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作品名称:总统府的炮声 作者:小白菜 发布时间:2016-07-04 15:02:04 字数:3817
第二天,在韶关通往广州的官道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汪精卫一早便出发,第三天才到广州。他一刻也不敢停留,马不停蹄地转到惠州去。
门卫去给陈炯明通报。
陈炯明正在召开招募新军会议,不禁笑了,说:“又有说客到了。”
有人问:“陈总司令,姓汪的葫芦里会卖些什么药?”
陈炯明摇摇头,说:“自从我被罢黜,在惠州隐居以来,前来劝说的人络绎不绝,甚至连陈独秀也到了惠州来,劝我不如加入共产党,领导华南地区的革命……”
副官插口说:“陈司令不要多言,恐防有泄漏。”
陈炯明环视手下将领,各各依次而坐,便笑着说:“座上的人,都是我的心腹之人,有什么说不得的?”他心里激动,挽下袖来,举起手臂,说:“我这手伤痕累累,我用这手拿枪,参加过响护法战争、辛亥革命和黄花岗起义,打败了福建督军李厚基,稳定了广东,今我力主‘保境息民’、‘联省自治、建立’联省自治政府,与北伐势力意见不合,民主自治还没成功,还望大家努力。”
手下将领都说:“我们是陈司令的子弟兵,效忠陈司令。”
陈炯明遥指韶关方向:“孙氏不识天时,强行北伐,必定是以卵击石,枉费心思……”
陈炯明正笑谈间,忽然听到外面有吵闹的声音。
副官出去,一会回来,报告说:“汪精卫他们吵着要进来。”
有人嚷叫:“总司令,我们不能软弱了,干脆把这人杀了,给孙文一个下马威。”
又有人附和:“对,只要杀了一个,以后就没人敢来了。昔日刘邦斩蛇起义,今天我们也杀人造反,独立广东。”
有人断然反对说:“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这样会被人耻笑的。”
陈炯明冷漠地说:“就是要杀人示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的厉害!”
立刻,有人站了起来:“这个时候跑来,还不是想送死?看来他不要命了,我现在就去,一枪把他结果算了。”
有人掏出了刀子往外走:“杀猪一样简单的事情,哪用浪费子弹?”这人屡吃败仗,感到抬不起头,此时紧紧抓住这扬眉吐气的机会。
陈炯明把他叫了回来,他冷冷一笑,老谋深算地说:“诸位稍安勿燥,等我先将他激怒了,然后再下手不迟。”
说完,他停止了开会,与副官低声说话。
副官领命出去,见到了汪精卫,说:“陈总司令昨天巡视江防,现在睡觉未醒,请稍后。”
林树巍说:“汪总参议长到此,你们陈司令睡得好安逸呀,等我进去,把他扯起来说话。”
副官让几个人挡着林树巍,说:“既然如此,我再去通报。”
吩咐门卫把守好门口,故意让汪清卫他们在门口等着,然后慢步入内,见陈炯明翘着二郎腿,吹着口哨在走廊上喝茶。那些开会的将领,都从后门走了。几个准备下手的士兵,荷枪实弹地站在暗处,等到陈炯明发怒摔杯子,便跑出来杀人。这是暗号。
副官拱立阶下。
陈炯明阴冷一笑:“让他们再等等吧,挫挫他们的锐气。”
半晌,副官才出去,果然看到林树巍按捺不住了。林树巍在外站立太久,不见动静,说:“你这什么陈司令?太傲慢了!见汪总参议长侍立门外,竟然现在才出来放我们进去。”
副官歉意地说:“哪是请你们进去的,我来告诉你们,你们现在还进去不得。”
林树巍说:“等到他睡醒,黄花菜都凉了,我们进去看看。”
副官改口说:“陈总司令不是没睡醒,而是他要敬佛,敬完佛才见客的。”
林树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往里走。有个士兵出来阻挡,脸上重重地挨了一下,蹲到旁边去吐口水,看里面有没有牙齿。又有两个士兵过来拦截,被林树巍一推,人仰马翻地跌个四脚朝天,一时睡在地上,捂着胸口叫痛。
副官从地上拿起士兵的枪,很响地拉枪柱,叫道:“站住,你怎么能不经批准擅闯司令部?你再进去,我开枪了。”
副官很响地叫,让里面说给里面的人都听到。他把枪对着了天空,但始终还是不敢开枪
林树巍不屈不挠进去,在转弯处,看到一个人踮起脚往外看。
那个惊愕地看着他,刚要说话,林树巍看到这人能在这儿穿便服,而且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必定是陈炯明无疑,他便抢先开口了:“我问你:陈炯明那小子在哪?”
那人更加愕然:“你是谁?哪儿来的?”
林树巍说:“我是谁你不要管。”一下揪住他的衣领,“我问你,陈炯明哪去了?”
那人却笑:“哼哼,你连陈炯明都不认识,看来你也是装腔作势,虚有其表的。”
林树巍趁机说:“陈炯明算个什么东西?他是个缩头乌龟,连人都不敢见。”
陈炯明缩缩头,不满地看着他:“你个小子疯了?胡言乱语。”
林树巍又骂:“陈炯明是个女人,做事不敢光明磊落,躲在屋子里搞阴谋诡计,我操……”
“你别操,会操作出人命来的……”副官跑进来,扯掉林树巍的手。
陈炯明瞥了林树巍一眼,“哼”一声,然后一丝不苟地整理衣服。
副官举手往林树巍脸上就是一巴掌。林树巍眼疾手快,把那手抓在空中,一用力,那副官痛得呀呀叫了起来,歪曲着脸痛苦地说:“你、你你混账,他是陈总司令。”
林树巍骂:“你才混账,他不可能是陈总司令,陈总司令不可能是这样的。”
陈炯明看着别处,问:“那你说陈总司令是怎样的?”
林树巍也不看陈炯明,骂那副官:“陈总司令不会这样绝情绝义,不顾兄弟交情的,汪总参议来了,也拒之门外……”
陈炯明打断他的话,惊奇地问:“哪个汪总参议?”
林树巍说:“汪精卫总参议在外站着,等候多时了。”
“有这么回事?”陈炯明茫然不解地看着副官,“你怎么不报告?快请,我去更衣迎接。”
说着,转身到了后堂。
副官会意,便到门外去把汪精卫请入来。
陈炯明穿着一件灰色唐装,戴着一顶礼帽,一见到汪精卫,便拉着他的手,亲热无间地说:“老弟,终于把你盼来了!”
汪精卫也拉他手问:“陈总司令别来无恙!”
陈炯明却勃然发怒,牢骚满腹地说:“汪总参议的话差矣,我哪儿还是陈司令?早被孙总理免掉,你这样叫,就是你的不对了,别人听了,还以为我有什么野心勃勃呢……”
汪精卫尴尬一笑,双眼一眨,随即插口说:“陈总司令不要过谦了,你虽然没挂着总司令的虚名,实际上还是总司令,我也一直当你是总司令。”
陈炯明不置可否地笑,又说:“别来无恙也说得不对呀,我全身毛病,快不行了,外面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全都置之度外,现在,正要到罗浮山去做法事,你在这住两天,后天我便能回来。”说着,斜眼看汪精卫。
汪精卫心里冷笑:一个草菅人命、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居然诚心向善,还立地成佛?他一下子便看穿了这种把戏,他转身便走,说:“你公务繁忙,我先行告退了。”
陈炯明挽臂留住他,说:“哎呀,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一个在野之人,闲云野鹤,哪里还有什么繁忙公务?你大老远跑到这儿来,做孙中山的说客就不必了,我都不理政事了。”
陈炯明知道对方在试探,却说:“我经过惠州,顺道来找你叙叙旧,讨些荔枝吃罢了。”
陈炯明听了,故意说:“自从来了个苏东坡,自从有了那首诗,惠州荔枝就天下闻名了。”说完,便念起苏东坡的诗:“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
汪精卫接了下两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两人念完,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
陈炯明便对汪精精卫说:“既然你为荔枝而来,我们到罗浮山摘荔枝去。”
不一会,两辆越野卡车停在司令部的门口。两队警卫士兵从司令部队出来,爬上了卡车的后车厢。
最后,又过来了两辆吉普车,停在两辆越野卡车之间。
陈炯明和汪精卫携手并肩而出。
副官跑过来,说:“陈总司令,你过来看到采摘荔枝的路线图。”
陈炯明过去,看到几个人摊着一张纸等候他。陈炯明看到是一张军事地图的背面,正莫名其妙,却听到副官说:“陈总司令,我们执行你的第一方案,在路上制造交通事故,把这两个人结果了。”
陈炯明果断地点头,在纸上胡乱地指点几下,然后上车。
汪精卫顺其自然地跟在后面。
副官很有礼貌地伸手引导:“汪总参议,你的车我们另外有安排。”
汪精卫看到警卫的笑容有些僵硬,不由满腹狐疑,说:“我有话跟陈总司令说。”
副官仍然笑容可掬:“陈总司令不习惯与其它人同车。”
汪精卫机警地看陈炯明一眼,看到陈炯明也在看到他,但目光一碰便飞快看别处,汪精卫心中有数了,故意大声骂:“我有话跟陈总司令说不行么?”
副官脸上没了笑容,坚持说:“你得听从我们我无路可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沉默!
四辆车已经嗡嗡地发动了,都在捉摸不定地等候。车上的警卫零落地站着或者坐着,不厌其烦地观看。有谁想说话,刚张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此时,他们都看到了陈炯明跳下了车,走了过去,接着看到陈炯明怒气冲冲的举起巴掌,在副官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两下,骂:“浑蛋!汪总参议想坐哪儿就哪儿,想怎样就怎样,不受任何限制。”
副官笔直地立正,回答:“是,陈总司令!”
陈炯明笑逐颜开地把汪精卫请上了车。
随后上车的是林树巍,他抢副官面前,上了陈炯明的车。当副官的脚踏上去的时候,林树巍说了一句:“这儿不需要你了。”毫不客气地把他推了下去,很响地关门。
车上的警卫向副官望去,只见可怜巴巴地上了另一辆吉普车。临上车,他摸了摸挨打的脸,擦干不经意流出来的泪水。陈炯明经常打人,但这次下手也太重了,大家都看得出来。副官像条狗一样整天跟着他跑,为什么会挨过打,没谁想得明白。
副官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他还没坐稳,就听到传令兵大声吆喝:“目标罗浮山,出发!”
声音刚落,跟着响起了嘹亮的号声。这是冲锋号的声音。
汪精卫不动声色地坐着,心底里不由冷笑:这陈炯明虽然独霸江东,但也太装腔作势、故弄玄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