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含冤受辱

　　小二不多时已经将酒菜都端了上来,酒香扑鼻,却要比那武当的极品药酒味要浓的多,水寒冬方才酒意已足,哪里还敢多饮.对江西子道:"在下实在不胜酒力,不能再饮了,见道长好酒量,不如在下就将这壶竹叶青请了道长."
　　江西子哈哈笑道:"水大侠方才喝的乃是我武当山特制的药酒,对你脸上的伤有益,过不了两三个月定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这壶酒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贫道已经酒足饭饱,不敢多饮."
　　水寒冬道:"不知道长欲往何处?"
　　江西子道:"想想这孩子离家也有十载,如今随我下山,回去见见他的父母,一解多年相思之苦."
　　水寒冬得知江西子师徒也打算去古槐村,有心结伴,道:"没想到道长也要去古槐村,在下也正有此心,不如结伴而行."
　　江西子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道:"如此再好不过."对小二道:"小二,这位客官的酒菜钱算在我身上."
　　水寒冬连忙制止,道:"怎么能让道长破费,在下还有些碎银,付我们两人酒菜钱已是绰绰有余."说着欲往怀中掏去.江西子身手敏捷,右手挡住水寒冬掏钱的手,左手已经将一块银子扔向小二,小二接惯了钱财,百无一疏,接在手中,谢了一声,去了.
　　江西子笑道:"你水大侠的银子是银子,我江西子老道的银子莫非是黄土捏的?"
　　水寒冬只好陪着笑道:"既然如此,只好多谢道长了."
　　三人拿了行李,走出聚朋客栈,太阳已经变得暗淡,直向西山落去,大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感触,两人相对都淡然一笑.
　　大街小巷,人流渐稀,小商贩都忙着收摊.
　　一家古玩店门口挤满了人,人头攒动,围了一个大圈,将店门堵得水泄不通,老板却躲在店里变得清闲无事,手中不停拨动着算盘,盘算一天的收入,也不去关心门外的事.
　　水寒冬三人到得人群外,忽然几个人惊叫道:"水寒冬,就是他,刚才有人亲眼见到他和这两个人交手."
　　水寒冬一头雾水,自己头上戴着蓑笠,脸上蒙着黑纱,这些人居然认得自己,只是听这人言语高亢,似乎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道:"你们认得我?"
　　那几个人中的一个胖子道:"我们虽然不认识你,但你应该认得地上这两个人."说着向人群中央一指.
　　水寒冬满脸狐疑,挤到人群中央,心中一震,只觉头皮发痒,地上躺着两个死人,正是午后在秦淮河畔和自己动手的文清风及武残阳两兄弟.只见这两人仰面朝天,脸色白如纸张,衣衫整齐,身上并无半点伤痕,要说一般的江湖人士听到九龙会的名字,难免吓得魂飞天外,更别说敢和他们动手,没有人不知道九龙会是干什么的,文浩天的手段有多么黑暗,可是这两个九龙会的高手就死在天子脚下,武林中又谁会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胆识?
　　水寒冬俯身揭开文清风衣衫,见他身上毛发并未受损,几乎连半点皮肤也没有擦破,手脚各处筋脉也都接连整齐,并无异样.再看武残阳的尸体,也是和文清风一样.
　　水寒冬大感困惑,这时江西子和刘风尘师徒已挤进人群,站在水寒冬身旁,江西子道:"有什么发现?"
　　水寒冬摇头,表示暂时没有."你就是杀人凶手,别再惺惺作态了."
　　"让官府来拿人,大家别让这人跑了."
　　"小心他背上的剑,听说很厉害."
　　众人中不免有胆大好事者,你一言,我一句.
　　水寒冬站立起身,没想到自己一生光明磊落,今日竟遭人诬陷,怒从心起,对着人群大声喊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既然杀了人,就一定有勇气站出来对峙,何必藏头露尾,嫁祸他人."
　　人群依然不见有人站出来,只是窃窃私语的人多了.
　　水寒冬又大声道:"在下青城派水寒冬,自幼受恩师教诲,从来不做泯灭良心之事,想必大家也都知道家师中原雪的为人."
　　"不错,剑狂中原雪德高望重,不但在江湖上享有盛名,在民间百姓中也大有口碑."
　　"既然是青城派的,自然不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剑狂中原雪一年前已经去世,现在青城掌门正是此人--水寒冬."
　　人群闪开,大步走来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年纪在六十四五之间,腰间过着九个布袋,手中拄着一支竹棍.
　　江西子认得这是丐帮的九袋长老阮青山,嘿嘿笑道:"阮兄不在山西分舵待着,也会来南京风花雪月?"
　　那阮青山见说话者正是武当大弟子江西子,冷笑道:"江道长也来了,这便好."走到水寒冬不足三步处,白了他一眼,道:"昔日中原雪在世,青城派在武林中地位显赫,并且领袖江湖,人人敬畏,如今的青城派却和九龙会一丘之貉,又如何领袖群雄?"
　　"一派胡言,你身为丐帮九袋长老,居然口出狂言,污蔑我青城派,若我青城门人勾结九龙会,又如何会杀他们?"
　　阮青山嘿嘿冷笑,道:"这就是你的聪明所在,这两个人只不过是九龙会的二流角色,以你水寒冬的身手再杀十个二十个,也只是弹指之间."
　　水寒冬没想到阮青山会咄咄相逼,和一再为难青城派,脸上青筋抽搐道:"阮长老若能拿出证据来,在下自是无话可说,倘若只想凭空捏造,就休怪水寒冬剑下无情."
　　阮青山似乎胸有成竹,道:"好."走到两具尸体面前,将两人的衣衫脱光,在场之人顿时一片喧哗,水寒冬也是大惊.两具尸体完璧无瑕,脖子上却
　　有一道极为细小的伤痕,却没有任何血渍,显然是被一种锋利无比且薄如蝉翼的利器一剑封喉而死.
　　阮青山对众人道:"大家都看见了,天下除了水寒冬的中原神剑,还有什么
　　什么兵器能一剑封喉而不流一滴血?"
　　水寒冬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中原神剑虽然锋利,却是一把厚重的宝剑,杀人不流血这一点中原神剑还是做不到的,因为曾经答应过师父决不随便以神剑示人,当即虽然身陷困境,也决不敢违背师父的遗言.
　　水寒冬不慌不忙,只等阮青山离人群远些,摘下蓑笠,丢了出去,那蓑笠快似闪电,正不偏不倚打在阮青山后颈,面门载到地上,动弹不得,只管呻吟.
　　江西子哈哈大笑,走向水寒冬,道:"青城派的'飞沙走石'果然名不虚传,水大侠虽然方才只用了其中不到三成,却已经让贫道大开眼界了."
　　水寒冬道:"在道长面前不过班门弄斧而已,实不相瞒,师父留下的这套'飞沙走石',在下愚昧,只参透这三成,日后还要承蒙道长多加指教?"
　　江西子道:"青城派武功博大精深,除了尊师中原雪前辈,恐怕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参透这套绝世武功的精髓."
　　水寒冬知道普天之下除了师父,没有人知道这套武功的奇妙招式,江湖中能够见到这套武功的人凤毛麟角,廖若星辰,是以就连赫赫有名的江西子也为之哑然.
　　水寒冬心里自豪,却不写在脸上,道:"若师父还健在,绝不会容忍这些江湖败类随意欺辱我们青城派,只可惜水寒冬身份低微,学艺不精,才遭此人诽谤陷害."脸上多了几分忧伤,走到阮青山不足一步之处,看着他躺在地上,吃力的想站起来,眼睛狠狠地瞪视着水寒冬,心中充满仇恨.
　　水寒冬道:"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为什么一再和我们青城派为敌?"
　　阮青山突然笑了,那笑声凄惨绝伦,甚至比女人哭更令人心痛,忽然神情冷漠,冷冷道:"你想知道?"
　　水寒冬追问道:"究竟是谁,你快说?"
　　阮青山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淡淡道:"呵呵呵,太迟了..."言毕,一阵抽噎,倒地而死.
　　水寒冬心中一颤,思绪一片凌乱,刚才那招'飞沙走石'若是师父使出来,普天之下,只怕没有人能轻易活命,可如今自己的火候还不到位,最多将对方打成重伤,没想到阮青山堂堂丐帮九袋长老就这样死了,而且千真万确死在自己手中,着实难以置信.
　　数十双眼睛都在看着整个过程,一百八十个嘴也难以证明清白,为今之计只好暂避,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他已经看到江西子暗示自己先走,拿定主意,展开轻功,飘然而去,只听身后喊叫声越来越小.
　　"被让青城派杀人凶手跑了,抓住他..."
　　"那边,快,你,你,这边..."
　　"脸上有伤疤那个就是水寒冬...."
　　傍晚,古槐村.
　　水寒冬和江西子师徒站在古槐村那条小路上,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刘风尘叫出声来.只见从前的古槐村已经人去屋空,到处留下破旧的残骸和废墟.
　　"怎么会这样,这里的人呢?"水寒冬再次回想起十年前那个黄昏,那个身材矮小的刘星雨,那个善良的刘母,那个被自己保举当成村长的刘二牛,十年来,他们的影像一直深藏在他的记忆里,他曾亲口答应过文静,如果有一天能够活着逃出九龙会的追杀,一定再回到这个平静温馨的村落,现在,终于回来了,但只有水寒冬一个人,不再有那个和自己长相厮守形影不离的妻子,古槐村也这样永远的舍他而去,这个世界,除了青城山,再没有水寒冬可以值得留下的地方.
　　刘风尘神情呆滞,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希望这是个可以随时苏醒的梦境,然而这毕竟是真实的,这一切就在自己眼前,自己身边,那株古槐,远远的站在那里,是那样的寂寞,那样的孤独,十年了,它似乎也变得苍老了.
　　刘风尘记得那个树洞,那里有他的美好回忆,有刘星雨的影子,有父母的脚印,现在,它是那样的苍白无力,连树稍的枝叶也不愿意在重新发出嫩芽.
　　"尘儿,事已至此,再多伤楚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还有没有什么人留在村子里."他轻轻地将手搭在刘风尘的肩上,用师长的真诚给予他最大的安慰和温暖.
　　水寒冬恢复了冷静,但脸依旧绷得很紧,道:"我想到村子里看看."也不等江西子师徒回答,迈开脚步,迎着晚风向刘星雨家,那个他最熟悉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