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乞丐真酷
作品名称:清梦 作者:濮云 发布时间:2016-07-07 14:37:45 字数:4692
那下人过了一会,满脸无奈,摇头晃脑地跑来,手中拿着一封信,道:“老爷,那道士还是不肯透漏他的来历,只让小人将这封信交给老爷,说老爷看了自然会明白。”
樊无极一脸惊诧,道:“快将信拿来给我。”
那下人道:“是,老爷。”将手中那封信双手恭敬的递给樊无极。
樊无极接过信,只见信封上写着:樊君无机亲启。
他稍作沉吟,撕开信封,顿时愣住。
但见此信笔走龙蛇,文采飞扬,赫然是曾经最熟悉的旋律。他心在胡乱猜测,眼睛已经扫视着其中的每个字。
信曰:樊君,多年未见,向来安好?
岁月如流,光阴荏苒,如今你我兄弟阔别已有十载,愚兄万般思念,只是天涯无际,人海无期,似乎再难相见,每每想起我等三人秦直道并肩作战,力挽狂澜,结束武林纷争,人生有此一忆,实是快哉。不想十年间,我们兄弟三人天涯相隔,对月空杯长叹,何等寂寥无味。
愚兄一生都身在江湖的刀光剑影下,大小三十余战,颇得威望人心,虽然久经沙场,终能保住性命苟活于世,与两位弟兄相识相知,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两年前,愚兄承蒙江湖朋友的厚爱和扶持,在武当山开山立派,幸得门下弟子齐心协力,为光耀武当做着不懈的努力,如今算得上功成名就,与中原兄创立之青城派林立武林之尊。
愚兄老矣,不能分身处理帮中事物,有意培养大弟子江西子为第二代掌门,樊兄日后得见,切莫忘怀指点。
二十年后若我等三人皆在人世,定当再续今生之谊。
下角落款,书有:乾坤子。
樊无极的手突然颤抖着,老眼的泪水在打转。
一切似乎都是昨天的事,那些往事都在脑海中回荡,中原雪和乾坤子的影像是那样熟悉,那么真切,这些话就像乾坤子站在自己面前亲口说着一样。
他忽然从遐想中醒来,对那下人道:“快请那道长进来。”
那下人满脸狐疑,问道:“老爷,那道士只怕是寻常道观的老道,何必请进门来?”
樊无极突然怒喝道:“叫你去你就去,若请不到道长,你也不要回来了。”
那下人不敢再言语,战战兢兢道:“是!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江西子迈着潇洒的步伐走进门,后面紧跟着水寒冬、刘星雨和刘风尘。龙凤门这种热闹的场面刘氏二人显然没有见到过,不然也不会到张口结舌,只剩眼珠子没掉下来算是幸运万分。
刘风尘这家伙从小心直口快,从来都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心里面怎么想就怎么说,不管别人的想法和看法。他首先惊道:“哇,我晕,好大的排场,真是有钱人的楷模啊!”
刘星雨虽然不善言谈,但这种场面无形中也刺激着他的细胞,忘了水寒冬就在身边,道:“樊三爷果然与众不同,看大家吃的津津有味,就知道酒菜丰盛至极。”
水寒冬虽然没完全听到他的话,却也能猜到一二,怒瞪他一眼,道:“说什么呢?”
刘星雨速度之快前所未有,当即捂住嘴巴,连大气也不敢出。
迎面而来的是龙凤门的主人,老帮主樊无极和他的接班人,即掌门大弟子雷含笑,两人面带喜色,恭敬有加,颇有些惭愧。不等樊无极客气,江西子躬身行礼,声音响亮,道:“晚辈武当乾坤子门下首席大弟子江西子参见师叔。”
樊无极脸上笑容依然充满洋溢的热忱,伸手将他托起,道:“你就是乾坤真人的大弟子?”
江西子道:“晚辈正是,今日自行前来,未曾收到贵门请帖,实在冒昧,还望师叔恕罪。”
樊无极干咳几声,笑道:“实在是老夫之过,差点将故人扫地出门,真是让武林同道见笑了,我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江西子道:“师叔不必如此。我等路过此处,得知龙凤门樊三爷要过大寿,几番询问,得知果然就是师叔,晚辈受师父临终重托,今日才得见师叔,也不枉师父的嘱咐。只是来得意外,没有准备贺礼。这个……”
樊无极仰天长笑,忽然停住,道:“你来就是乾坤真人真身前来,比的上万两黄金,老夫打心里高兴。”
江西子见樊无极身后站着一个中年,始终保持着那种腼腆的微笑,眼睛却始终停留在他身后三人身上,江西子道:“这位莫非是师叔的公子?”因为以樊无极现在的年龄推算,他的儿子应该有这么大。
樊无极沉吟片刻,那个的微笑变得浅淡,道:“哦,他是我的大徒弟雷含笑。”
两人交换眼色,友好的一笑而过。
樊无极也将目光放在江西子身后三人身上,道:“这三位是?”
江西子道:“这几位都是晚辈的朋友。”
樊无极赞道:“道长郊游广博,居然也有这等少年朋友。”
江西子道:“晚辈和师叔相比,算是小巫见大巫。”两人居然默契的哈哈大笑,笑的好像真的很开心。
樊无极突然道:“你这位朋友生了疾病,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在场的所有人中,大多数早已将目光放在头戴蓑笠的这个青年身上,虽然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岁数和面容,但从他的步伐和身影不难猜到他是个江湖好手。
樊无极似乎也对这个神秘的来客深感兴趣,好戏压轴,到最后才问起。
“水寒冬,呵呵,你以为这样大家就不认识你了吗?你以为这样就能掩饰你杀人的样子吗?”
在场之人都是一惊,循着声音找去,只见一个满脸污垢,衣衫褴褛的乞丐站立在场中,脸上怒气尚未全消,一对眸子就像一头饥饿的野兽,瞪着水寒冬连眨都不眨一下。这人的耐力实在令后者佩服到吐血身亡,然后再吐血,再身亡,死前还要翘着大拇指说“你真牛”。
水寒冬没想到在这偏远的小县,居然有人能认出自己,知名度刚刚的,真想骂一句:他娘的人气如何才能降低。
水寒冬很少在西北走动,因此西北一带的武林人士大多不知道江湖上近几年出了这么一个人,自然也不知道他是哪门哪派,武功怎样,长的帅不帅,看这人包的跟粽子一样,长相这一项首先在大脑中删除。
樊无极总是樊无极,如果天下有他不知道的事,那他就不再是樊无极,估计今天来给他祝寿的不是店前跑腿的小二哥,就是田间放牛的小儿郎,但老人都有一个强项——健忘。樊无极想破脑袋还是想不出这个熟悉的名字在哪听到过,看看水寒冬的板型,在沉吟一会,如此反复几次,终于彻底认输,承认自己下岗是明智的选择。
水寒冬听到有人没大没小地喊自己的名字,语气还这么嚣张,伸直脑袋,从那黑纱中看到了那个乞丐。心想,我水寒冬既然不是偷鸡摸狗拔蒜苗,半夜还敲寡妇门的人,走到哪里还是这等洒脱和自信,比这小子整天拿着破碗混吃混喝有男人味多了。
冷冷问道:“你是丐帮弟子?”
那乞丐估计是刚刚死了爹娘,要么就是担心明天那顿早餐,满脸都是愤怒的皱纹。心情不好可以理解你老兄,说话得罪人的事可千万别做的太绝,这乞丐年纪不大,脾气不好,还是以往常态,道:”怎么样,你想杀人灭口?“
水寒冬的笑他没有看到,只听到水寒冬道:“杀你?你太抬举你自己了。”那乞丐又羞又怒,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让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出洋相,值得安慰的是,幸好都是男人。
水寒冬又道:“兄弟,祸从口出,凡事都要负责人,有些事不像拉屎放屁那么随便。”
在场之人无不恼怒,从空气中投来愤怒的目光。这人看起来挺有教养和修为,怎么说起话来这么粗糙,满口喷粪。因为没弄清底细,加上身为贵客,懂得忍耐和检点,起码这种容忍一时的度量不会被其他人看穿。
那乞丐口气虽大,胆量却小,见水寒冬句句犹如泰山压顶,干脆也把头缩起来,做个乌龟总比出头鸟活的长久些。自己只是个小小的丐帮末流弟子,若排起队来,恐怕找都找不到,凡事总有领导出头,表现再好没有观众,那也是自娱自乐,白费力气。
对于樊无极来说,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不但解决了继承人这件大事,而且意外的与故人的传人重逢,喜悦之色更上心头,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多岁。请几位贵客坐定,自己倒了一杯酒高举在手,向众人道:“这位道长乃是武当乾坤真人的传人,各位只怕还不认识,老夫当年纵横天下时曾与乾坤真人有过数年交情,可谓山高水深,只是天公不作美,真人已于几年前仙逝,老夫万感伤痛……”说着,一口饮掉杯中酒,竟端端的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三爷不必悲伤,想当年三爷三人单枪匹马血战钟离一线天,何等英雄,我辈无一不心服,乾坤真人当即虽然仙逝,也算不枉此生。”
“今日三爷与江道长故人重逢,也算老天总算开眼。”
樊无极轻轻拭去眼角老泪,破涕为笑,对众人的安慰表示感激,道:“老夫在这里谢过众位了。”说罢,深深地一辑,诸人尽皆骇然,无不受宠若惊。
偌大的龙凤门,按说为樊无极这样的巨头过寿,应该是山珍海味,美女如云才是,但是除了美酒并无美女,除了一帮老光棍和小光棍,连个小妞的影子都没有。这让很多好色之徒大为诧异和不解,心里后悔不该兴冲冲地来,也许在尼姑庵也要比在这里舒畅,至少那些不长头发的女人有光滑的皮肤和美丽的轮廓,可供眼睛舒展。
酒足饭饱,都先后请辞,怏怏不快地离开龙凤门。没想到千里迢迢抬着贵重的礼物而来,带着一包气回去,心里憋得程度只怕不用说都知道。更甚者出门前还要带着依恋不舍的神情看看那些箱子,没办法,一甩衣袖,跨门而去。
凉风如酒,容易让人心醉,倪天行自己已经醉了,不是因为喝多了酒,事实上他是一个很能喝酒的人,自命不凡,号称千杯不醉,人神皆不堪一击。却没有人知道今天的倪天行似乎异常的反常,他没有喝一滴酒。
也许其中缘故只有他本人清楚,他走在最后面,低头不语。云方子今日本该高兴,没想到意犹未尽时却弄个败兴而归,拉着脸,步行如风,只希望早日赶回峨眉山,以后无论你哪位高人神话,老子统统不来,看你还吃了我不成。
其他三弟子反而一路说说笑笑,倒觉得不枉此行。云方子哪里去顾及他们,脚下加力,走的更快,顷刻间在众人眼前消失。
郭阳道:“师兄,你们有没有发现师父今天很奇怪,路上也不跟我们说说话,这会也不知道离我们有多远了。”
张漠北从地上捡起一根细枝,轻轻搭在郭阳脑袋上,笑骂道:“就你小子多嘴,师父的心思你也敢猜。”说着又要抽。
郭阳抱着脑袋,绕过几株大树,不时回头看看张漠北,道:“你老是喜欢打我头,时间长了会生包包的,我今个免费给你个屁股,你来打。”弓着身子,翘起屁股做个挨打的姿势,看到张漠北过来,撒腿就跑。
张漠北指着郭阳哈哈大笑,道:“海生,你快看那小子像不像只乌龟。”
黄海生一笑,脸上露出两个酒窝,道:“乌龟能有他跑的这么快?”
转身见倪天行独自站在一株大树下,目光直直地钉在那树顶的鸟巢上。
黄海生向张漠北暗示道:“看他,倒挺像的。”
张漠北想笑,却不敢笑,硬生生地憋在心里。
郭阳等了半天不见张漠北追来,放松警惕,试探性地走了过来。“哇”一声,想吓唬吓唬两人,没想到两位师兄不但没有一点惊讶,反而痴痴地看着大师兄。他感到毫无乐趣,若是换了外人,真以为张郭两人喜欢男色。
绕了一圈,避开张漠北,走近倪天行,笑道:“大师兄,有两个色鬼在打你注意呢,你还不拿出点威严给他们瞧瞧。”
倪天行似笑非笑,道:“师弟,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最后进我的那几个人有什么异常?”
郭阳不以为然,道:“没有啊,不就是武当派的掌门带来的朋友吗?”
见倪天行不满的摇头,恍然大悟,道:“莫非大师兄对那四个人知之甚深?”
倪天行道:“我总觉得那两个少年很面熟,和我梦境中常常出现的人很相像。”
郭阳道:“大师兄你多虑了,我们师兄弟十年间不曾下峨眉山,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尚且一个不认得,何况两个无名小卒,以师兄的身份那两个向来攀交只怕还不够资格呢。”
这句话说得漂亮,倪天行只觉五内舒畅,心花怒放,脸上绽开了一丝高傲的笑容。心道:“也许我是多想了,他们怎么会无故出现在龙凤门,没有这么巧合的事。”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可笑。
张漠北见两人窃窃私语,料定郭阳去找大师兄助阵,心里多了几丝怯意,故意喊道:“你们两个说完了没有,在下我就不恭候尊驾了。”对黄海生道:“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黄海生正在迟疑,被张漠北拉扯着,只好拿定主意,无奈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