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罗镜云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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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义军被困在罗镜墟里，没了粮食，只能采集野草、树叶充饥。
　　凌十八在墟头的树下聚集众人，满脸忧愁地说：“再这样下去，我们非饿死不可。”
　　陈榆举是本地人。他说：“今晚夜里雾很大，我们摸出去买粮食回来。”
　　入了夜，果然浓雾漫天，山谷中雾气更大，人到对面还见不清。
　　陈榆举领着十多人，摸索到了关口。
　　有人小声问：“这些地方是悬崖峭壁，官兵如果杀出来，走不能走，躲也躲不了，岂不是死路一条？”
　　陈榆举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儿虽然有官兵把守，但雾太浓，必然不敢出来。我们过去了，明天晚上再趁着大雾回来。”
　　大家不再说话。十多人一个一个通了过去。
　　到了关口那边，陈榆举聚齐人，正要前行，忽然听到一阵擂鼓呐喊，一个黑影从山的高处奔跑下来。`
　　陈榆举心里大叫：“不好！”还没回过神来，便被那黑影撞翻在地。他刚要爬起来，却听到嗖嗖的声音在浓雾里响过来，接着，旁边传来痛苦的惨叫。陈榆举正要弄清怎么一回事，却感到脖子一紧。
　　一枝箭射中了陈榆举的喉咙。箭从前头射来，从脖子后面穿出去。陈榆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便倒了下去。
　　等到天亮了，浓雾散去。
　　叶名琛亲自到关口，看到横七竖八的尸体，然后举起手。旁边的士兵递过一根烟枪。叶名琛把烟枪扔了，从前面士兵手里取过一把剑，切开面前尸体的肚子。
　　众人愕然。
　　叶名琛笑：“人又不是牛，怎么吃起草来了？”
　　众人知道罗镜墟的起义军断了粮食，像牛那样靠吃草过日了。
　　手下有人恭维说：“叶大人真是神机妙算，没人能比。”立刻有人附和：“大人神算，无人不敬服，不肃然起敬的。”叶名琛得意地笑了：“小小计谋，何足为奇？不足挂齿！”
　　也有人不服的，压着嗓子说：“要不是野猪闯营，我们出来赶野猪，浓雾里乱射一通，又哪会射死这些人？瞎猫逮到了死老鼠……”
　　叶名琛踢了一脚陈榆举的尸体，轻蔑一笑，下令将这些浓雾中射杀的起义军尸体斩首示众，忽然听到一阵呐喊声从山后响了起来。
　　军士来报：起义军出了罗镜墟，向着这儿杀来。
　　守备卫佐邦站出来：“正好就地厮杀，杀他们一个不剩。”黄曜吉也说：“这机会千载难逢，我带兵包抄，不再让他们回到罗镜墟。”
　　叶名琛看到后山尘土飞扬，恐怕起义军有埋伏，却带着人急急走了，如同丧家之犬。
　　叶名琛刚走，凌十八带着起义军赶到了。起义军探知陈榆举等十多个起义军遇害，不顾一切来抢尸体。
　　十八背着陈榆举的尸体，行十多里，见众人都跑出罗镜墟，把起义军都迎回墟里去。
　　凌十八放下陈榆举，抚着尸体哭泣。众人也跟着哭泣。
　　凌十八擦去眼泪，半天，才挤出话来，说：“血要用血来报。今晚三更，我在前面开路，也让官军拿命来还，”
　　当晚三更前后，凌十八正要领起义军出罗镜墟，却听到外面一阵鼓声，接着呐喊阵阵，铺天盖地而来。
　　凌十八立即传令起义军：准备迎敌。
　　凌十八亲自在前，引军前进。刚出罗镜墟，猛然看到一员大将，正是千总黄曜吉。凌十八一声大喝，引军杀去。黄曜吉见了凌十八，也不交战，引领官兵转身便走。
　　凌十八看到官兵有备而来，黑夜里不知虚实，不敢追赶。
　　到了四更多，官兵那边号角又响。不一会，守备卫佐邦领兵杀到墟外。
　　凌十八让一队起义军出城诱敌，自己率领起义军进入树木丛杂处，四散伏住，等官兵进来，只听鼓响，一齐杀出。
　　然而，官兵并不进入，只是虚晃几枪，又转头回去。
　　凌十八在墟门附近埋伏至天亮，官兵却不再来。他回到帐中，焦急地骂：“敌兵彻夜骚扰，气死我了！”
　　林大冲说：“凌头领不要心焦，敌人敢骚扰我们，我们今晚也去骚扰他们，让他们也不得安宁。”
　　凌十八点头。
　　二更时分，凌十八便带人悄悄起行，陆续进发，眼见到了官兵营地，起义军正要杀进去，背后却听一声锣响，接着鼓角齐鸣，官兵从四面八方杀到。前面有人狂笑，得意洋洋地喝道：“凌十八，我等你很久了。”
　　凌十八并不慌张，举起勾刀迎战，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前头那将立功心切，一刀砍来，凌十八闪过，撞将过去，一刀把那人的脑袋割了下来，举到面前，喝道：“你们快快来送死！”
　　那些官兵见凌十八异常凶猛，便站在原地不动，不敢近前。何振标看到凌十八势孤力单，已成了瓮中之鳖，大笑起来。萨国亮叫道：“谁捉住凌十八，重重有赏！”
　　那些官兵齐声大叫：“捉住凌十八！”叫着，一涌而上。凌十八挥舞着勾刀，砍倒了最先冲上来的两个，喝道：“不想活的，你们都上来！”
　　冲上来的官兵见状，不由后退了几步。
　　何振标和萨国亮扎住阵脚，紧紧围着起义军，使人飞报叶名琛。
　　不一会，便听不远处叫喊声声，无数火把连成长蛇，声势浩大地赶来。
　　凌十八盯着把总何振标，便厉声大喝：“挡我者死！”举起勾刀，向着何振标直杀过去。
　　那些官兵看到凌十八的勾刀上下翻飞，又听到一阵阵惨叫声，惊得肝胆碎裂，纷纷躲避。
　　何振标看到凌十八的勾刀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也惊呆了，又看到凌十八直向自己杀来，找自己拼命，回身便走。
　　众人见了，都忙着保命，一齐往外奔走。官兵一时大乱。
　　等到叶名琛赶到，凌十八已经杀出重围，向罗镜墟的方向撤退。叶名琛指着何振标大喝：“浑蛋，你居然临阵逃跑，该当何罪？”
　　何振标仓皇失措地到叶名琛面前，说：“凌贼那勾刀厉害，没人抵挡得住……”
　　叶名琛瞥一眼，冷冷说：“料凌十八的勾刀再厉害，我们人多贼少，又何足深惧？你给我长驱直入，捉住凌贼，戴罪立功。”
　　何振标慌忙带着官兵追赶。
　　叶名琛在后押阵，领着大小将领簇拥而进。不一会，到了山口，再去是开阔地带。前军突然有报：“山口处尘土四起，怕有埋伏。”
　　叶名琛不敢贸然向前，暗中登上了旁边的小矮山，不禁笑了起来，指着前方说：“你们看，哼，雕虫小技！”
　　众人循着叶名琛指的地方看，看到几个起义军借着树林的掩护，往空中撒泥沙，故意弄得沙尘滚滚。
　　众人看到了凌十八用空城计掩护逃跑。
　　叶名琛令官兵迅速追赶，自己带领人马抄近路过去堵截。走了三五里，便看到几个起义军在前，坐在一棵老松树下歇息。叶名琛看得分明，一齐擂鼓，四下里的官兵一齐追杀过去。然而，等官兵杀到，那些起义军却在瞬间消失得无踪无影，不知去向。
　　叶名琛笑：“贼寇被打怕了，见到官兵就像老鼠见到猫……”
　　还没说完，背后一声锣响，一队人马杀到。走在最前头的人大喝：“狗官休走！我等着你了！”
　　叶名琛猛然回头，那人正是凌十八，转头便跑。
　　官兵看到中了埋伏，一下子慌乱了起来，各自陷入混战。
　　叶名琛躲到老松树后。他从一个士兵手里拿过弓箭，对准凌十八连放两箭，都被凌十八一一闪过。叶名琛想再放第三箭时，凌十八已经逼到了面前，喝道：“狗官，要你狗命。”声如巨雷。
　　叶名琛愣了一下----就此一下，凌十八抢到面前，使了一招“雁过拔毛”，把弓箭抢到了手里。
　　叶名琛转身便跑。然而，并没有人追赶他。
　　叶名琛回头，便软倒在地，他看到了凌十八掏出了火药枪，正对着他的背后。
　　旁边有人喝：“走呀，快走呀，看你双脚快，还是枪弹快。”
　　叶名琛忙举起手，说：“不跑了，你们过来绑吧。”
　　凌十八骂：“狗官，留你不得！”说着向叶名琛开枪。然而枪没响，原来没了枪弹。自从玉林撤退后，枪弹便用完，而且再也找不到。
　　叶名琛看了，转身便跑。恰在此时，一队官兵扑上来，把叶名琛抢了回去，又有一队官兵赶来，敌住起义军。
　　叶名琛仓皇失措，已经如惊弓之鸟，披发散发奔逃。
　　行十余里，忽然见到前面尘头大起，鼓声连天，喊声震地。叶名琛差点哭了出来：“又中凌十八的欲擒故纵之计了！前有拦截，后有追兵，想不到了我英名一世，今天却遭此劫难。”说完，急令随身官兵抵敌。
　　官兵却一直倒退，不肯向前。有人还说：“叶大人，我们已是釜中之鱼，阱中之虎，哪儿还能再战？不如派人去议和吧。”
　　叶名琛听了，一剑砍了那人的脑袋，提在手里，举着利剑喝道：“谁敢再提投降的，他就是样子。”说完，却看到众人一哄而散，抱头四窜。有人撞在树上，晕倒在地。
　　叶名琛垂头丧气地坐在树下，脱下裤子，举到头上。起义军还没到，他已经投降。
　　不一会，山坡后鼓声响处，一队军马飞出。当头的将领威风凛凛，挥舞钢刀，向着旁边的树枝一路直砍过来。原来那人是何振标，正领着另一路官兵赶来。叶名琛心中大喜，连裤子也忘了穿，喝道：“怎么这个时候才来？”何振标说：“小将特地来接应，与大人合兵一处，共破贼寇。”
　　叶名琛环回顾说：“你没听说过凌十八的厉害？在百万军中，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今日对敌，不可轻敌。”不夸大凌十八的厉害，他感到颜面无存。
　　何振标说：“今回军杀去，定然可擒拿凌十八。”
　　叶名琛看到何振标立功迫切，训斥说：“你不怕死便了，但不能丢了身边弟兄性命，这是凌十八的地盘，一旦中了凌十八之计，又要血流成河！”旁边有人附和：“凌贼阴谋诡计很多，必有埋伏，不可再追了。”叶名琛便传下号令，火速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