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华丽背后

　　等电梯时，后勤部主管正与一个衣着简朴、脸色微黑的青年争吵：“我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不用我？”男青年情绪有些激动。
　　主管很不耐烦，估计是被他缠久了：“不是跟你说了吗，公司有公司的要求和标准，不录用你并不代表你不行，你还是去别家公司试试吧。”
　　“这三个月我一直很努力，工作也完成得出色，到底是什么样的要求和标准，告诉我行不行，我改就是了。”小青年改为乞求的口气。
　　主管无奈地摇头：“你的表现的确不错，但按照公司的规定不能录用你，我也没办法。”
　　“我明白了。”小青年转换了一副愤懑的表情：“什么‘招聘会’，不过就是个幌子。你们真正的想法是招一些人进来，干满三个月辞退后再招一批，目的是用试用期的工资干合同工的活，什么‘天骄集团’，我看应该叫‘骗子公司’！”
　　主管怒了：“你说什么呢！我告诉你，乱说话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说的那些小伎俩本公司不稀罕用，‘天骄’这点钱还是花得起的。”
　　隋风上楼时，两人还在吵着。
　　如此狭隘的心态和胸襟，难怪公司不录取。不过想起毕业时找工作的种种艰辛，隋风能理解也同情，自己现在能拥有这份工作实属幸运，好好干吧。
　　推开行政部的门。“你傻呀！”
　　隋风吓了一跳，如此高的大嗓门除了钱爱丽还有谁？不用问，准是又在冲赵慧霞发脾气。
　　她桌上水杯的边缘有一滩水渍，赵慧霞满脸惊恐、手足无措地立在旁边：“我没有，我就是不小心……”
　　“别说话！”钱爱丽宽大的巴掌一拍桌子，冒着热气的杯中水又溅出了一些。
　　“你想烫死我是不是？我告诉你，趁早死了这份心，你那些小聪明都是我玩剩下的，想玩我，我玩死你！”钱爱丽情绪濒临失控的边缘。
　　隋风张张嘴，却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将“倚老卖老、公报私仇、恃强凌弱、滥用职权、为非作歹”等词语复习了一遍又一遍。
　　进到自己的“小天地”，刘柏文正在桌前翻看着什么，“你干什么呢？”隋风几步过去，护住自己的几张画稿。
　　“你小子行啊，工作时间干私活，胆子不小嘛？”刘柏文一副“我可抓着你把柄”的得意表情，把玩着手机，小人嘴脸显露无疑。
　　“无所谓，你去上告吧，我不怕。”
　　刘柏文愕然，想不到这小子也有“横”的时候：“行，你等着，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这口气怎么和钱爱丽如出一辙啊。行，我等着，你还真当自己是棵葱啊。
　　刘柏文气冲冲地紧走几步后又折回来，“啪！”的一下将一沓文件甩到桌上，走了。
　　今天是怎么了，出门忘看黄历了，隋风憋了一肚子火气。
　　这一天似乎注定“不安静不安宁”，单是钱爱丽就“烧了三把无名火”，不是嫌干活慢了，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实在找不到借口了，干脆挑剔起赵慧霞的穿戴来，刘柏文则在一旁谄媚地、温柔地捅刀子。
　　而赵慧霞所有的反应只有一个字“忍”，她似乎也习惯了。
　　寒门子弟、无权无势、没背景、没后台，在陌生的城市里打拼生活，势必要多品尝、经历一些艰苦与心酸，隋风深有同感。
　　其实，他不是不想替她说句公道话、帮她一把，可他一旦出手势必会牵连到方竞天，他不想让他为难；再者，钱爱丽有“黑背景”，连方妈妈都要有所忌惮，更何况是他与她，所以，忍了吧、认了吧。
　　终于等到了下班，办公楼外面星夜璀璨。
　　冬季来临了，又是一年。
　　公交车外，京都的夜晚美景匆匆而过。
　　突然，街边掠过一个熟悉身影。隋风仔细看，确认没看错。他想要打声招呼，一闪而过，走远了。
　　回到旅店出租屋，刚推开门，一个“不明飞行物”劈头而来，隋风赶紧闪人，躲过了一劫，是一部手机，还是重量级。
　　“你说，昨晚干什么去了？”原来是3号房的情侣吵架了。
　　“我不是说了吗，我出去工作了。”女方很是委屈。
　　“工作非要晚上吗？它是怎么回事，你说啊？”男的指着地上的手机。
　　“我都说了一百遍了，你怎么就是不相信呢。”女的声嘶力竭地喊着。
　　今天果然是吵架日，每个人的火气都挺大的。
　　隋风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阻隔了一切声响。
　　路上买了点小菜，煮点面，将就着吃点吧。
　　锅底泛起了泡泡，升高到水面，爆开，越来越多的气泡升上来，爆裂，连成一片，锅边四周笼上了一层白茫茫的水汽。
　　隋风想起了路上看到的匆忙身影，高天君。
　　听说，她与一个四流演员好上了，家里不同意，断绝了她的经济来源。她并没有妥协屈服，最后还是选择了爱人与爱情。刚刚看到的是她从超市买菜出来，打扮穿着普通随便，与路人甲无异。
　　看不出这小妮子还挺有骨气的，如果当初选择的是她呢……
　　“吱——”锅里的水沸腾了，水花翻滚。
　　隋风断了念想，专心下面煮饭。
　　昨晚没睡好，早上起来脑袋像是灌了泥浆一样，沉沉的，和成一团浆糊。隋风用冷水洗了脸，出门上班了。房东太太劝他在家休息几天，他婉拒。如今职场竞争激烈，生存压力大，不到生死关头，绝不下火线。还有就是，他做了一夜的恶梦，不是个好兆头，他有预感：今天有坏事发生。
　　到了办公大楼，打卡，等电梯，隋风呵欠连连，头直向下垂，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了一双鞋，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隋风瞬间清醒了，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但他还是看清了：那不是一双应该穿在职场白领或是大厦保安的鞋子，这双鞋子出现得离奇，消失得迅速，也许是第六感吧，隋风嗅出了其中的诡异危险的气息。
　　他急忙奔向了楼梯间，上楼，果然在三楼捕捉到了那双鞋子。这双价格低廉、样式老旧的鞋子正一步步向上爬着，发出沉闷的声响。看他的背影，似曾相识。隋风几步上前超越了他，错身的瞬间，他看到了一张脸，这不正是两天前与后勤主管吵架的那个人吗？
　　他是怎么混进来的，要干什么？看他的表情和始终藏起来的右手还有鼓鼓的裤兜，不好，他要惹事！
　　想到此，隋风一把专注他：“你是‘天骄’的勤杂员吧？我是行政部的，公司正好要去采买年终礼物，你跟我来。”
　　不容分说拉他下楼，经过前台大厅，走出办公大楼，到一个偏僻角落。
　　“哥们，拿出来吧。”隋风看着他说。
　　小青年闻听，立刻变脸，抽出尖刀对准了他的胸口：“哥们，少管闲事，要不连你一块砍了！”
　　“哦，是吗？”隋风盯着他又瘦又小的身板，笑了，“我虽然不会什么功夫，但也学过几招跆拳道，对付你绰绰有余。”
　　趁他愣神之际，隋风轻松将他制服，夺下了刀子，扔了出去。
　　“说吧，到底为什么？——哎，你哭什么？”
　　小青年哭诉道：自己命苦，从小父母离婚后重组家庭，谁也不要他，他由奶奶一手拉扯长大。好不容易长到了十八岁，离开家乡到了京都，找工作四处碰壁。终于‘天骄’录取了他，却还是在三个月后把他扫地出门。女朋友嫌他没出息没本事，找了个大款离他而去，最疼爱他的奶奶又过世了，他万念俱灰，满腹的怨气发泄到了“天骄”上，认为一切的不幸都是不录用他引起的。他原本打算混进公司后杀了后勤部长后从楼上跳下去一死了之，谁想，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计划败露，恐怕还要面临牢狱之灾，他年轻的人生彻底完了、毁了。
　　也许是内心太过压抑和不满，他竟连续不停地说了两个小时。
　　“你走吧，我不报警。”隋风可怜他。
　　小青年摇头：“我没地方可去了。房子到期，我被赶了出来，如今身无分文，饭都吃不上了。”
　　隋风拉他起来：“跟我走。”
　　小青年在一路的诧异和忐忑中被带到了一栋居民楼的旅馆，进入了一个房间。“听着。”隋风对他说，“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让给你，房租还有两个月到期，你可以安心住60天。”
　　隋风从钱包里取出几张卡片，交待说：“这几张卡片你拿着，先暂时做代购、攒积分换钱花。屋里的货品也一并交给你，你可以卖给同住的室友赚点小钱，进货的渠道名片上有。我目前给一家影楼做后期制作，修改图片、P图什么的，找时间我教给你，你也可以问问3号房的军子，等你学会了、练熟了，全都交给你。这几样加起来，即使不去找工作，维持基本的生活不成问题。”
　　小青年听得傻眼了，半天回不过神来：“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为什么要帮我？”
　　“说来话长，改天有时间再和你聊吧，但有一点你要向我保证，绝不能再去找‘天骄’的麻烦。”
　　“我保证，一定不会，绝对不会。”小青年鸡啄米似的点头，“你把房子让给我了，你住哪儿？”
　　“放心，我有地方去。”隋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王大宇。那个，‘天骄’老板是你家亲戚吧？”
　　“是我恩人的公司。有事找我，别去找人家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