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虎口脱险
作品名称:天意 作者:流连时光 发布时间:2016-07-09 13:09:46 字数:11651
杜月凤下午回到家里,接到威威的父亲戚风打来的电话,肖然病危速来护理,并带现金十万元。杜月凤一听犹如晴天霹雳,又气又急,家里仅有的这点血汗钱,到底是什么病?她不想则几,一想到心里便发颤、发怵,莫非是不治之症?天啦,家里这根顶粱柱能断得吗?玲玲,玲玲,可怜的女儿玲玲,能圆大学梦吗?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得这种病?威威的妈妈张素华立刻打电话询问老公,肖然得的什么病,为什么要这么多钱,是不是被人绑架了?戚风说,肖然患的是骨癌,已换了两次血。她仍半信半疑,并警告老公不准说半句谎话。什么时候,和你开过这种玩笑?你陪她一起来,不准告诉她真实情况。张素华心中这才有了底,也着起急来。
这件事到底告不告诉玲玲?杜月凤征求张素华的意见。
不告诉她,那会影响学习的。张素华果断地说。
这个家交给你了,我尽快赶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你身上有这么多钱,放心吗?
我分几次邮寄,写你老公的名字收。
也不放心啊。
两个家谁来看,老太婆这把年纪了,一听说儿子病危,就有两天没吃饭了。他家三代单传。我去接妈过来看家。
好久去接?杜月凤问。
这阵就去。
我在家准备一下。
对,晚上赶成都至北京的特快。
当晚凌晨两点,两位心急火燎的女人匆匆踏上了北去的列车。在石家庄转车西行到太原再北上。当她俩赶到大同市人民医院时已经是离家的第三天以后了。躺在病床上的肖然形骸枯槁,面目全非。杜月凤伏下身搂着丈夫号啕大哭。张素华陪着流泪。眼看站在身边的老公也面容憔悴,瘦了一圈更加痛哭流涕。戚风待杜月凤心情稍许平静了一些才把肖然病因初发至今详细地陈述了一遍,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叠药发票,检查报告单,已用去七万元,下欠药费三万多。就在打电话的那一天,医生已下了死亡通知书……
肖然几次拉着我的手,说,打电话,叫月凤和玲玲来。他已经昏迷了两天。戚风说。
老天为什么把灾难降临在我的头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杜月凤悲天怆地。
这时,病床上的肖然疲惫地睁开了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见妻子站在床前,干裂的嘴张了张又慢慢地闭上眼。杜月凤倒了—杯开水,用嘴拭了—下温度放在他的嘴边,说,肖然,我是月凤,你醒醒,你醒醒呀。好半天,他才又一次费力地睁开眼睛,盯着妻子月凤,说,你……来……了,我……等……你……你,两……天……了。我……,他摇了摇头,把玲……玲……带……好……她……的……大……学……梦……恐……怕……不……话未说完,头一偏……
戚风、杜月凤和张素华一起去附近农行取了钱付了药费剩下一千多元,买了骨灰盒,尸体火化用去八百多元,剩下的不够两人的路费。
戚风带她去找煤矿老板只解决了五千元安葬费。戚风留妻子住了几夜。两位女人带着亡灵的骨灰盒回到了家里。再不能隐瞒了,她必须把父亲的死告诉女儿。老太婆见儿媳妇捧着儿子的骨灰盒归来,立刻昏了过去。村里好心人立即采取急救措施。
张素华连忙赶往学校告诉玲玲这件不幸的事。
威威坚决要和玲玲一同回家。玲玲回到家里看见骨灰盒上父亲慈祥的遗像,悲痛欲绝,几次昏迷,不省人事。威威连忙抱着她掐人中,灌姜水,起死回生。安葬了父亲后,一周过去了,玲玲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整天泪水涟涟。学校几次来电话,催他俩回校复习迎考。她无心上学了。威威也整天陪着她不愿离去。又一周过去了,两位母亲给两个年轻人几乎是跪着求他们了。他俩才勉强答应回学校。
威威很快调整了情绪,全身心投入学习,接着是报名,玲玲连名都不想报,神志恍惚。她想即便考上了,这几万元学杂费从何而出。在威威的苦苦劝说下,老师和同学的极力鼓励。她才勉强报了名,可仍然失去了信心和勇气。她的精神支柱崩溃了。威威和玲玲同时走进了黑色七月参加了严肃、紧张的高考。他们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态。威威充分发挥敏捷、快速的思维能力,力争数学得满分,以实现初衷。玲玲则不以为然,淡而无味,激不起她的兴趣。总有一种阴影萦绕在脑际,牵扯着她那颗稚嫩的心。每场考试下来,威威兴致勃勃地和玲玲对答案。
玲玲心烦意乱地说,不知道,我那道题错了,别问了,真烦!竟然越考越糟。高考一结束,威威和玲玲的母亲来校帮他俩背东西,美好的中学生活从此结束。两位母亲都显得心事重重。威威很自信地说,我会考上的!一看玲玲噘着嘴,闷闷不乐,愁眉不展,便不言语了。
回到家里,玲玲喊了一声婆婆。以往,婆婆只要听到玲玲银铃般的笑声便会放下手里的活儿,乐颠颠地走出来迎接乖孙女。今天怎么了?
正纳闷。母亲杜月凤哇地一声哭了。玲玲,玲玲,我们的命为啥这样苦?你爸去了。你婆婆也去了,正是你考试的头一天,临死时喊着你的名字。她要看看你,最后是拉着我的手咽气的。
妈妈,妈妈,你为啥不告诉我?爸爸的死你瞒着我。婆婆的死你也瞒着我。他们母子俩在九泉之下也不安然。高考年年都有,人的生死年年有吗?
杜月凤心里内疚,不敢正眼看女儿,玲玲,我对不起你。我错了。妈妈给你陪礼道歉。我只想到你十二年寒窗苦读,只此—搏,这是人生命运的转折点。你爸和我都只读了初中,如果你爸多一点文化,他会去挣那种血汗钱吗?她接着说,你爸是绝症,你婆婆八十高龄,已到了生命的尽头,而你,犹如一轮鲜红的朝阳,不能误了你的锦绣前程。
自从爸爸死后,我就不想读书了。我想即使考上了大学,你一个妇道人家从哪里去找钱供我读完大学?我已另有打算,外出打工挣钱,然后走自学成才之路。我不能再让你含辛茹苦。我要挣钱养活你。
不行,不行,你会考上的。你一定要读大学!我去打工挣钱,或者变卖家产,卖我身上的血……
不,不,不……妈妈,妈妈,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再失去你呀!妈妈,妈妈,妈……
母女俩紧紧地搂抱着哭哑了嗓子,哭干了眼泪,诉说着人生的不幸,中年丧夫,少年丧父,妻离子散的悲惨场面尽现眼前。
金秋是收获的季节,高考录取通知单下来了。威威如愿被首都—所名牌大学录取。玲玲事与愿违被省内一所师范院校录取。从此,他俩将天各—方。命运怎么如此捉弄人呢?为什么要把他俩分开呢?玲玲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以泪洗面,痴痴呆呆,一副傻相。母亲也陪着女儿流泪。威威母子多次劝说也无济于事。杜月凤害怕女儿如此下去会得神经病,这样疯疯颠颠的怎么办?十天过去了,玲玲仍是那样,脸不洗,头不梳。
突然,有一天,玲玲一早起床梳了头,洗了脸,漱了口,脸上挂着惨淡的笑容,说,妈妈,我想通了。我要活下去,而且活得有滋有味。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答应不?妈答应你。不反口?好。我不愿读师范。你去复读,明年再考?不读,也不考了。那做什么?去打工挣钱,我要当厂长、经理、总裁。
你……!
别说了,我的主意已定。
玲玲在租房里住了快—个月了。出租房的老板娘很客气地问,下个月还租吗?不租就该早点说,继续租要提前一周交下月的房租费。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方圆有时也来看过她。玲玲—开口问她,她总是说,工作不好找呀,我嘴都说干了,脚杆都跑细了。玲玲急得哭了,并把出租房老板娘的话告诉了她。这样吧,方圆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周星期天,我们一同去找工作,今晚,我有事,明晚,我来陪你玩。玲玲站在阳台上,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进屋颓然地倒在床上,心里默念着,威威,威威,你为啥不给我来信?不管我,我寂寞,我苦闷,我像个囚徒。深圳之大,却没有我立足之地。你临走时说到校报名后,立即写信请方圆转交我,可是,我几次问方圆,有威威的信没有?她却淡然地说,没有,也许早忘了。
星期天,方圆一早来到玲玲的出租房叫醒了她。方圆刻意打扮了—番,—件水红色超短连衣裙,把身体的每个部位衬托得鼓突有致,显得更加靓丽与妖媚。玲玲却穿得平平淡淡,一身浅绿色素装,却不失高雅。她俩像一道亮丽的风景耀燃地踯躅在布吉镇街头。方圆像一位骄傲的公主,目不斜视,不苟言笑走在前面。玲玲左顾右盼,好奇地四处张望。这里高楼林立,要驻足、抬头仰望才能看到那高高的楼顶;这里路宽,车多,汽车穿梭似的来来往往;这里人多,茫茫人海,匆匆过客,踏着时代的脉搏,追赶世纪新潮;这里更是年轻人施展才华、奋斗、拼搏的地方。
玲玲看到那些胸前佩戴着厂牌的年轻姐妹们,洋溢着喜悦之情,从她的身边走过,心中油然生出敬佩之感。
快走呀!方圆在前面催玲玲,别乱打晃眼,别人会把你当成勾引男人的鸡婆哩。
玲玲嗯了—声,羞红了脸,收回目光,紧跟不舍。方圆把玲玲带进了劳动力市场。这里像—个广场,少说也有千儿八百人的,到处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讲工资,说福利,讨价还价,争论不休。
玲玲这才知道还有这么多人没找到工作,自己也就不足为奇了。玲玲挤进人群中抬头看那张招聘广告,XX酒家是本市一家最大的合资企业,现招聘公关小姐8名,身高1.7米以上,文化高中以上,年龄18岁至25岁,月薪两千元以上,欲求者从速。玲玲喜出望外,像在黑夜中见到了火光,溺水者见到了稻草,汗流浃背地挤出人群,一脸灿烂。有几个小姐妹和她站在一起看了招聘广告后,说,你真有福气,哎,我们……玲玲向站在—棵榕树下慢条斯里地喝着健力宝的方圆走去。她把看了广告的内容告诉了她。方圆没立即回答,却拿出一瓶健力宝给她,说,你去吗?不是公关,是当三陪小姐。玲玲睁大眼睛像打量一个陌生人。你不信吗?方圆反问,接着解释道,酒家嘛,就是招三陪小姐,陪吃、陪跳、陪上床,一月岂止两千,你这样漂亮的小姐几万元,哼,去吧。玲玲喝着的健力宝也变味了,狐疑地盯着方圆那张涂着油彩的脸,木然地站在那里。还有一张招聘启示,说到香港去,马来西亚去。玲玲忧忧地说。更不要相信,说不定是蛇头,把你带到外国去当妓女,你只有死路一条了。玲玲听了心里更加发麻。这样吧,方圆说,你先去工作人员那里登个记,填张表贴上照片,拿出毕业证、身份证复印件。工作人员找用人单位联系再通知你,不就成了。
玲玲刚要去登记。后面—位三十多岁的胖姐儿,拽着她的挎包带,说,小姐,你哪儿来呀?山里。玲玲气若油丝地回答。这里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遍地黄金,俯首即拾哟。我是重庆人,来这里两个月了,没找到事做,这劳动力市场里连花草树木都认识我了。玲玲茫然地望着周围穿梭往来的—张张陌生而沮丧的面孔,心里怏怏的。出门在外难呀!胖姐儿叹了一口气,又说,我想回去,哪怕顿顿喝稀饭,吃泡菜也心安理得,不受这种煎熬,可连路费也……
胖姐儿还没把话说完,突然掉过头去发现了什么呼地—大群男女围了过去。玲玲的脚也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原来是一位中年女人招聘保姆兼家庭教师。有的人听了摇了摇头又各自散开。玲玲鹤立鸡群不卑不亢地婷婷地站在那里。
中年女人走到玲玲面前,心中暗自惊喜,表面却稳而不露,十分歉恭地说,小姐,我愿意招聘你,请问你的文化程度。玲玲自信地说,高中毕业,英语学得最好,吹拉弹唱也是我的拿手戏。好,好,我聘你了!月工资一千元行吗?行。玲玲不加思索地说。周围的人们用羡慕和嫉妒的眼光看着她。有—个男人揶揄一个年轻女子,说,回去叫妈和爸把你做得漂亮些,精雕细刻,别慌七忙八的搓捏得那么粗糙嘛,不就像那位小姐招人喜欢。方圆早已走了过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们,心里总有些疑虑,又不便说出口。中年女人要带玲玲走。方圆只好尾随其后,出了大门,方圆说,你们去吧,我回出租房等你搬东西。中年女人问,她是?她是我的同学,是她引我来的。中年女人对方圆友好地笑了笑,说,—同去吧。嗯。方圆也想知道女主人家住何处,是否真的招聘保姆和家教,现在行行色色的骗子多的是。中年女人家住在布吉镇火车站附近,紧挨她家的二楼有家OK厅,白天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房子是四室两厅一厨两厕,装饰—新颇有气派和艺术欣赏水平。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女孩低着头正在画猪八戒,耳朵画得小了点儿。玲玲走过去蹲下身,拿起彩笔给她添上了两只大耳朵,八戒这—下子神气起来,二目圆睁地盯着漂亮的小姐。女主人沏了茶,放在茶几上,对小女孩,说,陈思,快叫肖阿姨、方阿姨。陈思甜甜地叫了她们两声,抱着—只熊猫布娃娃回到她的房间。中年女人自我介绍,说,老公姓陈名涛,在深圳市一个局当局座,双休日才回家,本人姓兰名绮在一家公司做业务经理……方圆和玲玲,耳闻目睹了这个家庭基本上相信了。决定立刻把玲玲的东西搬过来,退了租房。
玲玲的工作轻松,早餐各自在外面吃,送小女孩去附近小学读书,顺便买回主人吩咐要买的菜,打扫房间。这时可以看书、看电视。煮饭一应家用电器,中午11点半下楼接小女孩。贤惠的女主人教她怎样使用电器、厨具,怎样炒菜,广东人、四川人各有不同的胃口。玲玲听了只是点头,一一记在心里。晚饭后,玲玲辅导小女孩做功课。小女孩很聪明,一听就懂,一做就会,常常睁着—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玲玲问这问那。玲玲对她提出的问题回答得一清二楚。
一个双休日,小女孩的父亲陈涛回来了。他是一位瘦高个子,戴着宽边近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的样子。
那一夜,小女孩陈思跑进她和玲玲一起住的房间,搂着玲玲的脖子,说,阿姨,我爸和妈妈,在他们的房间里就这样亲嘴儿。她的热乎乎的小嘴巴在玲玲的脸上吻着,不时发出啵啵声。
玲玲严肃地说,你是小孩子,不用去管大人的事,好吗?知道了。你爸爸、妈妈还在家吗?他们跳舞去了。不远处的舞厅里飘来柔曼的轻音乐声,玲玲怎么也睡不着觉。不知不觉,一晃过去了一个月,玲玲这才发现女主人兰绮每晚都要去OK厅,因为她顾人开了这个OK厅,每天要过问收支帐目。
狡猾的女主人兰绮待玲玲一切都适应后,并教她如何待人接物,逢人说些什么话,然后慢慢予以诱导,让其乖乖地顺从主人。一天晚上,玲玲辅导陈思做完作业。陈思睡了。她却无所事事,耳听音乐骤然响起。兰绮化了淡装,身穿桃红色旗袍走了过来,说,玲玲,你来一个月了,每晚都关在屋子里好闷呀,来,我带你去卡拉OK厅散散心。玲玲不愿去,她喜欢看书,一本书就可以打发时日,或随便找一张纸练习写英语。女主人盛情难却,她随兰绮去了。走过一条约十米长的走廊,推开茶色玻璃门,桔黄色的灯光,昏蒙而幽暗,一对对捉手搂腰的男女尽情畅意地旋转在红色的地毯上。那些小姐们,个个勾头弯腰毕恭毕敬地粲笑着迎接这位老板和身后的玲玲。仿佛玲玲也随之身价百倍。玲玲手足无措地站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光线十分暗淡,然而,外面的一切却看得真切。此刻,她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这时,在山里农忙时人们还在坡上劳作,即使夜里,只属于疲惫,可怜的山里人啊,同—个天,同—个地,这里却是—个迷人的世界,不知还有探戈、伦巴、贴面舞,男女之间贴得这么近,比搂自己的女人还亲。你看那个老头子少说也有六十岁了吧,怀里却搂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姐,正随着音乐的节拍,疯狂地扭动着。如果骤然摔倒,定会一命乌呼。玲玲从胸腔里轻轻发出了—声叹息,似乎想到了什么,忘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小姐,请!一声温柔亲甜的声音传进了玲玲的耳膜,把她从沉思中唤醒。她惊异地抬起头,看见面前站着一位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他三十来岁,长得英俊,比玲玲稍高一点儿。小姐,我请你跳舞,好吗?男人笑吟吟地,两手做邀请的姿势。我不会!玲玲忙说。我教你。他欲牵玲玲的手,我不会,我真的不会。她连连后退,然后猛然转身,推开门回到了房间,心里咚咚地跳个不停。不知什么时候兰绮回来了。她进了玲玲的房间,看见女儿陈思睡得沉沉的,坐在沙发上对玲玲说,有人欺负你吗?没有,是我自己回来的。只是,有个中年男人请我跳舞,我不会,就……啊,是这么回事。他们请你跳舞你就跳呀,不会,人家还愿意教你,哎呀,你真不知道吗?男人请你跳了舞,还给你小费哩。最吝啬的男人一小时也得给五十元,有的阔绰大方的人三百、五百呀!他们哪来那么多钱?这些你就别问了,管他们抢来的,偷来的,自己挣来的,人民币上又没刻“偷抢”二字。
第二天晚上,玲玲在女主人女老板的精心安排和授意下,刻意打扮了一番,穿上兰绮给她买的大红无袖低领超短连衣裙,脚上穿一双乳白色高跟凉皮鞋。兰绮给她画了淡妆。她羞赧着镜里的那位靓妹子,竟然认不出自己,几个月未剪的短发,披散在肩上。兰绮进来了,一眼看见玲玲的这身装束,简直惊呆了,心里喜不自胜地说,可怜的小女子,我要用你的肉体去掏男人包里的钞票。她挽着她的手向着灯红酒绿的舞厅走去。刚进去,玲玲就被一群男士包围了,邀请她跳舞,或递上健力宝,高级口香糖,瓜籽儿。要不是老板娘,玲玲简直无法应招谁。女老板伸手一挥,说,你们别急嘛,一个个尽是馋猫,心急就去抱自己的老婆。轮换着和她跳,今晚轮不上,有明晚。我来介绍一下,她叫肖玲玲,才来,人长得很漂亮,舞跳得不好,请你们教她,小费嘛,不能太吝啬哟。话音未落,昨晚的那个男人立刻起身说,小妹,别让我再次尴尬呀。兰绮在玲玲的耳边,说,他是文化局市场管理处的人,戴眼镜的那位是工商局的,挨坐的那位是税务局长,还有那个胖子是公安局副局长。他们邀请你跳舞你都得好好应酬,不得怠慢喽,只要服侍好了,待遇优厚,而且台费分成。还要记住一句,不要称同志,一律叫大哥。去吧。玲玲像一只待宰的小羊羔,被那位男人第一次携手在舞池里进行着碰碰撞。玲玲接连和兰绮介绍的几个人同时跳了,一曲终了,退回到座位上,旁边的人便会给舞者付小费。出手确实大方。那一夜,她得到了一千二百元小费。不过那些男人也在玲玲身上游戏过,脸和身子贴得那么近。就这样,玲玲身不由己地从保姆、家庭教师抄起了第二职业,舞女。有时兴趣来了,站在话筒前唱一支情感缠绵的歌,更令人咋舌。
一次,兰绮带玲玲去深圳市一家最大的酒家进餐,目的是对她进行感情操炼,甚至不要玲玲叫她老板、经理,改叫她大姐。这是一个椭圆型大厅,天花板悬吊着乳油色的流苏般微颤的水晶灯,满屋生辉,灿烂耀眼,落地防弹玻璃窗上,挂着雪白的镂花帷幔;柔软的绿色地毯上萌动着浅绒绒的新绿。餐厅在旋转、餐桌竟然也随着缓缓移动,给大厅增添了恍惚迷蒙的色彩。从大厅里进去是一间布置典雅温馨的套房,外屋有—张檀木圆桌,皮沙发、彩电、VCD、冰箱,里屋有—张高级席梦思床……玲玲感激兰绮大姐的厚爱,能到此一游,饱览眼福,开阔眼界,品尝山珍佳肴。不一会儿,一位西装革履的四十来岁的男人走了进来。兰绮立刻起身,欣然相迎,握手寒喧。那位男人毫无顾忌地说,一个多月未见,我好想你哟。兰绮用嘴和眼神示意玲玲。玲玲视而不见,耸耳不闻,干脆把头转向窗外,痴痴地盯着蓝天、白云,旷远的绿色世界。一桌丰盛的佳肴摆满了桌子,一瓶人头马,一瓶法国红葡萄酒,三只高脚杯,三个人竟能吃这么多菜!她心里暗自思忖,举起象牙筷子却不敢挑菜,兰绮指着五颜六色的菜肴作介绍,这是鱼翅,那是贵妃鸡,中间绿色的是霸王鞭,男人吃了壮阳补肾,女人嘛,能煽动激情,还有海王参、龙王须,美人鱼……玲玲一听只觉得头晕,这一连串的名字,比数理化定理、公式还难记。兰绮给玲玲斟了一杯红葡萄洒。那个男人举起杯自我介绍,说,我姓孙名申他在桌子上用手写了这两个字,是香港一家企业的总裁。我早听朋友兰绮女士说了,你很漂亮。今天忙里偷闲专程来目睹你的芳容,真是名不虚传!我要认你为义女,不知道你意下如何?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她瞠目结舌,怎样答好呢?祸兮?福兮?紧挨孙申坐着的兰绮自信地说,妹子快说呀,我如果有你这么年轻漂亮,早就任他干爹了,有钱花,坐吃奉禄,游手好闲,多自在!孙申那对肿泡眼,色迷迷的在玲玲脸上、身上,贪婪地穿刺着,那是因夜生活频繁过度而引起的。快说呀。兰绮再一次催促,比如今天这桌丰盛的酒宴,包括服务小姐的小费,至少五千元。呀,这么贵?玲玲睁大了惊恐的眼情更不敢提箸动筷了。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们不强人所难。孙申放下杯,显得尴尬倦慵。服务小姐进来了,用镊子给他们一人一张热毛巾擦嘴,然后躬身退了出去。我今天专为你出来,让你学知识,长见识,这些都是你过去根本没有见过的,你懂吗?在这块热土上要想立住足,你的前后左右要有一大批人,才能助你事业成功,这里用人主要看你的口才,实际工作能力,人长相怎样,其次才是文凭。告诉你吧,你长得漂亮,而你的实际工作能力太差劲了。兰绮越说越激动,甚至显出了怒容。你喝杯洒吧,不同意,酒也不喝吗?也怪我,事先没告诉你,让你没有思想准备。干爹。玲玲轻轻地叫了一声,脸立刻红了,低下了头。他们俩同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孙申端起杯一仰脖子喝干了。至此,杯盘交错,你来我往,喝得昏天黑地。玲玲不胜酒力,进了卫生间。那两人的脚早就扭在一起了,耳鬓厮磨,窃窃私语。玲玲总觉得有一股潜在的危机在等待着她。她暗自叫苦。玲玲在卫生间翘首相望,窥视他们的行动。眼看他俩互相扶着进了里屋关了门。玲玲才出来趴在桌子上小眠。矇眬中只听见里屋有刺耳的床第之声和女人的浪笑声,说话声,本来我给你找了一只嫩鸡子,看来这小女子还有个性,不能贸然行事。那也只有将就你喽,老朋老友,轻车熟路,玩起来痛快。嘻嘻。嘻嘻。当天晚上,玲玲回到老板娘家里没去舞厅,早早睡了。兰绮进来看见她的睡相,显得无可奈何的样子。
又一个双休日,兰绮说因公出差。叮嘱玲玲看好家。兰绮前脚走,她的老公陈涛回来了。晚饭后,玲玲辅导完陈思的功课,让她睡下后,想去舞厅。这时,陈涛叫住了她。玲玲进来,我有话对你说。玲玲心里忐忑不安,如果要她说出他老婆的行为怎么办?玲玲进了客厅,倚在陈涛卧室的门框上,怯怯地问,局长,什么事?进来呀。坐吧,我又不会吃了你。玲玲像—位犯了错误的小学生手脚无措地坐在沙发上,微低着头,不敢正眼看他。陈涛欣喜地挨坐在玲玲身边,—只手搂着她的臂膀,一只手递给她一瓶插了吸管的健力宝饮料。亲热地在她耳边叫了—声,玲玲。玲玲嗯了一声,仍然未看他的那张脸,想摆脱他的那只手,可是欲摆不能。玲玲,你这名字真好听,你在我们家习惯吗?我只有周末回来一次。他并不要求玲玲一一作答。玲玲,你好漂亮,我喜欢你,你一来呀,我的周围,这个舞厅里的小姐,我一个也看不顺眼。第—次见到你,当晚失眠,回单位接连—周后才调整好了思绪。玲玲意想不到的事情竟突然发生了。他的手已伸进了她的胸前。玲玲的身子被搂在他的怀里,—只手在她的小腹下运作。局长,别这样,我求你了,别这样,我有男朋友了,我才十七岁,不能这样,不能这样……玲玲,你听我说,我不占有你,别人也会占有你,你太漂亮了,年龄又这么小,让我尝个鲜吧。陈涛将玲玲抱进了卧室。她昏了过去,身子软软地瘫在床上,任其兽性大发的陈涛强暴。原来陈涛递给她的健力宝里面放了春药。玲玲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躺在老板娘的床上。陈涛还沉睡着。她欲哭无泪,欲喊无声,下体火烧火燎地。她骂威威,骂方圆,骂孙申,骂兰绮,甚至想杀了身边的这只禽兽不如的家伙。
早上,玲玲拖着疲惫的身子洗漱了,带着陈思下楼去吃早点,顺便给陈涛带了油条,煎饼、豆浆。陈涛洗漱后,坐在餐桌边细嚼慢咽着。玲玲打扫卫生,收拾房间、洗衣服,泪往肚里吞,血往心里流。陈涛还涎着脸皮在玲玲的耳边,说,你又不是处女了,还发什么神经?一夜未发现初血,是不是在舞厅里?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非要玲玲说出实话。玲玲只好说,是我男朋友。陈涛这才罢休。第二晚,玲玲又一次遭强暴。舞厅里也不敢去了,那一晚,有两名男士同时来请她跳舞,可总有一人在先,一人在后吧,在后的那位男士不服气,差点打起来。这些男人明目张胆地提出要和玲玲上床,价码随她要。玲玲坚决不干这种事。
陈涛走了。
兰绮回来了。
玲玲总觉得他们之间在进行一种卑鄙、肮脏的交易,而又配合默契,作得天衣无缝。她恨这个家,憎恨这个散发着铜臭味儿和血腥味儿的家,却舍不得天真、活泼、可爱的小姑娘陈思。她觉得陈思是自己童年时的影子。然而,她在策划着如何逃离这个处处是陷阱的家。可怜的小姑娘陈思你将毁于这个家,毁于你的父母之手。兰绮打扮得更加靓丽了,一位女经理、女老板的派头,时时刻刻能呼风唤雨。她说她去了一趟香港。干爹特地给玲玲买了一件雪白透明的超时尚的晚礼服,穿上很有性感,就是要把最隐秘的部位暴露在男士面前,才能展示自己的风采!兰绮摇头晃脑、神秘兮兮地说,玲玲,你这下发财啰。摇身变成深圳市的富婆了。玲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富婆,穷婆的,一个寄人篱下的女佣人。实话告诉你吧,你的干爹,在深圳市避暑山庄给你买了一栋价值三百万元的别墅,这个月底你会搬过去住。你可就不是佣人了,到时候呀,我也会来拜望你,求你办事了。那我—天做什么事?整天被关在屋子里吗?像—只金丝鸟!你呀,傻得可爱,傻得可怜,像憨态可掬的大熊猫成为国宝,你嘛?将成为祖传秘方!哈哈哈!这—连串响脆脆的哈哈声仍未把玲玲震醒。她这才知道书本上的知识对她一点儿也没用。兰绮笑够后,说,他要包养你,每月给你八千元,日常生活开支在外。他—周过来看你—次,和你上床,让你给他生个儿子,这叫“包二奶,养情妇”,这是有钱人玩的格。不,不……我不同意,我不,我有男朋友。他已四十多岁了,能当我的父亲了,是我的干爹,怎么能是我的丈夫和他生儿育女,不行,不行!说够没有?兰绮一反常态,满脸不悦,说,他让我物色了—年,才找到你这样漂亮的女子,说明你和他今生有缘,这个地方,生活节奏加快了,充满了浓浓的现代意识,老夫少妻,见惯不惊,是常有的事。男人玩女人,犹如口渴了喝一杯饮料,饿了吃一个点心,家常便饭,举手可得,女人的名节、贞操,—文不值,只有花花绿绿的钞票让人眼红,让人醉生梦死。人生苦短,不图享受图什么?钱用了才是你的,死了带不进棺材,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明日忧。那—天你知道,他玩了我。他本想玩你,你不情愿,只好认你做干女儿。实际是我成了替罪羔羊。那不是罪是销魂了一次。后来,你和我老公的事,我就不说了,因为在我的房间里装有监控器,你俩的床上戏演得真棒!现在录音磁带还搁在我手里。是你老公不对,他强迫我的。玲玲也愤怒了。别说了,是我允许了他的。一切真相大白,这是一头狠毒的豺狼!母老虎,她的灵魂是这样丑恶。你太傻了,他一周只来一次,你还可以去钓有钱的男人,利用你漂亮的脸蛋儿赚钱。这样一举几得,何乐而不为呢?想想吧,我好事做到头。
玲玲瞪着一对绝望的眼睛颓然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她决计逃出这个虎穴。兰绮午睡后去上班。玲玲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表面显得轻松愉快,不以为然,以免兰绮心生疑窦。待兰绮上班去了。下楼给方圆通了电话,要她提前半个小时下班,赶车来见她。快!快!快!不来,我就活不了,见不到你了。事情这么严重!方圆说。
下午,玲玲提前下楼接陈思,翘首急盼着方圆的到来。方圆如约而至。她把发生的事情说了。玲玲只去掉了陈涛强暴她,老婆为虎作伥这件事。她害怕方圆嘴巴不稳久而久之传到威威的耳里咋办。方圆听玲玲说完后,果决地说,逃走,万万不能,你是正大光明地来,应该光明磊落地走。他们不会允许的,是他们把我卖了的,收了脏款。你别管那些事。只有这样办了,你告诉我,他们家的电话号码,我晚上给他们家打电话,就说你母亲癌症晚期,医院已下了死亡通知书,必须请假回家,料理母亲的后事,以后会再来。他们给你的东西别带走,这个月工资也别要,这样他们不会怀疑你,而且接了电话你就号啕大哭,不吃不喝,披头散发,要假戏真演。不知道你的演技如何?这样,她会放你走。岂不脱了虎口么!你想过没有,你偷偷跑了,他们诬告你偷了东西,反咬你一口,一辈子也洗不清。他们的背后红黑二道都有人,就是把你杀了,又算啥。玲玲回去了,在厨房里特别小心翼翼,生怕弄出锅瓢碗盏的碰撞声,侧耳聆听电话铃声。饭菜一直端在桌子上了,电话机还静候在那里。她有些沉不住气了。兰绮给玲玲夹菜。玲玲和陈思坐一边显得亲密无间。小陈思更心疼人,站起身把—大块红烧鱼夹在玲玲的碗里。看着这位可爱的小姑娘,和对面吃着饭的黑心娘,心如刀绞,万箭穿心。嘀嘀嘀……电话铃终于响了。玲玲的心口跳个不停。兰绮走过去拿起话筒,喂,是我,什么?嗯,嗯。玲玲接电话。兰绮把话筒递给玲玲。玲玲脸色大惊,什么?我妈,我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小陈思深感莫明奇妙也跟着哭了。兰绮放下碗,唉!叹了一口气,收拾了碗筷,进了房间后又进了舞厅。玲玲听见开门声,知道兰绮从舞厅里回来了,时间不早了,继续着她的哀嚎。嗓子也嘶哑了。玲玲终于打动了兰绮的心,玲玲,别哭了,我己跟深圳机场联系了,给你订了一张飞往重庆的机票,回去处理你母亲的后事,但必须来哟。你干爹明天来机场给你送行。玲玲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稳稳地放在心口上。立刻收拾行李,这个月工资下次来领,把陈思的学习交待得一清二楚。兰绮给她买的衣服不带走,时间短暂,下次来好穿。早上,征得女主人的同意把早点买回来吃,趁机给方圆通了电话。兰绮开车和孙申一同到机场送行。孙申搂着玲玲亲了亲,说,我的美人儿,一路平安!玲玲似笑非笑,向孙申和兰绮挥了挥手,心里忿忿地说,你梦吧!当天上午9点飞机准时起飞。她第一次坐飞机,一切显得新奇。下了飞机,出了机场,她踌躇了,还有几个小时就到家了,回去吗?怎样向家人交侍?她赶车去了火车站买车票,给方圆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