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寮星火

　　林大冲大叫：“凌大哥，我们寡不敌众，快撤！”
　　凌十八挥舞勾刀，向前杀去。恰遇一将手提铁枪，引着十多人杀来。凌十八也不说话，直取那将，只一刀，便把那将一刀砍倒，其它的人见到来势凶狠，一哄而散。
　　凌十八带着林大冲杀入重围，一直向前，背后忽有一将大叫：“休走！吃我一枪！”前面又有一将，使着一大锤截住去路。凌十八毫不畏惧，力战二将，旁边的军士一齐拥到。凌十八浑身是胆，挥刀乱砍，手起处，血如涌泉，杀退众军将，眼看出了重围，不想啦啦一声，跌入土坑里。一个将军骑马扑过来，挺枪便刺。这时候，却听林大冲几声怪叫，那马前腿一跪，马上的将军收缰不住，从马上滚进土坑之中。原来林大冲识马语，那马一听，丢弃了主人，顾自跑掉了。凌十八一刀结果了那个将军，踩着那将军的肩膀，平空一跃，跳到了坑外。旁边的士兵见了，大惊而退。
　　此时，洪秀全被困山上，忧愁地说：“思旺墟的清兵都来了，山人村难以把守，这次必死无疑。”
　　胡以晃大声说：“就是死，也跟随洪教主！”
　　大家也一齐说：“生是拜上帝教的人，死是拜上帝教的鬼。”
　　洪秀全看到官兵分成几路，漫山遍野而来，如狼似虎。他说：“为我一人而使大家遭此大难，我还有什么面目生活在世上？”想到被清兵捉住，将会受尽酷刑，洪秀全走到了悬崖边。
　　胡以晃急忙抱紧他，失声痛哭：“教主！”旁边人看了。无不痛哭流泪。
　　忽然，胡以晃叫道：“教主，你看！”
　　沿着胡以晃指的方向，洪秀全望见一人，所到之处，威不可当，便问：“这人是谁？”
　　冯云山说：“敌人的敌人，肯定就是我们的朋友。”
　　洪秀全见到旁边排起了弓箭队，要放冷箭，便叫道：“快去救他。”
　　胡以晃带着几个人，绕到弓箭队的后面，挥刀便砍。那些弓箭队没有防备，被驱赶得七零八落，夺路便走。胡以晃向那人走去，看清是凌十八，不禁大叫一声，飞奔上前，扯着凌十八，望回而走。
　　凌十八到了洪秀全面前，刚要说什么，便听到后面喊声大震，原来是浔州协副将李殿元引军赶来。他会同署平南县知县倪涛、秦川巡检张镛所率的兵勇，前来平乱。
　　凌十八到洪秀全身边，早已人困马乏，见到洪秀全已陷入包围之中，无路可走。
　　李殿元立马于桥上，大叫道：“别放走了天地会的贼首！”此时，清庭还不知道拜上帝教，还不知道洪秀全，以为是天地会的聚首。
　　凌十八抢到洪秀全面前，取下他头上的头巾，戴在头上，然后带着林大冲，往旁边飞奔而去。
　　李殿元下令：“杀死黄头巾的贼首。”
　　士兵们立刻大叫：“杀，杀黄头巾的贼首。”
　　清兵便一齐向凌十八和林大冲一拥而去，急急追赶，尾随而去。
　　洪秀全始料不及，仓皇失措，仰天长叹：“凌弟一人，哪敌得过万山遍野的敌兵？今生不能再相见了。”
　　说话未完，忽然见到敌军后面尘头大起，鼓声连天，喊声震地。洪秀全失声说：“前面的敌军如狼似虎，后面的又来增援，想不到我洪秀全壮志未酬，今天成了釜中之鱼，阱中之虎，再也无力回天了。”
　　山坡后鼓声响处，一队军马飞出，直扑而来。洪秀全又仰天长叹：“天啊，我洪秀全今天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队军马渐近，为首的大声叫：“洪教主，我们来了！”当头那人，手执大刀，坐着一匹黑马，原来是蒙得恩。杨秀清得到洪秀全派出兵士的密报，立刻在金田发兵，派蒙得恩率领数千会众，经五洞山(属鹏化山)小道，袭杀隘卡守卒，突出奇兵，攻了入来。洪秀全站到高处，看到会众们蜂拥而来，头领们个个披发持剑，口中念咒，狂舞红旗，奋死杀向清军。
　　清军中的“壮勇”是当地天地会投靠清政府后的兵勇，他们头上缠着红巾，身上的装束与拜上帝会人员的衣服相仿，这些人一下子便惊溃，丢下刀枪，抱头逃窜。清军的正规军哪儿见过这么不要命的“贼”？顿时傻了眼，个个脚软，争相奔跑，往后退却。
　　就在这时，猛然听到一声大喝：“顶住，给我顶住！”清将伊克坦布挥着剑，手起剑落，杀了几个后退的士兵，前来督阵。
　　清军不敢退却了，但没一个再向前。
　　正在伊克坦布挥剑与兵士对峙之时，前面突然发喊，又撞出一队人马军来。伊克坦布挺剑看时……不，他还没来得及看，前面的清兵水一样奔涌过来，把他撞倒了，一双脚从他身上踩踏过去。伊克坦布骂：“你们瞎了眼，我也敢踩？！”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才站到一半，便倒了下去，他的背脊挨了一刀，那刀从背后面进去，从肚子探了出来。后面的人踢起一脚，伊克坦布飞出了几尺外。
　　这人就是凌十八！
　　凌十八杀得性起，双眼通红，往前直杀，突然，林大冲丢了斧子，抱着凌十八大叫：“凌大哥，你醒醒！”
　　凌十八这才醒悟过来，原来那些清兵都跪到了地下，举起双手投降了。
　　这在这时，面前猛然一暗，飞过一颗人头来，原来秦川巡检张镛逃走不及，被会众杀死。会众砍下他的头扔过来、又扔过去取乐。
　　李殿元在清兵的保护下，且战且走，杀戮之声渐渐远去。
　　洪秀全领军乘势追杀了半天，方才歇息下来。洪秀全问：“前面是何处？”
　　冯云山说：“前面是思旺，就在山人村和金田之间。”
　　洪秀全便令就此驻扎，看左右会众，漫山遍野，势不可挡。而清兵伤的伤，死的死，侥幸逃得一命的，都已不知下落。他不禁大喜，正要说什么，却看到蒙得恩上前，见过洪秀全，然后禀报说：“洪教主，杨秀清元帅派我率军来与平南会众会师，迎接教主回金田。”
　　胡以晃高兴地拍着蒙得恩的肩膀，说：“蒙将军，这‘迎主之战’，打得好呀！”
　　洪秀全却沉下了脸，说：“我被困在山人村，你们再来迟半步，说不定成了韩山童，早被官府捉住杀头。”
　　蒙得恩听了，慌忙跪了下去，说：“洪教主开恩，这儿道路复杂，我们走错路了，路上又下暴雨……”
　　说话间，忽然见到凌十八身带数箭，踉跄而来，口里呼叫着：“洪教主，我来了！”
　　洪秀全一把扶住凌十八，流出了泪水。凌十八看着洪秀全，喘着粗气，说：“赖教主洪福齐天，打了个大胜仗。”
　　冯云山见到时机来了，忙鼓吹说：“清军再多我们也不怕，我们教主智能双全、福大命大，战无不胜……”
　　胡以晃立刻高呼：“洪教主战无不胜！”
　　立刻，所在会众振臂高呼：“洪教主战无不胜！”声音经久不息，在上空回荡，惊飞了许多山鸡和水鸭。
　　洪秀全却抱着凌十八说：“幸得凌弟无恙！”双手把凌十八身上的箭拔了，说：“凌弟，你千里而来救兄今天之难，世上之人，没一个及你，兄怕差点见不到你了。我要大张筵席，为你庆功。”
　　当晚，山人村胡以晃家的空地上，亮如白昼，响起了得胜之乐。座上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洪秀全与人轮换行酒，大笑畅饮，饮至半醋，拿执“斩妖剑”在手，舞剑作诗：
　　龙潜海角恐惊天，暂且偷闲跃在渊；
　　      等待风云齐聚会，飞腾六合定乾坤。
　　作完诗，掌声雷动，满座欢笑。
　　洪秀全拉过凌十八，脱去他的上衣，立刻见到上身血肉模糊，满是刀伤枪痕。洪秀全哭出声来，说：“我点一道伤痕，你喝一口酒！”说着，摸着凌十八身上的伤口，让凌十八喝酒。一会，凌十八醉倒了。
　　洪秀全仍然不停，每数一下，他自己喝酒，到最后，他也喝倒了，和凌十八倒在一起。
　　第二天一早，凌十八便向洪秀全、冯云山尽说信宜拜上帝教之事。冯云山说：“信宜会众之多，发展之快，出人意料之外……”
　　洪秀全说：“九月二十五日（1850年10月29日），朝贵以‘天兄下凡’传言的名义，要大家做好准备，开赴广西来团营……”团营，就是到广西来集中居住。
　　正说之间，忽然听到村外战鼓声声，一声比一声急。洪秀全大惊，带人出外迎接，却见一人飞扑而来，口里大声叫喊：“洪教主，小弟来迟了！”
　　洪秀全一看，那人是赖九，他带着陆川、博白会众来投奔，一同来到的，还有贵县龙山矿工和各地在“来土之争”中失败的客家人。赖九焦急地说：“弟听说教主被困在这儿，特地赶来接应。”
　　洪秀全高兴地说：“我们把两兵合在一处，人马比思旺墟的清兵多得多了，现在不是我们怕他们，是他们怕我们了，哈哈哈……”
　　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
　　目睹革命形势如火如荼，凌十八说：“教主，我们也要建立自己的军队了。”
　　洪秀全点点头，看到冯云山欲言又止，便说：“云山，你说吧。”
　　冯云山便一五一十地说开自己的想法来：《周礼》说：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我们依照创军制，一“伍长”管四人，“司马”管五个“伍长”，“卒长”管四个“司马”，“旅帅”管五个“卒长”，“师帅”管五个“旅帅”，军帅管五个“师帅”。“军帅”之上，又有“将军”、“总制”、“监军”来加以节制。在“将军”之上，有“检点”，也分殿左“检点”和殿右“检点”，共36人。“检点”之上有“丞相”，分为“天、地、春、夏、秋、冬”六种，共24人。“丞相”上有“前、后、左、右、中”五军“主将”。此外还有“御林侍卫”，官名皆以天干和节气命名……
　　大家听了，无不感到欢欣鼓舞。凌十八说：“这么说，我们也是一个朝庭了。”
　　“对呀，”胡以晃说：“就以我们这个朝庭去推翻外族人的朝庭。”
　　洪秀全信心大增，说：“等回到金田，我立刻整顿军务，发布五条军令：第一、恪遵条命。第二、别男行女行。第三、秋毫莫犯。第四、公心和傩，各遵头目约束。第五、同心合力，不得临阵退缩……”
　　说时，旁边有人找冯云山。
　　冯云山过去了一会，然后跑了回来，说：“教主，我们家乡来人了，说你的家属随后就到，都从花县搬来广西了。”
　　洪秀全听了，立刻拉着凌十八的手，说：“你快回信宜搬迁亲属，准备到金田来团营，共举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