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昔日旧人

　　熊侧目望向地道里面的黑暗处，也有点不相信地问道：“你将他们都杀了？”
　　夏芸哼哼道：“你舍不得出剑对付他们，我只有出手了。”
　　熊笑笑，竖起了大拇指赞道：“你用毒的本领的确很厉害，居然能够选择让不同的人中不同的毒，同一片紫烟，我们身处此地却没有中毒，我实在想不通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想不通？”
　　“嗯。”
　　“其实我也想不通。”
　　“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熊惊讶问道。
　　“嘻嘻！”
　　夏芸忽然回头，脸上泛着奇怪的笑容，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说道：“那你怎么就这么确定自己没有中毒呢？”
　　熊怔住。
　　夏芸这样一说，熊竟然真的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沉的睁不开了。
　　幻觉？
　　熊苦笑道：“这玩笑我们还是别开了吧。”
　　夏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可不是开玩笑，解药我也没有带。”
　　“真的？”
　　“千真万确。”
　　“我不相信。”
　　熊锐利的目光盯在夏芸的身上，笑道：“能不能让我来搜一搜？”
　　“能。”
　　“真的？”
　　“真的。”
　　熊假装上前一步，犹豫道：“你几时这么大方的？”
　　手未伸出，夏芸又幽幽道：“不过你若真的搜了，搜出来也就罢了，若是搜不出来，你也就永远也别想得到完整的解药了。”
　　熊不敢动了。
　　熊已认输妥协，苦笑道：“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与我听便是了，在下自当言听计从。”
　　夏芸笑道：“没什么的，不会对你伤害太大的，嘻嘻。”说完指着那个冒称阿胜的人，叹道：“此人冒称阿胜，定是钢手的心腹手下，我需要把他带回去交给我哥，四当家还在钢手手中，我想通过此人救出四当家的，地道里视线太差，留他清醒也不安全，所以只有麻烦你背他走了，你不会拒绝吧？”
　　熊苦笑道：“我能拒绝吗？”
　　“不能。”
　　“那你还问？”
　　“我也打算征求一下你的想法么！”
　　“……”
　　“我能不能拖着他？”
　　“你开心就行。”
　　“话说，你这紫烟什么名堂，居然真的能伤人于无形，而且能够轻易的取人性命。”
　　“这招叫做紫气东来！”
　　胡同
　　狭长的胡同里，只有这间面摊立在这里，孤零零的。
　　它本就不属于这个地方。
　　桌子上的两碗面已没了热气。
　　逍遥子已站起，仰起头凝望天边的白云，颇有点羡慕地说道：“这里的天很蓝，很美，比大漠的天简直美的不是一点点。”
　　夏侯淳道：“不过和大漠相比，我还是更加喜欢大漠的天空。”
　　逍遥子道：“大漠的天并不美。”
　　夏侯淳道：“我本就不是爱美之人，我与逍遥先生不同，我是个粗人，只懂得带兵打仗，血战沙场，却没心思去注意这些所谓的景色。”
　　逍遥子微微一笑，说道：“你说的对，军人和我们江湖人并不同，军人向往的是是黄沙百战穿金甲，是金戈铁马，是逐鹿沙场；而江湖人追求的则是随心所欲，无拘无束的生活。江湖人喜欢美丽的人，美丽的风景，也喜欢烈酒和烈马，你们是在战场上释放自己，江湖人则是在江湖上寻找自我。”
　　“所以说，”逍遥子道，“江湖人就是江湖人，军人就是军人。”
　　夏侯淳也站起，紧紧盯着逍遥子，许久才道：“你不愿意他卷入这件事里来？”
　　逍遥子道：“江湖人的事，还是用我们江湖人的办法来处理吧。”
　　夏侯淳目光沉下来，道：“可是你也明白，你不可能一直护在他身边，该面对的他也绝无法逃避。”
　　逍遥子叹了口气，似乎承认了夏侯淳说的话，道：“我明白，只是时机还未成熟。”
　　夏侯淳坚定道：“一个月，一个月以后我会起兵。”
　　逍遥子疑道：“这么急？”
　　夏侯淳道：“我已不能等了，那个人已经知道我没死，再等下去只怕会出变故。”
　　逍遥子不再说话。
　　这个抉择不该由他来下，他已决定，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就将所有事情说出来。
　　“师父！”
　　熊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胡同的另一侧传来。
　　“嘘，你小声点，这里虽然隐蔽，却也不能说九道山庄和锦衣卫找不到这里来，快，一个大男人怎么力气这么小，这点路就不行了？”
　　夏芸依旧不断的挖苦熊。
　　熊立刻紧闭着嘴，连大气也不敢喘了。
　　那地道虽然宽阔，却四通八达，可恶的是夏芸居然不认识路，领着熊左拐右拐，若不是熊自己机灵点，差点没有走出那片迷宫。
　　想到这里，熊就一肚子气。
　　只是面对口舌伶俐的夏芸，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熊背着阿胜，已是一身汗，夏芸却也不在意，拍拍熊的肩，说道：“你不用不理我，也不用一直摆着一副臭脸，笑一笑吧，嘻嘻，我们总算已到了。”
　　熊叹了口气，喃喃道：“若不是你哥哥在这里，我一定打你的屁股。”
　　熊放下阿胜，抬起头，夏芸突然跳到他面前，问道：“方才你说什么？”
　　熊吓了一跳，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见到这二人同时出现，逍遥子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夏侯淳却已板起脸，盯着夏芸道：“胡闹，你不乖乖随老三撤离，来这里做什么？”
　　一见夏侯淳生气，熊心里一动，马上插口道：“别怪夏芸，你这妹妹呐，可是去寻找你们……”
　　“去什么去！”
　　夏芸慌忙打断熊的话，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凑到夏侯淳面前，指着阿胜道：“别听他瞎说，我来找你可是三哥允许的，对了，你看这人……”
　　夏侯淳凝起眉：“阿胜？”
　　夏芸摇摇头，附在夏侯淳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夏侯淳面上先是惊讶，又现怒色，沉声道：“回去再说。”
　　说完一挥手，不知从哪里出来五六个人。
　　这几人一出现，就忙碌起来。
　　两个人抬起阿胜就走，剩下的人开始拆面摊，不到一会就将面摊分解完毕，放入随身而带的麻袋里，又瞬间消失。
　　这几人来的也快，去的也快，显然是夏侯淳的人。
　　面摊已消失，这个地方已找不出一点关于面谈的痕迹，只有这张桌子，和两碗早已凉的面。
　　夏侯淳已准备走了。
　　“再会。”
　　夏侯淳抱拳道。
　　熊拦住他，问道：“你们去哪，我还有许多话想问你呢。两年前你怎么会和我在一间石屋呢？你救我后又去了哪里？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夏侯淳大笑，道：“哈哈，你想问的还不少，下次再见，我可以告诉你。”
　　熊道：“你、你们去哪里？”
　　夏侯淳离开，夏芸自然也会随哥哥一起走。
　　夏侯淳道：“大漠。”
　　熊疑道：“去大漠做什么？”
　　夏侯淳看了眼逍遥子，意味深长地说道：“因为那是我们的家。”
　　夏芸笑道：“你若有时间可以来找我，嗯，找我们的。”
　　话未说完，夏芸的脸竟似有点红了。
　　熊点点头，心道：原来你也会脸红的么。
　　“这两碗面留给你们，确是我亲自煮的，你们可一定给我一个面子，尝一尝。”
　　夏侯淳最后一句话说完就被夏芸拉着走了。
　　熊注意到，夏芸的脸越来越红了，怪不得急着离开呢。
　　还真是一个有趣的女孩。
　　熊想着，不由笑了。
　　“熊。”
　　听到逍遥子唤自己，熊才回头，只见师父正把目光放在那两碗面上，不由笑道：“师父，你莫不是饿了？”
　　逍遥子也是微微一笑，说道：“既然人家请我们吃面，我们若是一口也不吃，是不是也不太尊重人家。”
　　熊道：“那是当然了。”
　　逍遥子看着熊，道：“你吃吧。”
　　“我？”
　　熊喃喃道：“这个，我也不饿，哈哈，既然师父饿了还是师父吃吧。”
　　面对这两碗凉透了的清水煮面，熊也没有胃口，他也确实不饿。
　　逍遥子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不吃，那我就吃了，只是没想到你在丁灵丫头那住了几天，竟然也学会挑食了。”
　　师父语气中隐约有责备之意，熊还能说什么，他已伸手端起一碗面：“我吃，嘿嘿，我吃。”
　　“这是？”
　　筷子刚动，熊就发现这面里面竟然有一块晶莹剔透的珍珠。
　　“想不到我的运气真不错，吃面都能吃出珍珠来。”
　　逍遥子笑道：“的确不错。”
　　话未说完，他已用筷子挑起了另一碗面里的珍珠。
　　两碗面，两个珍珠。
　　熊目光落在两颗珍珠上，赞道：“这两颗珍珠晶莹凝重，圆润多彩，真的漂亮，只是……”
　　逍遥子道：“只是什么？”
　　熊凝起眉，说道：“只是我不明白，夏大哥为什么会在面里放两颗珍珠呢？”
　　逍遥子笑笑，问道：“你可曾看出，这两颗珍珠产自哪里？”
　　熊想了想，道：“这两颗珍珠通体纯白，上面隐约也可以看到玫瑰色的花纹，而且整体来看也不是正圆状，用手触摸能清晰的感觉到上面的螺纹，但是色彩多种多样，”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若是猜的不错，这两颗应该产自长江流域，而非海南广西一带。”
　　逍遥子笑道：“你居然也懂得不少。”
　　熊低下头，道：“师父就别挖苦我了。”
　　在逍遥子面前，熊似乎立刻变成了一个乖巧的小孩子。
　　“长江一带……”
　　逍遥子左右踱了几步，忽然道：“我明白了。”
　　熊急忙问道：“师父，你明白什么了？”
　　逍遥子没有回答，却反问道：“对于长江流域，你了解多少？”
　　这个自然难不倒熊。
　　熊脱口道：“嗯，长江流域就是长江这条大河所流过的地方。”
　　逍遥子道：“没了？”
　　熊道：“没了。”
　　逍遥子不说话了。
　　熊的嘴角却露出一丝笑容，道：“还请师父指点一二。”
　　逍遥子自然看的出熊的心思，也不点破，接着说道：“长江乃是天下第一大江，自西而东横贯天下中部大部分地区，干流流经青海、西藏、四川、云南、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苏等多个省，数百条支流延伸至贵州、甘肃、陕西、河南、广西、广东、浙江的部分地区，几乎已可以与南海的广阔一争高下。”
　　熊点头：“毕竟第一大江。”
　　逍遥子道：“不错，也因此，长江一带人杰地灵，是多个地区的经济纽带和重要的交通枢纽，所以在此发展起来的势力也多如牛毛，其中能在江湖上排上名次的也有十三个帮派。”
　　熊不由问道：“是哪十三个帮派？”
　　逍遥子笑道：“你书读的也不少，会不知道么？”
　　熊脸一红，道：“这么说倒也了解一点，不过我只听过几个名气比较大的帮派。”
　　逍遥子道：“你说。”
　　熊道：“其中九华、风云阁、白鲨帮、九龙寨，还有十二连环坞各领风骚，其余的我实在想不起来还有谁了。”
　　逍遥子赞许的点点头：“不错，这几家帮派实力最强，而且又以十二连环坞成名最早，历史最久。”
　　说到这里，熊想到了卓兰，忽然叹道：“也不知道卓兰现在怎么样了？”
　　逍遥子笑了笑，道：“十二连环坞三百年基业岂会说垮就垮呢？除了这几家，近几年，又有一些迅速发展起来的帮派，控制了一部分长江流域。”
　　熊点点头。
　　逍遥子道：“其中七杀堂、罗门、大鹏堡、流沙四家最为狂妄，处事凶狠不留余地，几年里迅速崛起，而其他琉璃、瓦山寨、柳宗、清风寨四门则比较隐秘，平时比较低调，难以得知他们的真正实力。”
　　熊叹道：“一个都没有听过。”
　　逍遥子笑道：“你不知道很正常，这几家帮派全是近几年才发展起来的，所以影子怀疑他们的背后有另外一股力量的推动。”
　　熊道：“另一股力量，是九道山庄么？”
　　逍遥子道：“还未可知。”
　　熊看着手中的珍珠，道：“那这两颗珍珠又与这几家门派有什么关系呢？”
　　逍遥子沉思，道：“我想，夏统领留下这两颗珍珠，是想告诉我们长江一带会发生异变。”
　　熊惊道：“异变？”
　　逍遥子道：“十二连环坞素来实力雄厚，一家独大，这次阿兰执掌帮主之位，其他几家势力必将蠢蠢欲动，而且，”逍遥子顿了顿，“对于某些人来说，控制长江一代可谓控制了附近诸省的经济命脉，他们当然不会放弃这次难得一见的机会。”
　　熊道：“你是担心阿兰会有危险？”
　　逍遥子叹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们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熊道：“我们去看看？”
　　逍遥子笑道：“那到不必，已经有人去了。”
　　谁？
　　熊忽然笑道，“师父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卓兰了？”
　　逍遥子道：“小兰毕竟是一个朋友的后人，而且长江一代也不能落入那些人的控制，无论从那方面来说，我都不能坐视不管。”
　　“哦。”
　　熊闷声点头，心中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会是霹雳堂么？
　　雷傲天野心勃勃，怎会甘心只为九道山庄办事。霹雳堂的势力一直分布在川蜀两地，它若是扩张，必会将毒手伸向长江黄河流域。
　　只不过这念头也只是在熊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并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突然发现师父的眉头皱起，然后抬头看向东北方向的天空。
　　一道不是特别浓密的紫烟升起。
　　熊看到这紫烟，心里也是一阵惊慌。
　　他已明白，紫烟是他们山流的求救信号。
　　紫烟一出，就代表着山流的人正处于生死攸关的地步。
　　发生了什么事？
　　熊想不出，他也不用想，看到紫烟升起，逍遥子就已展开身形，向东北方向飞略而去。
　　熊也只能奋力跟着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