是老师，应该埋在最好的地方，不要让她寂寞。
　　尼康：是呀，田依娜想着学校，不去县城生孩子，才有病难治。这里，是我家祖坟地。旁边，是她哥哥嫂嫂的坟墓。就让她和哥哥嫂嫂住一起吧！
　　方兴边用一根棍子划了一个长约两米、宽约一米的长框，嘱咐大家：就在这里吧，多辛苦，至少挖两米深。
　　
　　22-35：楼梯上夜、外
　　大魔巴拄着棍子，扶着竹片墙走出草屋。
　　一女子扶他到门口：老爹，你走不动了，莫出门！
　　大魔巴：我要去找康本管家，要他赶走魔鬼方兴边。
　　女人：老爹！方兴边是解放军，他们是神兵天将！
　　大魔巴：昨夜深，我没睡。天神提醒我，方兴边留在寨子里，又要死六个老人，六个妇女，六个小孩！
　　大魔巴说着话下楼梯，那是一根独木，剜了几级脚梯。他手脚不便，滑下去。栽倒在楼梯下，额头磕破，鲜血涌出。他脚不能动，腿骨折了。
　　大魔巴：快抓住魔鬼！魔鬼害我！
　　女儿：魔鬼在哪里？
　　大魔巴：他跑了！是方兴边！看，他逃进了森林。
　　女儿抱起大魔巴上楼梯。
　　
　　22-36：客屋日、内
　　大魔巴躺在地板床上。左腿已被树皮夹板固定。
　　康本带着水酒、牛干巴来看望他。
　　康本：大魔巴，你是班珙寨最老的人，行动不便，以后，有事我来你这里，夜里更不要出门。
　　大魔巴：管家，魔鬼方兴边害我！是他把我从屋里引出来，拖下楼梯，他想把我拖去阴曹地府。
　　康本：不会吧？方兴边在家里守灵哩！
　　大魔巴：我明明看见他的影子！
　　康本：（问大魔巴女儿）你看见有人吗？
　　大魔巴女儿不露面，也没听见她回答。
　　康本：大魔巴，明天田依娜就要下葬。下了葬，让方兴边快走，寨子就安宁了。
　　大魔巴：他不剽牛，就不要让他走！
　　
　　22-37：灵堂日、内
　　象脚鼓声、芦笙声不停。舞蹈不停。
　　一截大园木锯开剜空而成的棺材放在死者遗体旁，准备入殓。学校老师带着几十名男女学生来向遗体告别。
　　白发人送黑发人。尼康站在门口张罗。
　　康本走过来，把尼康拉到一边。
　　康本：大头人，你女婿呢？
　　尼康：他接儿子去了。
　　康本在尼康耳边讲了几句，尼康大惊失色。
　　康本：我不信方兴边害大魔巴！
　　尼康：不会！方兴边讲道理。他一夜都陪着田依娜，没有离开。早晨才出去接他的孩子。
　　康本：大魔巴说，他看见了方兴边。他真的摔折了腿骨，头上磕了个大洞，流了好多血。大头人……
　　尼康：我早不当大头人了，你也不做王府管家了，叫我大名吧！
　　康本：你也问问方兴边，他和大魔巴有仇了！他是记仇的，我也怕他找大魔巴报仇。
　　尼康：我问问他！等田依娜下葬以后才问。
　　向田依娜遗体告别的人，男女老少，越来越多。有的带来芭蕉、黄果等水果，有的带来牛干巴、辣椒、鸡肉烂饭等生冷食物。在象脚鼓声、芦笙声中，在舞蹈中，人们绕着田依娜遗体走过，痛哭声，唏嘘声。他们把水果、食物放在遗体旁，一老人说：老师，吃饱上路！
　　尼康含着热泪，一边向宾客们点头致谢，这么多人看得起他女儿，给他女儿送行，感动盖过了悲伤。他急切地向寨中小路探望，盼方兴边回来。
　　
　　22-38：草屋日、内
　　方兴边在一家人的草屋等候。贫穷如洗。没有床，没有凳子，一只旧铁锅生了锈。大妈给大孩子吃鸡肉烂饭，给没有奶吃的婴儿喂红米汤。
　　方兴边：你们吃快点，送妈妈去！
　　大妈：莫急，让他们吃饱，可怜。
　　从里屋走出一个20多岁的少妇，穿著光鲜。
　　方兴边：老师，麻烦你了！
　　老师：我和田依娜都是老师，莫说麻烦。只是我家里太穷，不过，方兴边，我会帮你把两个儿子养活！就把他放在我家里养吧。我会对得起田依娜。
　　方兴边：谢谢！先带他们去送田依娜吧！
　　方兴边抱起大的，老师抱起小的，大妈陪着，一起走出门。这里的人家出门不关大门，更不用锁。
　　
　　22-39：出殡日、外
　　男青年们打起象脚数，敲响铓锣，吹着芦笙，女青年们跳着欢快的舞蹈。老人呜响火枪。
　　用青藤捆绑的园木灵柩由四个壮汉抬着出了灵堂。两位40多岁的魔巴，一边走一边察看专人护送的陪葬物品：有锅碗，筒帕、被单、槟榔盒、辣椒、梳子等日常生话用品，还有方兴边收拾的大包。
　　魔巴祷告，祈望死者到另一个世界不苦不受罪。
　　方兴边和老师各抱一个孩子走在灵柩前头，几十名学生各人手持一朿野花，陪伴在灵柩左右，因为再也听不到老师讲课、唱歌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哭泣。
　　尼康由田保国挽扶，和寨里要人紧随灵柩之后。男女老少寨民数百人的出殡队伍，向坟地移动。从寨子连接山坡。
　　
　　22-40：楼梯日、外
　　几近腐朽的独木梯子，梯子上的苔藓、牛屎菌。
　　尼康由田保国陪护，和康本走到大魔巴屋前。尼康仔细观察梯子，用脚轻轻一蹬，木头掉了一片。
　　尼康：这样的梯子容易摔人。
　　康本：该换新梯子了！
　　尼康：我记得，还是几代祖宗的老样子！
　　田保国：在城里，军营里，都是水泥、条石台阶，又宽又平。
　　尼康：你们都到城里看，开开眼界。家家、人人都有要改的旧物，这房子、这梯子不能总是祖宗的老样！
　　
　　22-41：客屋日、内
　　尼康、康本进入大魔巴客屋。大魔巴还躺在地床（一张篾笆）上，不能起身。尼康俯身摸摸伤腿夹板。
　　尼康：大魔巴，康本向我报了，你说方兴边害你，我查了，他没有害你，他不会害你！你家的楼梯太老了，该换新楼梯了！
　　大魔巴：方兴边是你养子、女婿，你向着他……
　　尼康：我了解我的养子、女婿，他要做毛主席的好战士，不会害你！
　　大魔巴：你当了大官，我不跟你讲！
　　田系国：大魔巴，你的旧思想有五背篓，该改一改了！
　　尼康：大魔巴，你好好养着吧！我工作忙，方兴边、田保国也忙。田依娜安葬妥贴，我们都走了，不知哪年哪月再回来……
　　尼康伤感落泪。
　　大魔巴：你们不剽牛就走？班珙寨要遭大灾大祸呀！
　　
　　22-42：连部办公室日、内
　　方兴国和指导员在连部办公室争论，营长陪顾长茂来了。顾长茂进门后，不落座，盯着两位连队主管，两人抬不起头来。
　　顾长茂：怎么样呀？方兴国，你打了保票，方兴边能回来，现在怎样？
　　方兴国：他最迟明天应该归队。
　　顾长茂：应该的事多了！你们营里领导，听了你的意见，相信你的保证，同意特事特办，让方兴边先回家看看，归队后再处理他的错误，这合情合理。这事，我也不踏实：万一方兴边不归队了，怎么办？
　　方兴国：他一定会归队！还有他岳父和田保国陪着哩！
　　顾长茂：我有言在先：如果方兴边不归队，影响会很坏！不仅你这个连长当不成，你们连队也不能去执行警卫勘界任务！
　　顾长茂走后，方兴国和指导员面对面坐下，互相看着。
　　指导员：这事，闹得连队没资格去执行勘界任务，连队会炸锅。你认为方兴边会归队，我听你的。咱们统一一下认识，他归队后，对他的错误怎么处理？
　　方兴国：我坚决不同意给方兴边处分！
　　指导员：连长，你冷静！团、营首长都有指示，要严肃处理！照顾他回家看看，不能把他的错误一笔勾销！
　　方兴国：严肃处理，不等于处分！
　　指导员：你太个人感情了！
　　方兴国：别让战士们听我们争吵，我先交代几句再说。
　　
　　22-43：树下日、外
　　连部门前有几株木瓜树，墙上有黑板报。
　　方兴国走到黑板报旁边，把通信员叫到面前。
　　方兴国：我和指导员在办公室研究重要问题。你在这里放哨，不准任何人在办公室前后转来转去！
　　通信员：是！
　　
　　23-44：办公室日、内
　　指导员坐在办公桌前瞑思苦想。方兴国进来。
　　方兴国：营里批评我们训练抓得不紧，特别是为勘界警卫的针对性训练差！快了结方兴边的事吧！
　　指导员：我也着急。我们先统一认识，才能拿到支委会上讨论、决定。
　　方兴国：你说吧，怎么严肃处理？
　　指导员：起码队前警告。
　　方兴国：我反对！按条令规定，这种处分要记账，入档案保存。让方兴边为这点事背上一个历史包袱，对他以后发展进步不利，也说明我们简单行事，对一个战士太不负责了！
　　指导员：方兴国同志！我一直对你有看法，现在不能不说了。你一心想培养一个佤族连长，显示你的能力，作为你晋銜晋级的资本。而且，你从个人感情出发，用的是拔苗助长的方法，太急于显示你的成功，总想掩盖他的缺点、错误。
　　方兴国：有多少帽子，你就往我头上扣吧！
　　指导员：你在连队，风头占尽，你的威信盖过了党支部集体领导！方兴边把连队闹成什么样了？你还不猛醒？一粒老鼠屎，败坏一锅好汤！
　　方兴国站起来，端着军用茶缸，猛喝一口，把茶缸砸在地上。
　　
　　23-45：办公室日、外
　　通信员走到窗外倾听，焦急。
　　
　　23-46：办公室日、内
　　方兴国：我搞个人名利地位，急于升官！我在方兴边身上押宝！还有什么大帽子？都给我戴上！你也拔苗助长呀，出出风头呀！
　　指导员把茶缸往桌上一磕，猛拍桌子。
　　指导员：你多一点修养好不好？老虎屁股摸不得！还有自我批评吗？
　　方兴国：没有！我要把方兴边培养成第一个佤族连长，决不会因为一点小小挫折就放弃，就是要保护方兴边！全连少数民族战士就两个，我护定了！
　　指导员：你越来越听不进别人意见！
　　方兴国：是我们没有尽到责任。我们对战士关心、体贴不够，不了解他们的困苦，尤其对少数民族战士的思想、性格、行为处事的特点，了解很不够。喜欢靠处分解决问题，就处分我吧！
　　指导员：谁靠处分解决问题？
　　方兴国：我说我自己！远了不提，就讲这次吧！方兴边已经接了第一封鸡毛信，他怕我老婆生孩子，误了他学文化，就按下家事不提。第二封鸡毛信来了，她媳妇产后得病，孩子没奶吃。他见我出发了，担心我老婆生孩子没人照顾，他又把家庭困难压在心里。直到我老婆生了，我提前回来了，他才想请假。你说，我们还要求一个少数民族的新兵作多大忍耐、牺牲？
　　指导员：我不像你，虚心听着哩！
　　方兴国：你真该听听！我们对方兴边的家庭困难关心真不够！对他媳妇的病情，详细了解吗？没有！
　　指导员：我承认，没想到他这点年纪生儿子。
　　方兴国：他们民族就这样，十六七岁就结婚。不要说他们，我们也不晓得避孕，哪能不生小孩？
　　捐导员：我并没批评他生小孩。
　　方兴国：边寨没有好药，没有高明医生，离县城太远，没法去医院检查治疗！这些困难，我没多想，指导员，你想过这些吗？
　　方兴国憋出了眼泪。
　　指导员：我承认，对他关心不够。客观原因，我以为有你关心他，我就放松了。
　　方兴国：他回家解决困难，还不知他的痛苦怎样？我们在他背后合计怎么处分他。我越想越不仁义，好像在他背后打黑枪！等他归队后再看吧！
　　指导员：不！原则问题要分清是非！
　　（第22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