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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相思病

作品名称:逃四川      作者:春雨阳光      发布时间:2016-07-07 14:49:29      字数:3903

  “学镒,你真的不知道是谁害了爸吗?你真的相信项驼子是好人?他真的是帮我们,怎么会占据了我们的房子?他同样是有钱人家,怎么他没倒霉,倒霉的是我们?”学俭说。
  “我就知道你恨项颖爸。”学镒说完,闭上了眼睛。学俭看着学镒,他知道,项驼子就是他兄弟俩的疙瘩,他们谁也没法说服谁。
  “这朝廷怎么啦?怎么派了那么个狗钦差?如果不是他们,我们怎么有家不能回?”学俭叹息着。看到学镒这么执迷不悟,认贼为父,他真想给学镒两巴掌,真想痛痛快快地把学镒揍一顿。可看到廋弱不堪的学镒,他忍了,学镒还小,还是孩子,还不会看世道。学俭不知道该给学镒说什么,不说又不行,他不想把人世的可怕告诉学镒,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究竟怎样才能让学镒解开心结?龚老大和龚医生也说没法。
  “学镒,一路的凶险没有害死我们,大头瘟也没有害到我们,难道我们现在要自己害了自己吗?”学俭隔着被子抹着学镒的背,满脸忧愁地说
  “不会的,哥!我只是想睡觉。你去做事吧,不用守着我。”
  学镒知道学俭没有错,知道学俭对他的爱,知道现在回项李镇是上天摘月亮,知道项颖对于他,已经是水中的月亮,可他就是想,他没法赶走这一想法,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想。
  学镒躺在床上的时间越来越多,如果不是害怕龚老大他们不满,不是害怕给他们惹来更多的麻烦,他真想白天黑夜地呆在床上,不再起来。他想起床了,可是,他浑身无力,他觉得自己成了一滩水,怎么也立不起来。自己要死了吗?
  “学镒,我们给龚大哥家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们有再大的苦,也要忍着,装在心里。你这样躺着,你知道龚大哥一家多伤心多着急?龚大哥放下家里,冒着生死危险救我们,难道他做得还不够吗?李老爹救龚大哥,那是李老爹给他的恩。龚大哥救我们,却是我们欠龚大哥的呀!我们没有报恩,难道还要给他更多的麻烦和痛苦吗?你躺在床上,不说不笑,看着你一天一天瘦下去,你心里真的只有你自己吗?你真的没有看到龚大哥心里的痛和苦吗?你这段时间看到过龚大哥的笑吗?”徐姑娘看着学镒闭着的眼睛,看着那越来越瘦削的脸,慢慢地劝说着。
  学镒没有说话,只是眼角的泪像泉水一样挤出来,顺着脸颊流到了枕头上。徐姑娘拿着手巾,擦着学镒的脸。
  “学镒,睁开眼睛,看看嫂子好吗?看着你这样,我和你哥的心都碎了。你让我们怎么给爸妈交代啊!”徐姑娘看着学镒的眼泪,她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学镒摇摇头,小声地说:“嫂子,没事,你去忙吧。去帮龚大嫂他们吧。让他们别为我难过,也许过一段时间,我就好了。”
  天渐渐暖了,田地中的油菜花已经开盛了;小麦已经含苞了,那麦穗已经把麦妈妈的肚子涨得挺高挺高的了。可学镒已经不能下床了,龚医生开的药,学镒吃了也不见效。
  “唉,心病得用心药啊!”龚医生看着学镒,叹息着说。
  学镒不想吃药,他知道吃了药也没用,可是,他忍着药的苦,吞下每天的几碗药,只是为了不让龚医生伤心和为难。
  “学镒,走。哥背你出去看菜花。今天的太阳很暖和,梯田里的油菜花非常美。”学俭摸着学镒的手说,这双手全是骨头了。
  “小叔叔,快起来吧。你什么时候和我玩?是龚娃不听话不乖吗?你怎么不和我玩了?快起来吧,快起来吧。”龚娃子站在床边,下颌贴着床弦,他费力地伸出小手,要去拉学镒,可是够不着。
  学俭抱起龚娃子,弯腰让龚娃子抓住了学镒的手。
  “小叔叔,走吧。小叔叔走吧。”学镒还是不动,只是一个劲地流泪。
  “学镒,起来吧。只要你好了,能走路了,哥陪你回一趟家。”
  “你说话不算话。我不信。”
  “你嫂子还有龚大哥在这里见证。只要你好起来,不管家里有多危险,我都陪你回一趟家。学镒——”学俭说着,呜呜地哭起来。屋子里的人都哭了起来。
  “哥,抱我出去吧。我好久没有出去过了。”学镒动了动手,无力地说。
  “好,哥抱你,就像小时候我抱着你,搭船去看龙舟一样。小徐,你端条椅子到石梯那里去。”学俭把双手伸到学镒的身下,和着被子一起把学镒抱在了怀里。
  “不要急着出屋。学镒,你先睁眼看看,看看屋外的光,看你的眼睛是否受得了。我害怕你突然出去,眼睛受到伤害。”龚大嫂说。
  于是,学俭抱着学镒站在木栏旁,学镒慢慢睁开了眼睛,可又马上闭上了。
  “怎么啦,学镒?”学俭问道。
  “我的眼睛有点酸胀,看着亮光很难受。”
  “就在这里坐一会吧。你慢慢多睁几次眼睛,等适应了我们再到石梯处去。”龚大嫂说。
  “我的眼睛怎么啦?我的眼睛会瞎吗?”学镒惊恐地喊道,“项颖看到我这个样子……”
  “没事,学镒。你在屋里闭眼的时间太长了。坐在这里,你试着张开眼睛,次数多了就慢慢适应了。没事的,不要害怕。”龚老大蹲在学镒的椅子边,看着学镒说,“你把头偏向里面,睁开眼睛看看我,睁开吧。看有没有那么痛。”
  学镒把头偏向屋子里,试着睁开了眼睛。
  “龚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眼睛还有那么痛吗?”学镒摇了摇头。
  “那你睁眼看着屋里。如果眼睛受不了,你闭一会再睁开。偶尔可以试着看一下屋子外面,就会慢慢适应的。”
  学镒点着头答应着,他无力地对围着他的人说:“你们都去忙吧,我在这里坐一会。眼睛适应了,我喊你们。”
  一个时辰后,学俭抱着学镒来到了石梯处。这里看风景是最好的角度,可以俯视眼下的梯田,可以仰视房子两边的山头梯田,还可以远望对面的山。
  麦田和油菜田间隔着,金黄色和碧绿色相间,就像斜披在山坡上的一张巨大的彩色绸布。蜜蜂嗡嗡地闹着,不断有蜜蜂飞到学镒他们的头上、脸上,落在肩膀上,在那里慢慢地爬动,爬了几步,突然飞走了。
  “学镒,蜜蜂把我们当油菜花了。”徐姑娘笑着说,她的笑很爽朗,很清脆,很甜。学镒愿意出门了,这是她最开心的时刻。
  “女孩才是花。我是男孩。”学镒说。出来真好,空气真好,这些花真好,这蜜蜂真好,学镒的心好像宽了很多,心里好像流着清爽的泉水,吹着和煦的春风。
  风吹来了,对面的山上,那些嫩黄叶片的树左右摇摆,就像在起舞庆祝学镒的到来。那些树真美!嫩黄的叶片就像花,那些常绿树的叶片深绿,就像绿色的花萼,把那些嫩黄的叶片衬托得那么鲜艳,那么明丽。
  眼下的油菜花,起了微微的波浪,波浪汹涌起来,像潮水往一个方向涌去,黄色的江面起了漩涡,漩涡处的花疯狂地扭舞起来。麦苗也起了波浪。风大了,那些波浪往山上爬去,就像成群的密密麻麻的黄色马匹在往山那边奔去。
  “我们的马还好马?我好了骑着马回家,比来的时候肯定快多了。我们再来看龚大哥,也很快了。”学镒看着徐姑娘和学俭说,学俭和徐姑娘笑着,点着头。还有什么比看到学镒笑更重要的?
  学镒的心情比以前好多了,可是他的身子还是没有恢复。龚老大每到赶集的时间就要下趟山,一边挑选一些补身子的东西,一边向跑生意的人打听山外和大江的情况。听到的消息都是让人沮丧的。那些官爷们还是在不断地敲诈勒索,不少生意人都只能在本地跑,或者听说哪里清明太平一些就往哪里去。湖广和南京一代,还是不敢去。龚老大把这些消息告诉了学俭,两人都只是叹息,不知道这大明啥时才安宁。他们希望学镒好起来,可又怕学镒好,他们不敢想象,真的带学镒走上回家之路,又将遭遇怎样的凶险。
  学镒能自己走了,虽然还有点虚弱。看着学镒的身体和精神越来越好,学俭却郁闷起来,他很害怕和学镒在一起,可又不得不和他在一起,他害怕学镒提起回家的事。学俭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天快点黑,天一黑他就钻进被窝,逃过了和学镒的见面。每天睁开眼睛,看到窗外的亮光,学俭就开始紧张,紧张得就像有人拿着刀子要剥他的皮,要慢慢挑他的筋。只要这一天,学镒不提回家的事,学俭就好像从生死线上走了一回,就庆幸自己又活过了一天。他不是怕自己死,而是怕学镒出问题,最怕的是兄弟二人都彻底消失了。他得为学镒担心,他得为徐姑娘负责,他不能让徐姑娘还没有当家庭主妇就成了寡妇。
  可是,他答应学镒的话……他不能再忽悠了,他知道再一次忽悠的可怕后果。每天,学俭都会在半夜醒来,一醒来就纠缠回家的问题,纠缠去纠缠来,除了睡不着觉,他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学镒越来越好了,学俭又一天一天地瘦了。
  敏感的徐姑娘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他和学俭单独相处的时候,对学俭说:“不要怕,不要急。车道山前必有路。学镒是懂事的孩子,他知道轻重的。”学俭点着头,看着徐姑娘,他努力地笑着。他是男人,不能把这些忧愁传染给徐姑娘。徐姑娘也是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却承担起了母亲和妻子的责任,她一边要劝慰学镒,一边要帮助学俭。本来该是无忧无虑地嘻嘻哈哈的年龄,却承担着这么重的责任。想到这里,学俭摸着徐姑娘的头说:
  “苦了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你一个安宁的家。”
  “只要天天守着你,我就幸福了。家肯定会有的,我们现在不就像一家人吗?”徐姑娘说。
  学俭摇摇头长叹一声说:“这是龚大哥的家。这龚家椅子只有这么宽一点地方,龚大哥家的田地才多少?龚大哥还要添孩子。我们长久地呆在这里……我们总得找我们的栖身之处。不能老拖累龚大哥家。”
  “嗯。龚大哥家是好人,他们省吃省穿,我都看出来了。龚娃子的衣服还没有刚从山里出来时穿得好了。你走哪里我就走哪里,你说啥时走,我们就啥时走。”徐姑娘把头靠在学俭的肩膀上,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亲热。她也想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屋子,想一个女孩该享受到的幸福。可是,现在是在龚老大家里,他们不能那样做。
  油菜籽开始黄了,小麦开始黄了,龚家椅子的活追着这些“黄”来了。学俭松了一口气,他终于有理由阻止学镒回家了。如果学镒喊回家,他就说帮龚老大家收了再回家。收了,又该挖地翻田播种了。点玉米,种红苕,栽水稻。这样,就可以磨蹭到冬季再回家了,也许那时的天下已经安宁清明了,项李镇也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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