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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打球

作品名称:80后没有眼泪      作者:濮云      发布时间:2016-07-12 10:18:09      字数:4394

  质量分析大会很快过去了两周,这两周一切如旧,平静的好像未曾发生过任何事,我终于发现自己太过杞人忧天。北风呼啸而过,我们都穿上了厚厚的毛衣,过不了多久臃肿的棉袄就要挂在身上了,想到冬天的种种不好,心里有种消极的难以生存的感觉。这段时间经常在课间和宋小小一起打乒乓,写作的事完全托付给梁雨。
  在宋小小的指点下我球技突飞猛进。我还在练习的过程中自行研发出一种特别的发球方式,主要以快猛刚劲著称,连宋小小偶尔也被打的落花流水。有时候我们因为下课晚或者动作迟缓,等赶到乒乓球台时六个位置早就满满的无隙可插。
  有人突发奇想用讲桌当台案,讲桌一米有余,五十公分宽,中间横摆几块砖就可以。这种台面有个弊端,就是不能用太大力,否则乒乓球没落到案子上就直接落地,我们称之为自杀。这对我造成致命打击,我的长处得不到发挥,气的脸都绿了。和宋小小对决12场,最后以0:12惨遭失败。我一怒之下扬手不玩了。
  杨胜赶紧借缝插针说:“你走你的,剩下的事交给我。”他从我手中抢过球拍跃跃欲试,一副体育健儿的模样。
  宋小小见我临阵脱逃,将球拍放在桌子上,笑着说:“这么小气,输了就不玩了?”
  我说:“这不是小气,这叫有自知之明,我既然输的内裤都没了,还有什么颜面和别人打。”
  他说:“也不能怪你,这里地方狭窄,道具不行,你的'火箭炮'发挥不出来。要不你和杨胜杀几场。”
  我苦笑着说:“还是算了。”
  杨胜觉得我看不起他说:“不可能没人跟我打吧,好歹你们俩上一个让我也过过瘾。”
  忽然那边的球拍落在张俊清手上,他从口袋摸出一只白色手套,仔仔细细的戴在手上,嘻皮笑脸说:“打乒乓球都没人打,胜哥,我来陪你,咱们弄他个覆雨翻云。”
  这话让我怎么听怎么别扭,有点恶心想吐的感觉。杨胜本来就对他多少有些反感,板着脸说:“覆雨翻云就不必了,要打就发球。”
  张俊清虽然很注重形象,但心胸宽广,别人说他阴阳人也好,人妖也罢,什么冷嘲热讽都能接受,也能自我消化。
  见他们俩开始厮杀起来,我对宋小小说:“去和李师聊聊。”
  他似乎正有此意,点头同意。
  李师坐在第三排,他的同桌是个名叫李小华的女生,长相并不出众,也算对得起观众。只是平时不大会打扮,穿着朴素的有点土气,加上性格内向,除了一两个同村女生偶尔和她聊几句外,其他的男生女生都是避而远之。无论是谁和她接触,哪怕是说一句话,其他的人都会暗地里笑话他,也有好事者当面侮辱。于是李小华成为耻辱的象征,排斥的对象,没有人敢轻易逾越这道屏障。上周班主任按照身高重新排了座位,我和刘宇都被安排在第一排,中间仅隔一个女生,就是我的新同桌韩琼。很多人当时把目光都集中在李小华身上,想看看哪位仁兄上辈子积德行善,一致让老天有如此明智的安排。当这只幸运的绣球抛到李师怀里,他当时就表现出沮丧的情绪,觉得自己倒霉,觉得自己晦气,但是炊已成粥也别无他法,你再不情愿也不可能对班主任说不想和李小华坐的原因是她长的难看,这个理由不但牵强,而且荒谬。在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下他们成为了同桌。至今李师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甚至连正眼看一次都没有。
  李师除了学习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此时正握着钢笔写字。看到我们过来笑了笑。宋小小哼着鼻音说:“劳逸结合,哥们儿,每次都见你捧着本书,今天怎么没看到李洋?”
  李师放下钢笔收起书说:“请假回去了。”
  宋小小说:“我就说嘛,你们俩整天跟吸铁石一样,今天怎么分开了。”
  我见桌子中间有一条用刀片划的很浅的线条说:“这是什么?”
  他尴尬一笑,当即用眼神引导我看李小华,我当即恍然大悟。心想:“好几年没见过这种分界线了,小时候玩的东西李师也搞到这里来了。”
  宋小小说:“你还搞楚河汉界?”
  李师挤眉弄眼暗示他住口。无论如何小心我们的对话李小华还是听到了,她用怯懦的目光看了一眼转身在桌子底下倒腾,我知道她是故意掩饰自己的尴尬局面。
  过了几分钟,她终于随便拿了一本书仓皇的走出教室。李师不屑一顾的说,垃圾中的垃圾,你们不知道,我发现她有脚臭,难闻的跟死老鼠一样。
  无论如何小心我们的对话李小华还是听到了,他总是乐呵呵的,不管平时对别人有多么厌恶,一旦谈论起来总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让人觉得有种孩子般的可爱幽默。
  我本不能和他开过分的玩笑,我所说的每句话都会经他之口传到我大姑耳朵。有一周我没有回家,在我大姑家过完两天假期,她就批评我说:“师师说你天天买方便面吃,有时还是洋芋菜夹馍,人家吃馒头都吃的下就你吃不下……”
  我当时很生气,感觉李师怎么有点像我身边的卧底。又觉得好笑,我每周就那么点钱,如果像我大姑那么说每天都是方便面菜夹馍得多少钱,难不成我去偷去抢。我埋怨李师嘴长,什么事都告诉他奶奶。我恨了他一段时间终于想通了,整件事分明是我大姑空穴来风凭空捏造,但也不排除李师没有打过小报告。我决定以后在学校做任何事都必须谨小慎微,特别是有李师出现的情况下。我问了李师我大姑和姑父的身体情况,只留宋小小一人和他闲聊。
  我的新同桌并不像孙萍那样开朗让人容易接近,她富有女孩与生俱来的矜持和含蓄,红润白净的脸蛋上总是挂着一种朦胧的忧郁。她没有过多的言语,不知什么原因她对我并不那么友好,眼神中装着厌烦。我是一个不喜欢主动的人,在这种情形下我和她几乎形同陌路,仅仅三个月的同桌,并没留下太多的印象,就仿佛我未曾有过这样一个同桌一样。
  秋去冬来,寒流席卷了北方每一个角落,苍劲高耸的雪松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松叶在北风中轻轻摇曳着。屋顶,围墙,操场和院子里到处落满了雪,臃肿厚实的棉衣已经紧紧地裹在身上,使每一个人看起来像一个刚出炉的包子,笨拙而可爱。
  我们讨厌冬天,但喜欢雪,当第一场雪洋洋洒洒的如同一粒粒玉米珍子落在地上时,我们欢呼着奔出教室,冒着寒风在操场和院子里雀跃欢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结停滞,我们呼吸着一年中最新鲜的空气,任凭北风无情的从裤管里往进窜。五星红旗在旗杆上呼呼作响,在白雪的映衬下更加鲜红夺目。云雀和麻雀贪婪的在雪中觅食,留下一幅幅美丽的画面。
  我们积极的参加扫雪,男生放平了板凳用面子推成雪堆,女生则是跟在后面用扫帚认真的打扫。到中午打扫过的地面基本风干,但天气依然寒冷的如同置身冰窟,同学们都走出教室开始自己的热身运动,有的踢着用七彩羽毛制作的鸡毛毽子,有的两人一组轮番踢着脚丫子,也有的双手捅进袖管里面带微笑静静的看着。
  我和宋小小依旧互相切磋着乒乓球,这时候的我已经能够很好的把握发球接球的力度。
  宋小小一边发球一边赞扬:“好球!”
  我触嘴在手心哈了一口热气笑着说:“承让!”
  旁边看球的有好几个,他们都在等着更换失败者。杨胜自然是其中一个,他对乒乓球的热情绝不亚于他的恶搞。当宋小小以谁也没有预料的发球方式送来这个球时我措手不及,终于落空。球弹跳着滚到后面一排桌子底下。
  宋小小笑着喊杨胜:“球判判,捡球。”
  杨胜咧嘴说:“谁打谁捡,我可不跑长途。”
  我说:“后面打球的人排队呢,你不打就别捡。”
  大个子冯伟不知何时已经捡球回来说:“这球我捡了,谁下场,该我了。”
  杨胜喊道:“扑的跟黄继光一样,还有一个球没打。”
  冯伟有些失落,将球扔给宋小小说:“给你,下一场无论如何轮我。说完站在宋小小后面,等待接位。”
  杨胜不屑的笑了笑。
  当我以4:6输给宋小小时冯伟傻了眼,等他反应过来杨胜已经接过我手中的球拍。
  我不能不佩服杨胜的奸诈,也对冯伟的不细心感到悲哀。
  谁都看得出这场球最后的赢家是宋小小,因为他最后改变发球策略时我每次都“自杀”。
  冯伟自然生气,骂骂咧咧的准备出教室。
  宋小小叫住他说:“我不打了,你打吧。”他看了一眼趾高气昂的杨胜,终于没给宋小小面子。
  我回到座位上,见我同桌横躺在凳子上,肥胖的身体几乎占据了窄小的所有空间。他是三个通宿生中的一个,肥胖臃肿的身体使人立刻想到挂在钩子上的猪肉,他戴着一副二百多度的近视眼镜,肥大的脸蛋被两条镀金眼镜腿勒出浅浅的肉渠。他是一个欢乐的人,自从他留级被分到这个班,再和我当上同桌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因为任何一件事而烦恼过,肥胖的脸上总是绽放着不谢的笑容。也许是因为留级生的缘故,他学习比任何人都要刻苦,甚至超过了尖子生李洋和李师。他的勤肯和努力并没有得到上天的眷顾和认可。本次中考名次仅仅排在全班第十名。尽管如此他依然笑脸相迎。
  我们同座后的第二周,他异常兴奋的告诉我一个深藏已久的秘密,他说他喜欢我们村的一个女孩。当我从他满含羞涩但又充满幸福的嘴里得知那个女孩的名字时我的心忽然一阵刺痛。
  那是一九九三年的一个下午,我刚被父母强拗着送进学前班。一个身穿桃红上衣,留着乌黑短发的女孩也被她父亲送来。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个子甚至还没有我高,说话的声音甜美而柔和。那天以后她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储藏在我的记忆里。她的清秀美丽像一幅永不褪色的画,无可非议,无可挑剔。直到有一天她出色的背诵完一篇一年级的课文,她的聪慧得以体现。被破例跳级,直到现在都刚好压我一头。
  这七年间我们总是不经意中相遇,却不曾说过一句话,甚至连问候的语言都没有。我总是莫名的希望看到她,总是喜欢听到别人谈论她。然而都很少,尽管她的容貌出众,学习刻苦,但默默无闻。同桌吴彪没留级前和她是同桌,直到一厢情愿的喜欢上她,我终于能够听到有人真实的谈论起她,并且只说给我一个人听。我本该庆幸本该高兴,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表现出那份喜悦之情。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从小到大埋藏在心中的那份美好画面辗转变成了情爱?应该不是,虽然在一个村,但是是那样的陌生,如果非要一种解释,我宁可认为是欣赏或者崇拜。这种解释又似乎太过牵强。如果这样的解释可以说服我自己,那么为什么在吴彪说出他的心事时我会表现出如此的紧张不自然。我完全无法给予自己充分的理由。
  我眉头一皱,在他脚上重重的拍了一把说:“人走狗占窝,走开。”
  他并不生气,笨拙的扶着桌沿坐好,说:“这是狗窝啊,哈哈,我以后可不敢乱坐了。”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说:“你管什么窝,总比你肥猪窝要好。”
  他摘下眼镜放在盒子里。耸肩笑道:“你的心事我最清楚,练习册里有个名字挺熟悉的,嘿嘿,咱们还是彼此保密,精诚合作。”
  他说完这话我先是一阵惊愕,仿佛被人当头一棒。想到写在练习册中间最隐秘的名字被发现,又后悔又愤恨。但很快想到事情的后果,只能强忍怒气,只有这样才能死守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才能避免满城风雨的尴尬场面。
  我说:“算你赢了,以后谁也别提这件事,倘若有第三者知道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他握着我的把柄自然很得意,说:“只要你表现突出我保证这件事一辈子不会有人知道。”
  虽然他这样对我充满真诚般的承诺,我还是忧心忡忡,大不放心。将练习册中那个名字涂的面目全非,并将关于她的日记全部撕毁,这才放了大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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