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 集（2）

　　22-13：树上日、外
　　大青树的主分叉处有个大洞，形成“摇篮”。
　　方兴边隐藏在“摇篮”里，听方兴国动员。
　　方兴边：（独白）我不当逃兵，也不回连队。看你们咋个整？谁再喊我逃兵，我一枪打死谁！
　　方兴边瞄准了一个战士，食指紧贴扳机。
　　（特写）从枪口上的准星看去，一个战士的后脑壳定格在射线上。
　　
　　22-14：树下日、外
　　战士们议论纷纷。
　　方兴国：大家不要瞎议论，听指导员讲话！
　　指导员：连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家都很难过。我希望大家都冷静面对。当前，国际国内斗争形势复杂，帝国主义封锁我们！我们地处边防一线，敌特策反活动复杂，尤其要防止发生重大政治事故！
　　方兴国斜眼指导员。
　　指导员：我们宁可把问题看得严重一点，我们防区的一段边界还未划定，大块领土还没回归，两国边民都缺乏边界意识，越境出国，都像走亲戚一样。方兴边带了真枪实弹……
　　一战士：不怕！他跑到天边，我们也能把他抓回来！
　　田保国：方兴边不会去投敌！他是回家看媳妇！
　　方兴国：纪律，纪律！听指导员讲，还是听你们叫？
　　
　　22-15：树上日、外
　　方兴边移动枪口，瞄准了指导员。（特写：从准星口看去，指导员的后脑勺正处在准星缺口上。）
　　方兴边：（独白）好呀！指导员，你也说我叛国投敌！你敢再说！我不认你指导员！
　　方兴边的食指压在扳机上抖动。
　　方兴边：（独白）我不能开枪！打死了指导员，我还能见到儿子和田依娜吗？连长就站在指导员身边，万一子弹偏了，打死了连长，连长多寃！
　　方兴边用牙咬住了右手食指，食指流血。
　　
　　22-16：树下日、外
　　方兴国接过了指导员的话。
　　方兴国：我再说说！大家不要紧张。方兴边不会跑远，他也没法跑远。更不要怀疑他会携枪出境！我了解他。他巳经知道，连里要重点培养他，先让他抓紧学文化，以后还要送他上军校。我们真希望他能成为佤族第一名解放军军官！他还想带田依娜去北京。美好前途摆在那里呢，他怎么不去争取？
　　指导员：连长讲得对！我刚才并不是肯定方兴边会携枪叛逃。我们最担心他在野外难过。他吃什么？他媳妇和儿子平安吗？他是我们连队大家庭的小兄弟，如同一个爹娘生的！希望全连同志多动脑筋，多吃点苦，尽快把我们的小兄弟找回来！
　　
　　22-17：路边日、外
　　尼康由一人陪同，向大青树下走来。
　　方兴国大步迎上尼康，两人在路边相遇。
　　尼康：方连长，方兴边还没有回来？
　　方兴国：副主任！我们正在动员，加大力量，继续寻找。你放心，方兴边一定会回来！
　　尼康：我睡不着觉！这孩子从小就养成不好的习惯，有点不高兴就往外跑，给部队添麻烦了！
　　方兴国：我们对他帮助不够，关心也欠缺。
　　尼康：方连长，他是我的养子，女婿，我把他当亲儿子。我老大死了，真指望他！他老爹老妈也不在世了。班珙寨也指望他主事哩！求你们……要不要地方公安部门帮助找他？
　　方兴国：不，不！我们连队自己找吧！
　　
　　22-18：树上日、外
　　方兴边啃着干馒头，喝着水，憨笑。
　　方兴边：（独白）你们找吧！我就不下去，反正路口都被你们挡住了，我也回不了班珙寨！让你们十天也找不到我！看上级怎么批评、处罚你们？
　　方兴边搂着枪，盘起身子，闭上了眼睛。
　　
　　22-19：树下日、外
　　方兴国回到队前，接着讲话。
　　方兴国：大家都看见了！方兴边的养父、岳父，尼康副主任找到连队来了，希望我们尽快找回方兴边。下边，各班、组分头行动。
　　各班、组叫着喊着出发。
　　方兴国：（大喊）谁找到了方兴边，先告诉他：上级巳经准他假了！我老婆把手表送给他了，请他带回去交给他媳妇。
　　突然，树上落下一个人来，是方兴边！
　　方兴边：连长，不要找了！我在这里！
　　方兴国：兄弟！你没看到大家着急？不早下来！
　　方兴边把子弹退出膛，连枪交给方兴国。敞开衣襟，露出胸膛，抡起拳头，当当捶打，嘴里说：打我坏蛋，打我坏蛋！
　　方兴国扑上前，一人止不住方兴边两个拳头，又上两个战士才阻住他自我惩罚。
　　方兴国给方兴边整理军容，正正他领章上的领花。把手表塞到他手里。
　　指导员：各班带回，请连长先跟方兴边谈谈。
　　
　　22-20：连长宿舎日、內
　　方兴国把方兴边带回了自己的宿舎，给他打洗脸水。拿出小镜子让他照看。
　　方兴国：兄弟，你这回错误大了！
　　方兴边：大哥，他们说我当逃兵！让我回家吧！我不当兵了，让他们去说我当逃兵吧！
　　方兴国：闭住你的嘴！当逃兵光荣吗？丢你老祖宗的脸！你先向我讲清楚：为什么带枪、带子弹？
　　方兴边：我是解放军，回到班珙寨，要防止败兵、武装袭击。还想让田依娜和寨里所有人，看看我当解放军什么样，看我的枪！
　　方兴国：你为什么躲到树上，不回连队去？
　　方兴边：我请假不准，不想让你为难，自己走了。刚走出营房，我想等到天黑再走。又想给田依娜带点礼物，没得，我就夜里去伙房拿了10个白馒头。这时候，我听到好多人喊抓逃兵！我走不出去了。只好躲到大青树上的洞里，看看动静。
　　方兴国搂住方兴边流泪，沉默许久。
　　方兴国：兄弟，你要是开了枪，你完了，我也完了！好兄弟，你没开枪，还算好！救了连队，也救了我！
　　方兴国泣不成声，兄弟俩抱头痛哭。
　　方兴边：大哥，我不能回去看田依娜和儿子了！
　　方兴国：这个，我再请示上级，尽力争取照顾你。
　　
　　22-21：勐河桥天黑、外
　　尼康骑着马走出丛林，来到勐河桥头，下马。方兴边牵着一匹马跟着停下。田保国也追上来了。方兴边要扶尼康过桥，尼康不要扶。
　　田保国：唉！脚杆都肿了！
　　方兴边：闻到寨子里的草烟味了。
　　两个中年男子拉着重驮的马跟上来，等过桥。
　　一个喊：大头人回来了，方兴边也回来了！你们快进寨去，田依娜，昨天晚上，田依娜被魔鬼抢走了！
　　方兴边脚一滑，摔倒。两手抓住桥边的园木，才没有掉下河去。他掙扎着爬起来，一匹马受惊，犹豫不前，欲回头。方兴边忙贴近马身，搂住马脖子，扶马向前。
　　尼康：孩子，不要急，田依娜不会死。
　　
　　22-22：客堂夜、内
　　草屋内，客堂，烛光昏暗。八个年青女子穿着佤族盛装，转着圈儿跳舂米舞。中间木板上，平卧着死者田依娜。这种原生态舞蹈，节奏明快，舞姿优雅，舞者面带微笑。她们认为小学老师田依娜只是去了一个偏远的世界，她们以欢悦陪伴、送别死者。
　　方兴边、尼康、田保国回来了。
　　舞者立停，个个肃静，退出“灵堂”。
　　她们在门外空地上，点燃篝火，继续跳舂米舞，不使田依娜寂寞。
　　方兴边、尼康、田保国站在田依娜身旁，静黙。
　　田依娜还睁着双眼。
　　方兴边轻轻抚摸她的脸，用手试探她的鼻息，俯身耳贴她的胸部，倾听她的心声。他伏在她身上，脸贴着她的脸，泪水夺眶而出，轻轻喊：田依娜，田依娜！
　　尼康：孩子，田依娜不会讲话了！让她闭眼吧！
　　方兴边轻轻抹下死者眼皮，田依娜安然合眼。
　　尼康从死者腕上脱下玉镯，放在她嘴边，让她銜玉而去。
　　大魔巴、康本等要人赶来，向尼康、方兴边致哀。
　　方兴边接过康本的火枪，走出门，朝夜空、朝森林连打三枪，以示报丧。然后向舞者致以军礼，感激她们陪伴田依娜。
　　田保国：连长、指导员不好！他们要是早日准你回家，田依娜就不会死！
　　方兴边：弩弓是弯的，箭是直的！道理也这样分明、简单。田依娜死了，不能怨别人。只怪我们班珙寨太落后！没有起码医疗条件，不懂妇幼保健知识，交通也没得，有病怎么治呀？
　　
　　22-23：办公室夜、内
　　尼康、方兴边和康本等人走进办公室。
　　康本请二位入座。尼康向每人敬一支香烟。
　　尼康：我们晚了一步！田依娜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和我们离得更远了。安葬她吧！丧事从简……
　　康本：田依娜是凶死！她有寃屈，寨子里好多人都害怕她灵魂不安，惹怒鬼神。大魔巴卜卦以后，要求尽快埋葬，不要用棺木，只用篾笆卷埋。不能埋在寨内，不能埋于祖宗坟山，要送到远处山里单独埋葬。家里人必须剽牛祭鬼，安抚鬼神……
　　方兴边：（跳起来）哪个这样说？现在是什么年月了？还这么迷信！鬼在哪固？神在哪里？
　　尼康：（按住方兴边坐下）好好讲，好好商议。大家莫计较，他媳妇死了，心里烦躁。
　　康本：你当了解放军，更要尊重寨子里的风俗习惯，更要信奉祖宗规矩。我讲的是大魔巴的意思，也是很多寨民的要求。
　　尼康：田依娜是我的好女儿！她只是闭了眼，闭了嘴，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就像我到了县里，方兴边到了解放军队伍里一样！我本来要接她到县里去生孩子，她说，学校上课，不能离开。她不是得罪了鬼神，是得了疾病！不是鬼神惩罚她，只怪我们班珙寨落后，没有起码的医疗条件，去县医院来不及。我们接到她的鸡毛信晚了，赶回来，她已经走了！这不是田依娜惹怒了鬼神……大魔巴敬了鬼神也治不好田依娜的病！
　　康本：大魔巴和百姓讲的……
　　方兴边：（拍桌子站起）老爹当了县领导，他讲话你也不信，只听大魔巴的！我走了！你们安慰鬼神吧！
　　方兴边踢开凳子，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