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龙凤门
作品名称:清梦 作者:濮云 发布时间:1970-01-01 08:00:00 字数:5138
江西子听的微微点头,笑道:”水大侠果然对八步酸知之甚深,不愧为青
城第一俊杰。”
水寒冬受宠若惊,道:”道长太言过其实了,水寒冬受之有愧。”
江西子道:“当年那些武林领袖,若能如此了解八步酸,也决不会受钟离一线天的牵制。”
说道这里,只听掌柜的喝了一声:“各位客官远道而来,欢迎挑选本店,需要什么物事,尽管招呼一声,小店虽然小了点,大爷们可别笑小的牛皮吹得大,凡是淳化城有的酒菜小店一样也不缺。”
水寒冬四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注视在门口,只见几个镖师模样的人信步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秃头老者,身穿黑色劲装,腰间悬挂着一柄宝剑,面色和善,让人觉得很容易亲近。秃头老者对店家笑道:“掌柜的,有什么好酒肉都上一些来,我还有几个兄弟在后面,稍后便到。”
店家虔诚应道:“大爷只管放心,我这就吩咐下去。”转身进去。
江西子道:“这人贫道在武林中未曾见到过,却不知是什么来头?”
水寒冬道:“这人衣衫华丽,又是镖师装扮,可见在镖局中身份高贵,再看他步伐轻健凌快,武功均自不弱,道长既然未曾见到过此人,在下就更孤陋寡闻了。”
刘风尘道:“他说还有几个弟兄,想必是镖局中的镖师和趟子手了。”
刘星雨本来话就少,但风趣幽默是最拿手的,插嘴道:“依我看,不是趟子手,就是趟子脚,反正不会是烫头。”几人乐的开怀大笑。
只见门外人影晃动,前后各两个麻衣大汉抬着一个朱漆木箱,正气喘吁吁的走进店来,四人将箱子放在一个空角落,抹去脸上汗水,见那秃头老者走了过来,一起抱拳道:“总镖头!”
水寒冬心道:“原来这秃子是他们的总镖头,难怪他器宇不凡,风度洒脱,那只木箱中装的定时他们要保的镖了,为何却只有三个人,莫非只是平常物事,以此无须劳师动众?”
那秃头请几人到坐定,道:“各位兄弟一路辛苦,我连某人在这里感谢大家一路护送‘淳化阁帖’回来。”说着欠身行礼,却被右侧一个圆脸大耳的汉子急忙托起,道:“连总镖头不必客气,我京城四虎曾经深受总镖头救命之恩,今日有幸为总镖头做点事,我们兄弟倒觉得踏实了许多。”几人哈哈大笑。
江西子道:“他们果然是京城四虎。”
水寒冬问道:“道长认识那四个人?”
江西子道:“他们曾经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黑白两道都要给几分薄面,自从风云教在武林中异军突起,打败江湖各派好手,俘虏各派掌门,京城四虎也一时间在武林中销声匿迹,刚才我见他们抬那木箱之时,故意不使自己的看家本领,一般的趟子手若是抬着这么重的箱子走这么远路,等到了这里一定累的腰膝酸软,坐在那里动也不想当,而这几个人只是微微流了几滴汗,显然有很深厚的功底,十年前我曾见过他们一面,因此认得。”
水寒冬道:“原来如此,只是不知这秃头老者有何本领,竟能请得动这四个人重现江湖?”
江西子道:“如果贫道没有猜错,一会还有一个人会来。”
水寒冬道:“哦?”
果然,门外脚步急促,一个白面书生走了进来,径直走到那五人座旁,拱手笑道:”万重山让几位久等了。”说完在那秃头老者左侧自行坐下。
那秃头老者呵呵笑道:“倪掌门严重了,托您的洪福,连某幸不辱命,将这卷帖子搜来了,请倪掌门亲自过目。”
倪掌门摆手笑道:“连镖头的为人在下还信不过,何必多此一举,这顿酒菜就当倪某为五位接风。”
一个满脸雀斑的大汗,道:“我兄弟今日才得见倪掌门的尊颜,实在三生有幸。”
倪掌门道:“京城四虎,名震一时,在下早已久仰其名,当年白云山一役更成为武林奇谈,谁人不知。”
京城四虎没想到这白衣少年不过二十左右,当年白云山大败“绝尘剑”冷孤傲,是何等英雄了得,那时这少年也只不过十岁左右,却也知道的如此清楚,顿感心花怒放,年轻数岁。
刘星雨见那少年虽然背对着自己,却觉得似曾相识,转念骂自己,道:“刘星雨啊刘星雨,你是不是犯傻了,人家可是堂堂掌门,你这臭小子怎么能认识呢?何况这十年你都在咸阳,哪里又接触过武林中人,要真结实,那还不是桌上这三个人。”
小二托着盘子,上了酒菜,几人好像并未发觉,都目不转睛的打量着那五个人。
小二喊道:“客官,你们的酒菜。”
众人这才发觉小二笑着奇怪地看着他们,水寒冬道:“知道了,有事我会叫你的。”那小二应了一声,自言自语退了下去。
等到众人在回头向那五人坐处望去,却只剩下一张放满菜肴酒肉的桌子,五个人早已走得不知踪影,门口那只木箱也不见了。
刘风尘道:“奇怪,人怎么不见了?”
江西子道:“这樊三爷的架子着实不小,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都到了,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水寒冬道:“道长,这个恐怕不大方便,但凡贺寿都有请帖,我们如何进得去。”
江西子道:“尽管吃酒,这个贫道自有手段。”
刘星雨道:“刚才道长说什么武林神话,我们都听得兴起,可你又不说了,到底是哪三个人啊?”
这么一说,倒提醒了几人,水寒冬道:“是啊道长。”
江西子道:“贫道本打算将此事尽皆讲述给你们,但目下我们有要事要办,我就简明扼要,告诉你那三个人。”
三人用期待的目光等候着。
江西子道:“一个是被称为‘清风剑雨’的樊无极,也就是樊三爷。”
刘风尘道:“我早猜到是他了。”
江西子道:“第二个是被称为‘波澜手’的乾坤子。”
水寒冬道:“原来令师乾坤道长也在其中,真是武当之福哪。”
江西子呵呵笑道:“你师父‘剑狂’中原雪也是其中之一,而这三人之中又以令师的武功造诣最深厚。当年若不是他早两日参透《惊梦绝册》无论三人怎么联手,都不是钟离一线天的对手,因此谈到武林神话,家师和樊无极都深感自惭形秽,说令师才是真正的武林传奇。”
水寒冬喜不自胜,暗忖:“原来师父早已参透这部秘籍,却又为何不肯对我直言相告?莫非他只想让我自己领悟?师父是武林领袖,一代宗师,我这可是我们青城门人的光荣,我水寒冬虽然不才,一定要振作起来。”
以樊无极在江湖上的地位和身份,黑白两道自然会有很多重量级人物驾临,何况今日是樊无极六十大寿,这个和颜悦色的老人已经整整离开江湖二十年了,虽然二十年间江湖上也曾出现过许多后起之秀,但出类拔萃的少年俊杰其实并不多。每当茶余饭后,樊无极总是独自一人坐在那张太师椅上,对着长空发呆,他突然间感觉到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孤寂,也许是过早的淡出江湖,没有了对手,因为任何一个成功者都需要强有力的对手,没有对手的日子,在高明的侠客都会觉得孤独,在厉害的功夫,都会被岁月拖得日渐遗忘,
樊无极很明白这一点,二十年前所向披靡,让敌人望风而逃的“清风剑雨”也变得生疏了。
又一次,他在后院广阔的草地上练了十来招,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干咳不断,他苦笑着对自己说:“老了,真的老了。”然后老泪纵横,伤心欲绝,在家一病不起,门下弟子他很少去过问他们的武功进展,因为他有他的事,他有他的孤独;当别人在背后用崇拜的目光打量他,用羡慕的语言恭维他时,他总是浅淡的一笑而过,没有人知道他的孤独,他的荒漠。
二十年前和他一起成名的还有另外两个人,那是他们歃血为盟,杯酒当歌,开怀畅饮,何等豪爽;而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个还在这纷乱的江湖中苟活,有很多次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把门内的事物交给大弟子雷含笑打点,让这个天资聪颖,勤快耿直的人接受掌门之职,可是每次有这样的决定都会被同一件心事打破。
樊无极虽然年迈,心里却很清楚,这四年龙凤门中人心突变,为争掌门之位,二弟子余剑明和四弟子周宝玉已经私下明争暗斗了许多年。樊无极身为师父,又身为掌门,眼睁睁地瞧了四年,他有他的打算,他一直都在提醒自己,龙凤门决不能因为任何原因颓废下去,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让龙凤门振兴强大下去的时机,为了这一天他等的太累了。他要在六十岁大寿这一天,在天下群雄面前宣布掌门人的继承者。因为江湖上的规矩大家都再明白不过,任何门派前任掌门亲传的继承人都是经过武林首脑人物见证的,如果日后有人图谋不轨,那就是武林公敌。这一招是最能解决问题的,对于政客来说也是最可怕的。
龙凤门在县城正中心,对面是一家当铺,这家当铺的名字很奇怪,叫“来一点当铺”。不知道是让客人当一点,还是客人当了东西他只给客人来一点。
龙凤门左右两边各放着一只石狮,高大威猛。门头挂着一块金黄大匾,写着“龙凤门”三个红漆大字,银钩铁划,苍劲有力,大门两侧的房檐上各吊了一盏黄色孔明灯。现在是清晨,因此并没有点燃里面的蜡烛,灯笼外黄纸上赫然写着“龙凤”,最为抢眼。
进了门,院落里坐满了宾客,这些人大多是昨日就赶到的,在这里休息了一夜,今日正赶上贺寿的时间,现在正坐在主位,等候各路英雄的到来。
这时走廊里走来一个中年男子,面带微笑,拱手对众人道:“大家请稍等片刻,家师还有一点事情要办,待到各路英雄都到齐了,自然会出来见诸位。家师有话要在下带给大家:‘多谢江湖朋友的光临,大家的好意家师心领了,至于那些贵重的寿礼,我们是万万不能收的,还望诸位在寿宴过后一起带回。’”
一个手持单刀的彪汉忽然站起来,道:“我宁波廖三雄虽然是个粗人,却也懂得‘来而不往非礼也’的道理。去年三月初九,我们天鹰帮死了三个弟兄,樊三爷知道后,什么话也没说,就派人送了一百两银子,还为死者遗孀捐了衣物,这份情,我天鹰帮弟兄早已记在心里。今日是樊三爷大寿之喜,本派帮主亲自到云南选了一块玉,找人做了一只寿桃,临行前,帮助再三警戒:‘这份礼物若送不到樊三爷手中,你们就不要回来了。’”
向众人道:“诸位说说,若是樊三爷不收咱这礼,我廖三雄五人岂非再无脸面面见帮主?”
只见一个方脸浓眉的汉子道:“廖大侠说的没错,无论如何樊三爷都要赏脸,收下我们这些礼物,也让我们回去好做交代。”
众人一阵喧哗:“是啊,咱们等这一天等了两年了……”
“让樊三爷亲自给我们说话,我们要见他……”
那中年男子见众人执意要送礼,一时拿不定主意,道:“这件事在下不好做主,请大家稍安勿躁,代家师出来再做回复。”
“我们都等了两个时辰了,樊三爷怎么还不出来见客?”
“饭也吃饱了,酒也喝足了,只等樊三爷他老人家出来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直吵的偌大一个院落乱哄哄的。倒不像贺寿,反而好似一群无赖上门寻事。
“峨眉派云掌门携门下弟子到!”
众人放眼望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青袍老者箭步走进门来,后面紧跟着几个劲装结束的少年,人人都在二十岁左右,背上负着长剑,最后一个走进门来的却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与其他几个少年走在一起,却最为抢眼。那中年男子见那青袍老者进来,整理了衣冠,大步迎了上去,恭敬地抱拳笑道:“前辈大驾光临,龙凤门可谓增光不少。”
那青袍老者道:“如果老夫没看走眼,阁下就是龙凤门的大弟子雷含笑,雷大侠?”能被武林前辈一口道出姓名,对于后辈来说是何等光彩的事。雷含笑笑道:“前辈过奖了。”向云方子身后几人斜眼望了一眼,问道:“不知道长身后这几位如何称呼?”
云方子道:“这几位都是老夫的徒儿,今日也一起来为樊三爷祝寿的。”
一个虎背熊腰的少年道:“小弟黄海生。”向自己右侧那背负双手的少年道,“这位是我的师弟张漠北。”张漠北见师兄向雷含笑介绍自己,抱拳道:“幸会。”
黄海生又向另外一个身着蓝色劲装的少年,道:“这位是郭阳,也是我的师弟。”最后向那书生模样的人,道,“这位是我们的大师兄,倪天行。”
雷含笑听黄海生一一介绍了四人,这才拱手,道:“原来是峨眉四秀,在下今日终于有幸得见,请!”引着众人走到席间一张放桌,请众人坐下,道:“前辈请自便,晚辈这就请家师出来。”
“岂有此理,峨眉派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我们等了几个时辰樊三爷只是一味推托,峨眉派刚到,樊三爷这就要出来,只怕没将我们这些人放在眼吧?”廖三雄忽的站了起来,冷眼看着云方子。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口出狂言,不……”张漠北拍桌而起,正要破口大骂。只听云方子突然呵呵笑道:“这位朋友,大家都是来给三爷贺寿的,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大动干戈。”
廖三雄往地上重重吐了一口,道:“呸,我堂堂天鹰帮岂会和你峨眉派相提并论,也不看看今日来的武林同道哪一个不是和我们天鹰帮交好?你峨眉派只怕还不够资格做我天鹰帮的朋友。”
云方子丝毫不减微笑,道:“原来阁下是湖南天鹰帮的,不知你们的师父海掌门可好?”
廖三雄万万没想到云方子竟然会问起自己的师父,顿时暴气减半,淡淡道:“很好,谢了!”坐下不再看云方子一眼。
张漠北对云方子道:“师父,这天鹰帮的人好不知趣,待弟子教训教训他,为峨眉出口恶气。”
云方子冷喝道:“放肆。”
张漠北当即闭上嘴,心内满是委屈。
黄海生低声道:“师弟,不必生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有的是机会。”
张漠北眉头紧皱,咬牙切齿,冷冷地看着廖三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