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两广风雷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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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二十五日（1850年10月29日），凌十八收到了金田来的《天兄圣旨》，上说："近处团方，现匝住马。密谕远方兄弟，预备多买红粉。声信一到，就好团圆也。"预备多买红粉，就是准备充足武器。
　　1851年1月，凌十八召集大寮所有拜上帝教的会众，同去广西金田团营。他封王晚为军师，将出山的人分作两起，头一拨由凌二十八带领，为先锋，第二拨凌十八带领，随后接应。
　　4000多人浩浩荡荡向广西进发。
　　队伍到了北界的时候，后军来报告：“官兵在后面跟随，我们走，他们也走，我们停，他们也停。”
　　凌十八问：“有多少人？”
　　“只有一百多人？”
　　“一百多人，一百多人打什么仗？”凌十八皱起了眉头。
　　王晚判断这是信宜官兵的先头部队，便说：“我们先放他们过去，然后袭击后面的。”
　　凌十八立刻让队伍散开来，埋伏在西江河的两岸山上。
　　等了半天，果然看到一队官兵来到，只见最前头的人打着一面旗帜，那旗是白色的，后面跟着官兵，那些官兵嘻嘻哈哈地说笑，有的还停下来，看着漂亮的姑娘走过，指指点点，有的还总装出到田野里撒尿的样子，偷庄稼地里的蕃薯充饥。这样的部队，哪有一点战斗力？
　　王晚看出是新任陈知县的人马。他说：“陈知县派出这些人来试探，他应该就跟在后面。”
　　凌十八生气地说：“不能放过这姓陈的，要打得他不敢再来。”
　　然而，又等了大半天，仍然没见到有什么动静。
　　王晚说：“这些官兵孤军深入，乃为用兵的大忌，我们把他们捉来，就知道陈知县葫芦里卖些什么药了。”
　　凌十八当机立断，带人一路追赶，走了十多里，远远看到那些官兵在避风处生火做饭。有人顺手牵羊，从村里捉来了几只鸡。刚好一条狗路过，那些官兵左右包抄，捉狗来杀。
　　凌十八大喝一声：“杀！”
　　那些人听了，丢了刀枪，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为首的官兵说：“好汉饶命，我们举着白旗来的，不敢与‘天兵’为敌！”
　　凌十八把他叫过来，问：“为什么跟着我们？”
　　为首官兵说：“我们陈大人说，欢送壮士们出去，我们绝无恶意。”
　　凌十二四把为首官兵扯过来，说：“既然是欢送我们，你也得留下一点礼物吧？”
　　说时，拿起刀子，把他的一个耳朵割了下来。为首官兵大叫一声，捂着耳朵，带着那些官兵狼狈而走。
　　大寮的人马很快出了信宜。凌十八便让精壮会员作前队，其余的护着粮车在后行进。
　　时序虽然已是春天，但还十分寒冷。
　　人马在行进之中，忽然林大冲飞快地跑到前面去，对凌二十八说：“凌大哥，前头的山谷里埋伏着很多人马。”
　　凌二十八立刻令队伍停止行进，到前面观望，前面哪有人的踪影？凌二十八便问：“这是什么地方？”
　　前去探路的士兵说：“前面是广西大伦。”
　　凌十八便笑，说：“大伦是一个小地方，兵勇不多，哪敢来与我们对敌？”
　　林大冲说：“前面的飞鸟全部飞走了，它们飞过来时，说山谷里有很多人。”
　　凌二十八又笑了：“你跟我说这些鸟话？误了军机，我宰了你。”把林大冲一推，带着队伍向前。
　　进入山谷，突然听到两边炮响，从后面杀出一队人马来。
　　凌二十八怕乱了阵脚，亲自上前迎接。
　　广西的官兵杀了一阵，只听一声唿哨，那些人往外就溜，走得一个不剩。
　　凌二十八松了一口气，刚要向前，却听到前面一阵叫声，原来前面又出来一队人马，冲过来便杀。
　　凌二十八大怒，奋勇当先，带着会众杀向官兵，不一会，又是一声唿哨，那些官兵转身便走。
　　凌二十八从后追赶。约走十余里，林大冲上前拉着他的手，说：“他们装败，前来诱敌，前面又有埋伏了。”
　　凌二十八笑：“又是听到鸟语说的吧，刚才的就是埋伏，敌军这样不堪一击，就是有埋伏，也不足畏惧，正要乘胜前进。”说完，带领队伍紧紧追赶，冲杀过去。
　　忽然一声炮响，四面喊声震天，几面旗帜下面，漫山遍野的官兵冲杀出来。
　　拜上帝会众一见，立刻傻了眼，接着四散而逃，凌二十八过去压住阵脚，然而哪里阻挡得住？官兵还没杀到，拜上帝会众便自相践踏，夺路而逃。
　　凌二十八见势头不好，也急忙夺路而走，突然一队官兵拦着去路。凌二十八大喝一声：“今天老子就是死，也跟你们拼了。”
　　那队官兵里却有人哈哈大笑，说：“不用你死，也不用你拼，你走吧，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们别进入我们县境，大家相安无事。”
　　说完，官兵闪到一边，空出一条路让凌二十八出去。
　　凌二十八从小路逃了出去，又听到后面喊声大震，原来是那些官军回兵杀回。凌二十八猛然见到前面有一座桥，这是来时的桥，桥上站着一人，后面是虎视眈眈的人马。
　　凌二十八大吃一惊，暗自叫苦：这次必死无疑了。他想寻路逃跑，却听得桥上叫他的名字：“凌先锋快过来。”
　　凌二十八听得是王晚的声音。他焦急地看过去，看到站在桥上的是凌十八，王晚就站在他的身边。
　　凌二十八走过那桥，心里一宽，却眼前发黑，双腿一软，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呐喊声声从远处而来。
　　一会，几队官兵陆陆续续到了桥边，扎住阵脚，一字摆开，却不近前。又一会，后军来了一顶罗伞，料是一个官员。
　　凌十八说：“我们冲过去，把这狗官捉了。”
　　王晚阻止说：“不可，官兵后面，尘土大起，必有伏兵……”正说着，便听到官兵中有人厉声大喝：“我们知县孙大人有话跟你们说。你们过来一人。”
　　凌十八上前去，才走几步，被王晚扯住了。王晚说：“军中不可一日无帅，你万万不能去。”
　　说时，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从孙大人的身边，也出来了一个人，那是师爷。师爷把王晚拉到了一边，两人说了一会，然后都转身各自回去。
　　王晚回到凌十八身边。王晚说：“凌弟不要惊慌，这儿的知县与我们讲和，只要不从他们这儿过去，他们不动刀兵。”
　　凌十八笑了，说：“他们本无斗志，不足畏惧了！今天在这儿遇上，正好杀过去，把这饭桶知县擒了，粮草不一样抢到我们手里？”
　　“不可！”王晚说，“官兵势大，取胜不易，而且一路打杀，不知何日到得金田，不如转向南，再乘虚从玉林而上，到金田去……”
　　正说间，官兵那边挥手嚷叫。
　　王晚说：“他们那边心急，要探听我们的军情了。”
　　凌十八说：“此路不通，我们绕道再说。”
　　王晚听了，便到官兵那儿去，与官兵达成了绕行的协议。于是，凌十八命令后队改为前队，撤离大伦。
　　官兵一齐摇旗呐喊，擂响战鼓，还把火铳向天开枪。孙知县把师爷拉到一边，贴着他的耳朵大声嚷叫：“快写捷报，说我们一举击破贼寇，活捉匪首凌十八。”
　　师爷说：“大家都在此看着，匪首凌十八我们捉不到呀，这样写，恐怕……”
　　孙知县骂道：“你先这样写，明天再呈一份报，说匪首凌十八被抢走了，要求上面火速增兵，支援粮草……”
　　师爷听了,不由叫道：“孙大人英明！拒而不战。”
　　两人哈哈大笑。
　　凌十八带着会众从广西大伦折回来，星夜兼程，走了十多天，到了茂名的石村，驻扎下来。
　　王晚说：“我们四千多人出大寮，现在遇到桂东官兵的堵截，辗转反侧到不了金田，所带粮草，也维持不了两个月。缺少粮草，军中会混乱。”
　　凌十八说：“茂名地处鉴江平原，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我们正好在这儿筹集粮草，再往西行。”
　　王晚说：“朝庭腐败，苛税沉重，又被官兵压榨，已经难以养家糊口了，哪儿会拿得出粮食来给我们？”
　　正在一筹莫展，有人来报捉到了一个叫王东的官兵奸细。
　　凌十八令人把奸细押上来。义军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叠信来。原来茂名知县胡宗政回到茂名，让王东带请柬分赴各地请客，庆祝到大寮招抚凌十八成功。
　　凌十八忍不住和大家笑了起来。他问：“胡知县请的是谁？”王东说：“都按照请客礼规，这个地方有钱有势的一齐请到了。”凌十八问：“请了我么？”王东说：“我未曾听说你是谁。”王晚说：“他是我们起义军的首领凌十八，也想找你们胡知县讨杯酒喝。”
　　王东听了，紧紧地盯着凌十八，突然吐了他一口，骂：“我原以为你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原来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居然被这些狗官招抚，同流合污了。”
　　旁边有义军抽出剑来，要杀王东。凌十八阻着他。
　　王晚反唇相讥：“你既然看不惯朝庭作为，为什么还在那狗官手下当差？”
　　王东的眼睛流下了泪水，说：“我哥得罪了本地财主，那财主与胡知县串通一气，将我哥问了个通匪的罪名下狱，我正要杀了那狗官，与我哥去投奔你呢，想不到你却到这儿喝庆功酒……”
　　王晚盯着他，突然说：“来人，将他的舌头割下来，免得他在这儿信口雌黄，造谣生事。”
　　凌十八又阻着上前的义军，说：“我一看他的泪水，就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王晚便将茂名知县胡宗政到大寮去招抚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次。
　　王东听后，愣住了，突然跪了下去，磕头说：“凌英雄，小人有所不知，错怪英雄了，请恕罪。”
　　凌十八扶起他。
　　王东说：“凌英雄快领兵入城，杀了那狗官。”王晚说：“眼下，我们缺乏粮草，并不想害他性命，但是得找他要粮草。”
　　王东听了，便在凌十八的耳朵边小声说话。凌十八听了，高兴地说：“正合我意，快快把请柬送去。”
　　王东便哼起了小曲，到各个地方去送庆功宴的请柬。每见到一个人，他便叮嘱：“胡知县特别吩咐，明天早上未时，准时到城外的冼太庙去集体拜祭，然后再去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