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别离
作品名称:80后没有眼泪 作者:濮云 发布时间:2016-07-17 14:48:28 字数:4459
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写了三十多首诗词,都是些不伦不类的古体风格。我没敢拿出来让任何人过目,因为但从我自己这一关就很难通过,于是毫不怜惜的将它们一并揉成团塞进垃圾袋里。另外,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因素所致,日记也开始搁浅,甚至有一个多月没有在续写。每天除了上课下课,吃饭睡觉之外基本上能够利用的时间都用来写那部《狼魂》。我自己眼看学习滑落下来,心里也泄了气,尽管刘宇一再提醒,我似乎成了扶不起的阿斗。梁雨学习有尽头,我怕耽误他学习,万一中考又不合他心意,拉下脸来,一切责任无疑属于我自己的。也许他不会怪我,但是以我自己的性格心里是很难过意得去。只好咬紧牙一个人扛。
在春夏交替的这段时间,气候异常干燥,好多天都未曾下过一滴雨。每次眼见乌云黑压压的从东边升起,很快覆盖整个苍穹,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谁都会料到有一场暴雨要来临。操场上英语老师收回了自己的被褥,王主任和他老婆拽着孩子的胳膊往房里拉。校园里学生老师行色匆匆,跑着往安全的地方去了。一阵风过后云开日出,在所有人既失望又喜悦的表情下恢复了常态。
我走出教室,被一个迎面而来的女生差点撞到,她笑了笑羞答答的跑开了。他是谁?我怔怔的迟疑,脚下如同生了根,目送着她消失在去往厕所的夹道里。我的心跳得很快,血液翻滚着在身体里奔腾着,我的脑子一片凌乱。突然发觉这种感觉像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再次回到温暖的怀抱。让人着迷,让人沉醉,让人欲罢不能。我们是如此的陌生,因为在秦圣近乎一年的时光里,学校形形**的人物不能说都认识,但基本上都有印象。而这个女孩对于我是那样的陌生,莫非她是新转来的?
梁雨突然找我说:“小溪,不好了。”
我急道:“什么事?”
他不敢看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我急得直跺脚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啊?”
他说:“《狼魂》丢了。”
“什么?”
我几乎不敢相信,重新问了一遍,他眉目紧蹙,说:“我刚才去你那里找《狼魂》打算自己写几章,发现不在你桌兜。”
我跑到自己的座位把所有的书翻了个底朝天,终于确定《狼魂》不见了,问了班里所有人他们都一直回绝。我一下子瘫软在凳子上,心里莫名的疼痛。为了这部小说,我和梁雨两个殚精竭虑雕肝缕肾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吃晚饭就伏案写作,梁雨更是为了它中考落后好几名。无论从哪方面来讲我们为此付出的实在太多。现在竟然不翼而飞,对于我们两个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这部书是我们的希望,更多的是一种寄托,现在这种希望和寄托不在了,我们仿佛跌入无底深渊。
我六神无主,呆呆的坐着,有气无力的说:“现在怎么办?”
梁雨忧郁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光彩,沉吟了很久说:“到其他班级去问问,看那些平时喜欢看这本书的人有没有拿。”
结果是我们预料中的事,我们挨个问了个遍,连那些没有看过甚至没有听过《狼魂》的人都毫不遗漏的问了。
我知道我们的努力付诸东流了,这种打击是我无法承受的。一连好几天我都哑口无言,别人都以为我生病了,不断地有催促我请假休息,我心里感激,可是这种心情是他们所无法了解的,就好像有时候自己对自己并不那样了解一样,我只是傻傻一笑。
梁雨学习的尽头开始减弱,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上课也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我觉得从某些方面来说我是理解他的,也许他的失落和伤心并不比我少多少。这部书是他倡导两个人合作完成的,可想而知在这之前他是经过一番仔细的规划。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更不相信这样的事实,当梦醒来他终于落泪了。这是自从我接触以来我所亲眼见到的唯一一次落泪,一个学习优秀的学生,在中考的不得意和学校制度的压制下他都曾坚强的度过,即使再痛苦绝不会流泪。而现在,他哭了,一个男人的眼泪总是会在无人知晓,最无可奈何的状态下低落。梁雨不是坚强的男人,但和我相较而言是要坚强很多的。就连宋小小此时也满脸不悦,看谁都好像不顺眼。
刘宇出现了,他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好像从来就不曾离开,这种感觉从小到大一直存在。他安慰我说:“你们这样子不是办法,当务之急是从悲痛中恢复到现实生活中来,我们还要学习,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样下去头晕的毛病发作了家里人跟着你要受多少罪?小说能找到固然好,找不到也不见得是一种遗憾啊。”
我皮笑肉不笑的听着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心里觉得很受用。只听他继续说:“你想想,至少你得到了两样东西。”
我一脸困惑的望着他。他说:“第一,这部小说让你和梁雨的友谊加深到从未有过的高度,也让你们彼此在爱好上找到了共同知己。第二,小说是丢了,但丢的只是几万并不成熟的文字,你敢说这部小说就能发表出去?至少我们努力过,并且因为它而丰收了写作的经验。我相信如果你还有勇气写第二部一定会比这部更出众,文笔会更纯熟。”
我听得目瞪口呆,脸上终于露出微笑。一直以来都以为刘宇只是一个言语上没有太多考究的人,一个从来都不知道如何安慰别人的人。今天他的表现让我刮目相看。他的坚强,他对待失败从不气馁的毅力都使我深深地折服。最让我获益匪浅的是这些言语中有很多并不深刻的,几乎人人都可以脱出而出的东西,在平时是那样的无用,那样的俗不可耐,那样的一文不值。当他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在我的心灵深处竟发现它是那样的深邃和耐人寻问。
我将这些富有哲理的东西说给梁雨,他也是如梦初醒,破涕为笑,问:“这些话是你想出来的?”
我说:“是刘宇。”
他十分震惊,但又似乎不大相信说:“真的?平时只知道刘宇心直口快,今天才发现他还是一个分析问题安慰人心的能手。他说的很对,我们丢了一样东西却得到了两样,这些都比失去的更宝贵。无论是多么厉害的贼,他都偷不到友谊和共识。”
我默然点头说:“亏我们还自视清高做什么文学大家,还不如人家没读过课外书的刘宇。必须自我反省和改变,不能做书呆子。”
梁雨说:“是的,要学以致用,把书上的东西拿到生活和学习当中来。难怪古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估计说的就是我们这种酸溜溜的书呆子。”
我们俩相视而笑,之前的烦恼一扫而空。
梁雨在这个夏天到来之前转到县城去了。在这之前他找到我说:“小溪,我已经答应我爸转到冶浴中学去,请原谅我现在才告诉你。”
这事本不在我的预料范围内,无论如何也没有这方面的精神准备。我几乎无法自控,一把抓住他右臂,质问般问道:“为什么?”他忽然扑过来将我紧紧相拥。我的眼泪难以控制的浸湿他的肩膀,哽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一次感觉到病痛以外的悲痛和凄凉。我将双手迎上,也牢牢的抱着他。他以万分难舍而又极其沉重的声音说:“其实为什么要离开,我不说你也能猜出一二。现在这种环境与我原来期望的背道而驰,似乎越来越远了。说实话,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我甚至不能够接受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我说:“我们何必去管别人,只要自己觉得问心无愧就行了。”
他用红肿的眼睛看着我说:“小溪,你不用安慰我了,你要说的话我都明白。我已经决定了。”
我沉默了良久,却找不出可以使他留下的理由。我不能用自己的自私剥夺他人的理想。他有这个条件去更好地学校学习,做为朋友应该为他感到高兴。可是我无论如何也兴奋不起来,突然间觉得自己是那样孤独,那样寂寞,除了他在以后的岁月里谁来提醒我写作,谁来陪我批评我的得失。
我第一次觉得友情的伟大,它的重量是任何东西所无法衡量的。虽然还有刘宇,但他的存在是如影随行的,成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习惯。梁雨是个例外,他和我的友情是建立在相同爱好上的,是属于知己的范畴。他来得太快,走的匆忙,让我在梦境与现实中飞快的行走了一遭,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
他轻轻拍了拍我肩膀,勉强微笑着安慰我说:“不要难过,你是一个值得相交一场的朋友,无论身在何处,我都会记得你以及我们一起走过的岁月。别离将意味着更有意义的重逢,我会找机会回来看你的。”
我认真听着他每一句话,艰难的挤出一丝微笑。他说:“不要这样好吗?你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你太多愁善感了,另外我发现你太容易落泪。男人要坚强些,我们还很年轻,将来要工作,要结婚,要赡养老人,不能一遇到挫折就束手无策,我们始终是要面对生活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微笑着说:“其实这些道理都是刘宇让我明白过来的,没有他那一席话,恐怕此时我比你更激动,更伤感。古人不是说了嘛,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身体不好,要多保重,希望再次看到你时除了看到你变得开朗之外体质也有所改善。另外,写作的事毕竟属于业余爱好,学习才是当务之急。我相信你的能力,期待来年能在高中再续这段友谊。”
我泪眼朦胧,隐约看到他灿烂的笑容挂在脸上,他从口袋掏出一张纸递给我说:“你知道我不擅长写诗,但还是破例写了一首,留个纪念。”
我用颤抖的手轻轻打开他折叠成正方形的数学作业纸。顶端用钢笔整整齐齐的写着"别挚友于秦中",下首写着四句诗:秦圣中学两人聚,友情总在散时欢。别离只在一瞬间,万物千言写不完。
这四句诗如果放在平时我肯定往地上一扔,踩上两脚,然后大放阙词骂垃圾,甚至连打油诗都算不上。而此时,我深深地感动着,接受着这份高山深海般的情意的馈赠。小心翼翼的折叠整齐装进口袋。说:“谢谢你,梁雨,我会好好收藏的。”
梁雨会心的笑了,突然恢复冷静对我说:“还有一件事你要替我保密。”
我出奇的看着他说:“什么事?”
他说:“我要走的事你暂时别告诉刘宇他们,我想和大家开开心心度过这段时光。”
我领会了他的意思,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我问:“什么时候走?”
他说:“明天。”我没有再说什么,沉默不语。
下午,他邀宋小小给自己画一副画。宋小小说:“画什么画,没时间,作业好大一堆。”
梁雨失望的表情夹杂着莫名的酸楚,只是淡然笑道:“没事,我开玩笑的,你忙你的。”转身就要走,我一把抢过宋小小手中的钢笔,难以抑制悲愤的情绪,怒吼道:“叫你画副画牛逼锤子里。”宋小小忽地站起来,握紧拳头狠狠地瞪着我说:“你想怎么样?笔给我,我没有你这个朋友。”这句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让我的心苦痛无比,像个傻子一样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他气的暴红的脸。甚至不知他何时坐下,何时从我手中夺回自己的钢笔。他也不看我,头偏向一方。梁雨暗示我出去说话。
在院子里,梁雨向我道歉说:“没想到为了让大家在欢快的气氛中别离,反而弄巧成拙,让你们彼此产生这么大的误会。这件事因我而起,我去找宋小小解释。”
我制止他说:“还是不要说,以后他会明白的。我有一幅他送的宝莲灯,我带他转送给你,留个纪念吧。”
他露出欣喜的表情说:“这样也好。”
我们和梁雨刘雨杨胜以及始终拉着脸的宋小小打了一下午乒乓球。晚上我和梁雨故意找借口将刘宇杨胜请到拼成足够四人睡的桌子上,乐此不疲的聊到十二点。班长和舍长同时请假的情况并不多见,却又那么幸运被我们利用。宋小小因为恼火我,故而没有搭火的意思,却和李师李洋聊的不亦乐乎。他们不断的打诨抬杠,说女人,谈爱情,讲鬼话,梁雨无论平时如何正经严肃,今夜都一反常态的消化了。刘宇和杨胜不懂,我和梁雨心知肚明。我很少插嘴,只是静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