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寮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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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才见到杀了那些官兵，心里痛快。
　　关二娘却瞪大眼睛，上前打他一巴掌：“你知道你们干了什么？”
　　秀才这才害怕起来，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官兵，不相信似的问凌十八：“你杀人了？官兵你也敢杀？”他正不知如何是好，几个人跑过来说：“又有官兵来了！”
　　秀才慌作一团，搓板着手说：“今天必死无疑了。”随后叫关二娘，“你和孩子先跑，在街口外竹林里等，我去拿几本书，随后便到。”
　　关二娘扯他耳朵骂：“你都杀了人，还读什么书，还想中什么举？还敢有满肚子功名利禄？”
　　秀才这才恍然大悟，一挥手：“快跑！”
　　大家便要朝墟外面跑。然而，凌十八却早已站在他们面前，说：“你们不要怕，也不要跑，看我对付他们。”
　　大家看着这个官兵也敢杀的人，一时愣住了。有人说：“他们很多人，你打不过的，快跑吧。”
　　说时，果然见到一队官兵从外面进来，他们举着刀枪，一齐呐喊，逢人便砍，所到之处，鸡飞狗走。街两边立刻响起了忙乱的声音，那些店铺意识到了不妙，开始关门。
　　就在这时，官兵们愣了一下，他们听到有人唱歌：一忍再忍，忍无可忍……
　　官兵听着，吃了一惊。他们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唱着歌儿站在街的中间。有认得的指着说：“就是他！”
　　官兵头目一挥手，那些官兵各执兵器，一齐向前，不可一世地迎着凌十八挺身走过去。
　　大家看凌十八，都在暗中捏了一把汗，却见他笑着说：“你们这些虐害百姓的走狗，敢到这儿来？简直欺人太甚了！”
　　官兵头目心高气傲地哼一声，随即搭上箭，曳满弓，放了一箭。
　　凌十八侧身闪过，那箭落到石块上，飞出了几点火星。
　　官兵头目喝道：“拿住这个贼人!不要让他跑掉了！”
　　说话犹未了，只见几个人大大咧咧冲过去，手里举着明晃晃的刀枪。上前就要捉人。凌十八迎着他们过去，从怀里拿出火药枪，只一晃，便把最前头的官兵打倒了。他吹掉从枪口飘出的一丝烟，又瞄准下一个。
　　那些官兵站住了。
　　凌十八用枪指着他们骂：“你们一个个都是诈害百姓的禽兽，我看谁敢再进一步，让你们知道火药枪的厉害。”
　　官兵头目在后面骂：“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捉住了这贼头，重重有偿。”说着踢前面官兵的屁股，“谁后退，格杀勿论！”
　　前面的官兵摸着屁股，哭丧着脸叫道：“我家中有个八十岁的老娘，无人养赡……”
　　话还没说完，那官兵的背后挨了一刀。临倒下去的当儿，那官兵回转头，死死地盯着官兵头目，挣扎着说：“为、为为什么自己人杀自己人？……”倒到地上，那官兵的手还指着官兵头目，眼睛始终没有闭上去。
　　凌十八把官兵头目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心里想：擒贼先擒王！便用枪指住官兵头目，说：“你这么残忍，令人发指！别的人我都不杀，就不放过你……”
　　官兵头目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对正自己，心里发慌，躲闪了几下，都避不过凌十八的枪口，焦急之中，一下子蹲了下去。那些官兵见了，也一齐蹲了下去。
　　凌十八径自过去，用枪顶着官兵头目的背脊。官兵头目闭起眼睛，浑身颤抖着等死。
　　秀才叫：“别让他死得太痛快了，把他捆起来，吊到树上晒人干。”
　　凌十八用枪点着官兵头目的脑袋，说：“今天本想将你碎尸万段的，又想你带句话回去，我们怀乡墟的百姓都不是好惹的，今后，井水不犯河水！我放你回去，不得再来，否则，这支枪在这儿伺候……”说完，举起手，向空中打了一枪。
　　官兵头目一震，跌到地上，说不出话来。
　　凌十八哈哈大笑，丢下那些官兵，与街上的人合在一处。大家簇拥着凌十八，走到酒馆里去。
　　不一会，大家坐定了。只见凌十八又拿出火药枪，向着门外打了一枪。枪声响时，便见门外的官兵头目爬起来，带着人马急急跑了。
　　凌十八哈哈大笑，一拍桌子，叫道：“拿酒来！”
　　关二娘应了声，转身到里面，飞快地拿出一坛新酒来，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
　　凌十八又问道：“有什么下酒菜？”
　　酒保趋身上前，说：“有隔夜的猪颈肉、新宰的嫩鸡，老鸭、肥鹅、黄华江的草鱼……”凌十八说：“都切两三斤来。”酒保去不多时，拿来几盘鱼肉，还有一碟花生米，摆开碗筷。凌十八举起碗，叫了声：“喝！”
　　大家手中的碗高高举起，一仰头，把酒喝了。大家豪情满怀地喝了三四碗酒，正喝得不分天南地北，却见到秀才背叉着手，走到大家面前，冷冷地笑。
　　凌十八把酒放到他手上，说：“有酒大家喝，你也来喝碗酒呀。”
　　秀才把酒倒在地上，说：“一群蠢猪，都这个时候了，还喝得下酒？”大家都放下了碗，一齐看着秀才。秀才指着他们说：“你们你好大的胆子!杀了官兵，犯下了天大的罪，却有心思在这里饮酒作乐？也不为自己打算打算，日后都不知道到哪儿安身呢……”
　　有人忧心忡忡：“谁还敢收留我们？”有人心急如焚：“是呀，天大地大，哪里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大家听了，默默无言，都放下了碗。他们唉声叹气，都喝不下酒了，一齐看着凌十八。凌十八却笑了起来，说：“我们都不要顾虑，若要找地方安顿家小，容易得很。”
　　有人追问：“哪儿见得容易？”秀才也说：“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我们就是走到哪儿，都走不出朝庭的手掌心……”凌十八豪气地说：“等喝完了酒，我再说。”一仰脖子，喝完了手中那碗酒。
　　大家跟着他喝酒。
　　不一会，关二娘手中的那坛酒喝了一半。大家喝起了劲儿，你一碗我一碗，又把剩下的一半喝了个精光。凌十八大声喝道：“上山，都给我上山去。”
　　上山？大家都愣住了，你看我，我看你，大口大口地吐着酒气。
　　凌十八说：“从我们怀乡向东去，有二三十里路，便是高山，山上有个地名叫大寮的地方，我在那儿生活了几十年。大寮方圆三四十里都是山，中间是个盘地，以前有瑶人居住，安营扎寨，许多朝庭容不下的人，都投奔那里躲灾避难，那人山高皇帝远，只有官兵怕我们，我们从来没有怕官兵……”
　　秀才大惊：“你想聚众造反，打家劫舍？”却有人说：“若是如此最好，吃住不用愁。”秀才闷闷不乐，说：“我们没本事与祖宗争口气，博得封妻荫子，可也不能上山做贼，将家门玷污了……”又有人跟随着他说：“是呀，做了反民，就毁了祖先的清白。”
　　然而，又有人问：“要是清兵再来，我们怎么办？”
　　凌十八掏出枪来，说：“要是他们再敢来，我手中的枪不会吃素的，不会客气的。”说着，拿着枪，一步高，一步低，踉踉跄跄向着门口便走。他喝得有些醉了。他想到门外打一把，以壮声威。
　　然而，他的脚却被抱着了。
　　几个怕事的人看着凌十八，说：“壮士，你别走，你走了，丢下我们怎么办？”凌十八哑然失笑：“我不可能在这儿，一直守着怀乡墟不走的呀。”有人扯着凌十八的衫尾，说：“你走到哪儿，我们跟到哪儿。”
　　这时候，秀才却过来，拉过凌十八，说：“你跟我进来，到里面和你说话。”
　　那些人放了手。凌十八跟着，到了屋里。秀才这才焦急地说：“刚才听到有人说，官兵纠集了大队人马，要来捉人了，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人多嘴杂，会引火烧身的……”
　　凌十八说：“我打死了人，出了人命，不想一走了之，连累了大家。”秀才为难地说：“实不相瞒，你一日不走，这儿一日不会安宁的，官兵耳目众多，到处遍布爪牙，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说着，把凌十八从后门推出去。
　　凌十八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又回转身去，看到秀才还站在原地，怅然若失地送他。凌十八回到秀才身边，忍不住问：“小弟愚昧，有眼不识泰山，愿求壮士大名。”
　　秀才说：“小人是世居怀乡，姓王，名晚，从道光八年（1832年）开始就开始应试，中了秀才，很想‘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前前后后应试了四次，十多年间，我老婆在怀乡墟开饭店，维持生计，让我终日头悬梁锥刺股地苦读，屡败屡试，屡试屡败，但总是名落孙山……”
　　这时候，天上突然响起了一声炸雷。
　　王晚看了看天，说：“起风了，要下雨了，趁现在还没下雨，你快走。”说着，把凌十八从后门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