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围城内外

　　下班了，隋风前脚刚踏进电梯间，“等等我。”美女职员丽萨跟了进来。
　　“部长好。”她向他问好，谦谦有礼中透出诱惑。
　　隋风微笑着还礼，她眼中的爱慕与柔情引入一如在食堂中的初见，只不过对面换了位青年才俊。
　　升任后勤部长后，他与方妈妈的关系私下里在公司流传开来。从前小小的公司职员，摇身变成了董事长身边亲近的人，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呈肉眼可见的变化趋势，隋风头一次尝到了“万千宠爱”、“众星捧月”的滋味。
　　电梯门开了，丽萨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办公大楼外，京都夜景璀璨迷人，隋风驾驶着玛莎拉蒂回到了新婚家中。
　　冷冷清清、漆黑一团，孙嘉美又出去玩了，即便在家里又怎样呢？也不会因此而温暖、有人气一些，都是一样的。
　　距离那场豪华盛大的婚礼过去不到二个月，奢华的布景、阔绰的排场、马尔代夫的蜜月旅行、现场的祝福和誓言历历在耳。结婚了，妻子、房子、车子都有了，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空虚与迷茫，到底怎么了，哪里出了问题？
　　正在惆怅时，方竞天来电话了，要到他家里来坐坐，他带来了酒菜。
　　“说吧，哪里不痛快？”隋风问他。相识多年，他了解他，在他的眼中他看出了无奈与迷茫。
　　“老妈准备让我接管公司，带我熟悉业务、四处交际、认识各种闲杂人等。为了拿下一个客户，我现在开始研究茶道，烦死了。现在想想，还是不长大的好。”
　　“你也有英雄气短的时候？”隋风调侃他。
　　方竞天无奈地笑笑。
　　“我听说你和徐家公主进展顺利，年底有戏？”隋风眼望着转动在手中的酒杯。
　　方竞天不语，喝下一杯酒。
　　“吱呀——”屋门突然开了，孙大小姐回来了，还没走进，一身的酒气直扑过来。
　　“哟，方公子来了。”见到方竞天，她的脸红红的。下一秒，瞄到了眼前的状况，“哟，喝酒呢，我陪你喝一杯。”说着，大咧咧坐了下来，倒满酒，端起来，“不管怎么说，我和方公子也算是‘夫妻’一场，虽然不能在一起，但也有缘相识一场。”
　　孙嘉美饮尽后又倒满，“我知道，我的身份配不上你，但不代表我的感情不配你，我对你至今没有忘记……”
　　“你喝醉了。”隋风打断她。
　　“我没醉。”孙嘉美还要倒酒。“隋风。”方竞天叫道：“你去楼下的药店买点醒酒药来，弟妹醉了。”
　　隋风出门了，醉眼朦胧的孙嘉美顿时双眼明亮：“我没醉，这点酒对我来说小意思。”
　　“方公子，我难道不好吗？”她看他的眼神暧昧迷离，见他并未表示反感，大着胆子上前更进一步，“方公子……”一只玉臂正要搭上他的肩，他的大手抢先一步覆上了她的肚腹，用力一推，孙嘉美猝不及防，身体向后差点跌倒。
　　“你推我？”孙嘉美立刻横眉立目，肚子上的痛感告诉她，他刚才很用力。
　　“推你？哼！”方竞天鄙夷地冷笑，“要不是看在隋风的份上，我早就……不管怎么说，既然已经结婚了，就要检点、守妇道，你要是敢弄出什么事来，小心过不了我这关。”
　　孙嘉美反击：“你凭什么说我不检点、不守妇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方竞天掏出手机点开，扔过去：“你自己看吧。”
　　孙嘉美看过后并未吃惊，反而很得意：“你跟踪我？”
　　“我可没那个雅兴。”方竞天冷言冷语，“我的一个朋友是娱乐记者，他偷拍到的。要不是我，明天就会见报，你好自为之吧。”
　　“哼！”孙嘉美嘴一撇，“你少说大话，当初要不是我爹地帮助你们，你早就什么都不是了，哪还有机会来教训我。”
　　方竞天嗤笑：“你真的以为我妈缺你家的那点钱吗？除了‘天骄’，我还有‘荣华’，真要是到了生死关头，我爸会不管我妈吗？还有，你真以为你爹地那么在乎你吗？其实你不过是他的一个棋子，与‘天骄’联姻，不过是为了攀附权贵而已，你还真当自己是盘菜啊。”
　　“你胡说！”
　　“我没有！”
　　孙嘉美脸上的红色迅速褪去：“方竞天，你好狠！”
　　方竞天看她可怜：“我只是告诉你事实而已，别再自以为是、不知好歹了，送你一句话：做人要厚道。”
　　孙嘉美摔门而去。
　　片刻，隋风回来了，买回了一些下酒菜。
　　“谢谢。”
　　“甭客气。”
　　推开门，方竞天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摆弄着电脑。“你干什么？”隋风问。
　　陆续有人走进后勤部，方竞天拉他到茶水间：“你最近很紧吗？”
　　刚刚，他在他的电脑里看到了广告设计样稿。
　　隋风回他一个“你是怎么知道的”表情。
　　“最近一个月，你改在了办公室用餐，而且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加班。你的车呢，怎么不开了？天天挤地铁上下班，谁会看不到？”
　　“也就只有你看到吧。”隋风心说。
　　“你到底怎么了？缺钱的话可以和我说啊。”方竞天既疑惑又疼惜。据他所知，他近来没有大变故、大开销，不需要用钱。况且，他的生活一向节俭朴素，不可能缺钱啊。
　　“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吗？”
　　隋风心领他的好意，但是：“我的事情让我自己解决吧，我不想总是麻烦你。”
　　方竞天盯住他几秒钟：“好吧，只是，你别太累了。”
　　“我知道。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我想参加这次产品的设计选拔赛。”
　　“没问题，我去和老妈说。”
　　两人分开后，一切如常进行。
　　隋风下班后回家，孙嘉美竟然在家。
　　“你今天早啊。”隋风提着袋子正要进厨房。
　　“你的手机呢？”孙嘉美问。
　　隋风掏出来递给她，接到手，孙嘉美抬高手臂，狠狠地摔了下去，“啪——”手机四分五裂。
　　“你干什么？！”隋风冲她喊道，神经病、疯子，好好的发哪门子飙。
　　“有手机不用，不如砸了！”
　　“什么有手机不用？你说清楚！”隋风再好的脾气也生气了。
　　“我从下午一点半给你打电话，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打了无数个电话，你一个都不接，带手机干嘛，砸了算了。”
　　“我从下午到下班一直在开会，哪有工夫接你的电话。我不像你，整天吃喝玩乐、游手好闲、醉生梦死。我得上班、工作、挣钱、养家糊口，哪来的闲情逸致整天围着你转！”
　　“嫌我没用了是不是？别忘了，这间房子是谁家出的，结婚时的蜜月旅行是谁拿的钱！”
　　隋风立刻反唇相讥，越说越激动，一肚子的苦水全倒了出来：“你家出的是不假，可每月的房贷谁还？你爸给你的那笔款子早就被你败光了，每个月还不是伸手向我要钱！为了养活你这个娇小姐、贵公主，我不得不天天加班、接私活，累到吐血换不来你一句安慰体贴、知冷知热也就算了，你还神经病似的乱发脾气、又摔又砸的，我辛辛苦苦、累死累活在外面挣的钱都被你用来败家了。你、你就是废物、寄生虫一个，你活在世上除了吃喝还能干什么，你连头猪都不如！”
　　孙嘉美抬手朝隋风劈过去，隋风躲过后扑了个空，摔了个趔趄，站稳后一头撞过来，隋风甩开她，摔门而去。
　　夜凉如水、寒风凛冽，隋风却是一肚子的火气旺盛。本来今天领了一笔外快心情大好，特意去超市买了一堆食材，准备美美地庆祝一番，谁想……
　　哼，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小姐、名门淑女啊，血统再高贵也是丫头养的，神气什么！
　　心里痛骂完后，火气有所消减。冷风吹过，隋风不免有些后悔。自己一个大男人，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呢？可是，要他现在回去给她赔礼道歉、哄她开心高兴，他拉不下脸来。
　　站在漆黑清冷的街头，他踟蹰着。
　　还是找贞姐聊聊吧。习惯性地伸手到腰间，才意识到自己出门忘带包了。再说，手机被砸了，打不了电话了。
　　隋风的歉疚感顿时全无，忍不住又骂了一句。明天还得再买一部手机，平白无故损失了几千块。你这么一砸不要紧，我辛苦两个月的外快泡汤了，你个儿败家娘们！
　　想到赚钱时的种种辛苦，隋风再次狠狠骂她。
　　不想回家也得回了。隋风往回走，自家窗口的灯光还亮着。
　　屋里像是遭了贼，一片狼藉，孙嘉美不知去向。
　　隋风从地上捡起碎裂的手机取出电话卡，安装到另一部旧手机上。刚安好，来电话了，王大宇，正好晚饭有着落了。
　　“风哥，我要走了。”
　　隋风停下筷子：“去哪儿？”
　　“回桃源。”王大宇说，“我在老家没亲人了，去桃源投奔郑浩。”
　　“为什么不留下？”
　　王大宇自嘲：“像我这种没学历、没特长、没长相的‘三没’人员，留下来能做什么？无非就是出苦力扛大包、挣点辛苦钱，日挣日吃、月月光，到最后除了一把年纪，啥也没攒下。运气好点，没病没灾活到老，运气不好的落下一身残疾、毛病，我在这里苦天苦地熬什么？不如回县城悠闲自在。再说，我也不习惯大城市的生活。”
　　“回去有什么打算？”隋风平静地问道。
　　“我报了个培训班，学点手艺，回去开个小店、当个小老板。”王大宇嘿嘿一笑。
　　隋风建议他：“你最好先在京都找一家店打工，学点经验再回去。”
　　王大宇接纳：“对，我明天就去应聘，明年回去。”
　　酒桌上的气氛沉默着，隐隐飘出淡淡的忧伤。
　　“风哥。”王大宇难得当一回“思想者”：“以前没来京都的时候，觉得跟什么似的。来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我记得刚下火车、两脚踩着京都大地的时候，我挺失望的。这就是京都啊，比起老家的县城也就是人多点、车多点、楼多点。不知怎的，在这里呆着，我总是静不下心来，挣了二千想三千，挣了五千想一万。住地下室想单间，有了单间想公寓，有公寓想别墅……总之，没有知足的时候，总是不停地向前追呀、跑呀，感觉好累。这些还不是最磨人的，找不到人说话才是最要命的。在京都，我没什么朋友，唯一能说话的女朋友还走了，所以，我何苦呢？回去，开心、自在。”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王大宇的眼中闪现了光彩。
　　走了，都走了。寒冷的街头，隋风心底好不凄凉。
　　见他神色异样，王大宇宽慰他：“我还得留在京都一段时间，还能和你呆上几个月，将来想我了，开车回桃源也就十几个小时的事。”
　　“来，干杯！”
　　“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