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说话未了，一个人蹬蹬蹬地跑下来，到了地下室门口。林树巍看到正是梁辛尝，说：“好呀，就捉他作人质。”他一闪到门口旁边，用脚一扫，只见梁辛尝像一片枯叶，轻飘飘地落到地上。林树巍一步上前，揪着他脖子的衣领，按在地上。
　　梁辛尝挣扎着说：“我是梁辛尝呀。”
　　林树巍说：“你，快把他们叫走，不然……”
　　梁辛尝说：“他们是来找孙总理的……”
　　林志巍给了他一巴掌：“你这样的人，别说孙总理三个字。”
　　梁辛尝把手伸向旁边的陆志云，他抓住了陆志云的大腿，说：“志云，救我！”
　　陆志云蹲到梁辛尝面前，问：“你要我救你不难，我问你，外面的人马是哪儿来的，谁的队伍……”
　　梁辛尝说：“他是林直勉，来迎接孙总理回去的。”
　　林树巍听了，呆住了。陆志云过去，把梁辛尝扶起来。只见梁辛尝皱着眉头，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来，痛苦地说：“不要动，哎呀呀，我站不起来了。”又坐到地上去。
　　地下室有些昏暗，仅能从轮廓辨别清楚人的容貌。林树巍弯下腰，从地上摸到一根扁担，这是用来挑药材进出的工具。这条扁担垫在梁辛尝的后面，把背脊弄伤了。林树巍很吃惊，知道梁辛尝伤势不轻，十分内疚地说：“真是的，我误会了，以为你出卖了孙总理，不是我们阵营的人。”
　　梁辛尝喘了一口气，笑着说：“你肯定当我敌人对付了，要不然，绝不会下手那么重，今天能捡回一条命，也是十分万幸了。”
　　陆志云说：“要不是拿你当人质，树巍出手，没见过有再能说话的活口。”
　　孙中山说话了，他说：“树巍，你这次太急躁，不分青红皂白，误伤了自己的同志。”
　　林树巍抓着头，说：“总理，不怕跟你说，我是被吓怕了。”
　　陆志云摇头，不相信似的说：“你和我一样，经历了那么多战斗，出生入死，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哪儿还会有恐惧？”
　　林树巍愁眉苦脸地说：“有孙总理在，我怕孙总理有危险，怕出现意外，心里特别紧张。”
　　陆志云苦笑起来，对梁辛尝说：“辛尝，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一言难尽，你明白吗？”
　　梁辛尝说：“我明白，现在你们保护孙总理，就是睡觉的时候也是醒着的。”
　　孙中山听了他们的话，感动了，说：“革命尚未成功，你们都在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很不容易啊，赤胆忠心，上天可鉴。”
　　外面突然传来了林直勉的声音。林直勉朝地下室呼叫梁辛尝。
　　林树巍歉意地蹲下去，说：“我把你背出去。”
　　梁辛尝摇头说：“我的背脊骨折了，我得让跌打医生来，让受伤脊骨复位了才敢走动，陪不了你们出去了。”
　　林树巍便用拳头砸自己的头，流着眼泪说：“唉，我真想受伤的是我，不是你......”
　　梁辛尝抓着林树巍的手，说：“你又说糊涂话了，这样女人气，怎么保护孙总理呢，林直勉在外等待，快出去，免得又生枝节。”
　　孙中山和陆志云、林树巍便出了地下室。他们立刻见到林直勉飒爽英姿地站在早晨的阳光里，一见到孙中山,便飞快地跑了过来。
　　林直勉的背后，整整齐齐地站着两排全副武装的警卫人员。
　　孙中山盯着林直勉，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然后说：“你是林直勉吧。”
　　林直勉惊呆了，说：“总理，我是林直勉呀。”
　　孙中山又说：“不会有真假林直勉吧？”
　　林直勉又说：“总理，我真的是林直勉，我是真的林直勉。”
　　孙中山叹了一口气，问：“昨天晚上在总统府门口的是不是你。”
　　林直勉听了，哭笑不得地说：“虚惊，一场虚惊！，唉，说起来话长……”
　　孙中山说：“我们还是先别说了，我们回去吧。”
　　在回总统府的路上，林直勉说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来。那时候，林直勉回到总统府，忽然闻到一阵香味，循着香味，他找到厨房里，却看到灶台上有一只猫狂叫着挣扎，原来灶上煮着河豚，厨师转身出去拿柴，这只守候已久我猫见到有机可乘，便跑过去偷吃，结果掉进了锅里。那猫最终还是跑了出去，而这锅河豚却弄脏了。
　　林直勉在南京吃过红烧河豚，那味儿令他回味无穷，他便找厨师，让厨师再弄些河豚来，也做个红烧河豚。
　　河豚肉味鲜美，大家吃得津津有味，然而，吃完之后，有一个警卫突然腹痛、呕吐、出现感觉障碍等症状，林直勉一下子紧张了，命令所有警卫集中，怕中毒了，一旦发现中毒，便尽快给予各种排毒和对症处理的措施，让病人度过危急期。他又联想到有人故意破坏，恰好孙中山要进来，要装作不认识，把孙中山拒之门外，今天一早，才弄清是那个士兵患上了疾病，与河豚并没任何关系，也没人搞阴谋诡计，林直勉心头的大石落了下来，立刻集合队伍来把孙中山接回总统府。
　　此时的总统府里，林大广扮成孙中山的样子，围绕总统府走上三圈，然后到葡萄架下散步。这是林直勉想出来的影子作用，让大家知道孙中山从韶关回来了，无形中也有着不可估量的威慑力量。
　　林大广的背后，不紧不慢、不远不近地跟着几个警卫。他们和林大广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林大广总是频频回头，他想看看几个警卫有没有跟上来。他转头向警卫说话的时候，恰好后面的警卫跟上他，说话了：“向前看，别回头，不要和我们说话。”
　　总统府的人看到孙中山回来了，都惊喜交集，有人远远绕道过来打招呼。
　　林大广唯恐不周到，亲热地与每个人打招呼。过后，后面的警卫却提醒：“你微笑一下就可以了，树立领袖形象，别点头哈腰好不好？不能像个哈巴狗。”
　　这时候，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从前面走过。这是总统府新进的机要人员。林大广目光扯直了，一直看着那女孩子的背影，她可从来没看到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他看着那女孩子消失在拐角里，还在呆呆地看，直到警卫不断地咳嗽提醒，他才从梦想的快乐中惊醒过来。
　　警卫把他叫进厕所，检查没人了，便睛他耳朵，骂：“你现在不是普通人了，是领袖，知道不？要注意言行举止，注意形象。”
　　林大广哭丧着说：“不是不知道，你们说过多次了，我现在是孙总理，不是我自己，可我就是忍不住那些坏习惯，一放松警惕就出来了……”
　　警卫拿出枪，顶着他的头骂：“记住，挺起胸膛，走路不要摸头，不要抓屁股，不要左顾右盼，不要鼠目寸光，不要……”
　　林大广摊着手说：“这也不要，那也不要，我哪儿记得了那么多？”
　　警卫骂：“你要是记不起来，看我一枪把你崩了。”
　　林大广出了厕所，却像一个被押解的犯人一样，垂头丧气地低着头。
　　警卫急得想哭了，捅他的腰：“你得像个孙总理的样子啦。”
　　林大广差点哭出声来：“一想到你刚才那凶恶的样子，我心里就害怕，哪儿有底气呀。”
　　警卫出谋划策说：“现在需要你打肿脸充胖子的时候了，这样吧，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你就把我们骂得狗血喷头，甚至把我们打得遍体鳞伤也可以，让你在心理上树立自信，在我们面前走路、说话就不同了……”他想方设法培养一个比真孙中山还真的假孙中山。这是复杂严峻斗争形势的需要。
　　警卫滔滔不绝地说着，抬起头来，面前空空如也，人呢？警卫居然没察觉到林大广早已跑掉了。
　　林大广又跑回了刚从那儿出来的厕所，因为，他看到一队人马正向总统府进来，他无法肯定是哪个大人物，更不懂怎样与这些举足轻重的人物打交道，他不敢贸然行事，只好退避，躲进了厕所。
　　警卫也意识到了事态严重，怕一不小心露出马脚，过去一打听，立刻如释重负，原来是孙中山回来了。
　　林大广到孙中山面前，惊慌地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像丢掉一团火似的交给林直勉。
　　孙中山指着林大广，幽默地说：“你们看，他像孙中山还是我像孙中山？”
　　大家都笑了起来。
　　警卫直言不讳说：“他形似，神不像，哪有孙总理的气度？”
　　林大广说：“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你看看我这样子，就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啦，我假扮孙总理，走在总统府里，都不敢直面看人呢。”
　　林树巍说：“你就当你是孙总理，就什么也敢作敢为了。”
　　林大广却摇头说：“唉，世界上最不好当的就是做皇帝，我感到人人的眼光都是不同的，都想我死……”
　　一听到“死”字，大家脸色都沉了下去。没人再说话了。屋子里一阵沉默。
　　林大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不断地用脚板擦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