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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二婶疯了 051棺材里葬猎枪

作品名称:青春无需祭奠      作者:唐麒      发布时间:2016-06-30 08:07:37      字数:3458

  
  
  050二婶疯了
  
  这是那个老是笑吟吟的热心肠的二婶吗?这就是为她听胎音、千叮嘱万叮嘱要她保重身体的二婶吗?她真的是疯了!温和被折磨得昏天黑地,她不知道是在哭小宝,还是在哭自己,哭到后来,她都泣不成声了。
  
  丛小宝的丧事由丛炳根操持主办。设祭灵台,亡位、亡灵幡、引魂幡、三牲祭物,还拉了白帐,圈里那头不大的猪自然作了牺牲品。一切都按正规丧葬礼仪办事。
  小宝的尸体是用温和结婚时的那床红缎被面裹紧,只留一张白皙幼稚的脸蛋。
  出殡时,八位大汉在干瘦的丛炳根的哀号声中落棺,封顶,一声“嗨!”缓缓地起棺,紧接着念佛,上祭三牲酒饭,长明灯,红白引魂幡,哀号大作,阴惨惨地拖长腔调。
  丛二婶娘家的几个男人连拖带拽地把温和押进灵堂,他们把她踢倒在灵位前强按住她的头。温和发疯地惨叫道:“我冤枉——我没害小宝——”二婶娘家几个女人一窝蜂地拥上前,扭大腿按胳膊就给温和头上扎紧一条长长的女儿辈孝白巾。
  “你这不要脸的婊子,养野汉子,破鞋!你卖×还我小宝,还我小宝——”丛二婶母狼一般上窜下跳又撕又踢。丛炳根见她也太过分了,忙叫几个婆娘把她架到一边去,大呼小叫地劝。
  这是那个老是笑吟吟的热心肠的二婶吗?这就是为她听胎音、千叮嘱万叮嘱要她保重身体的二婶吗?她真的是疯了!温和被折磨得昏天黑地,她不知道是在哭小宝,还是在哭自己,哭到后来,她都泣不成声了。
  “磕一百个响头,烂婊子……”二婶的嘴里全是白沫,还在那儿骂。“千人踏,万人压的娼妇,磕头啊,给你嫩爸磕头啊!”二婶的鼻孔里全是血,但她还在骂。温和昏倒在灵位前。
  傍晚,小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送葬队伍稀稀落落地上路了,瘦巴巴的丛炳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抛撒冥钱。温和行着三叩九拜之礼,在棺木前引幡扫祭众家路神。丛二婶跌跌爬爬,一路嘶骂、哀嚎,但已发不出声了,过度的悲伤已使她的喉咙肿胀起来。当小宝的灵柩在丛炳根一声“上路——喽——”,于是,八名大汉一声“嗬嗨哟——哟——”便缓缓地向山凹里走去。丛炳虎撕心裂肺地喊:“我的乖小宝——”便昏了过去,慌得人们七忙八乱地捶胸掐人中。
  小宝的坟地在南园丛家祖坟边。按遗留下来的习俗,没成年的人死去不能与祖坟连接的,也不能算丛家的人,但小宝有了后代就是成年人了。温和所行的三叩九拜就是做晚辈的礼节——这是丛家老少爷们商定的,小宝自然就堂而皇之地进了丛家祖坟——这是磨子村第一次破了祖宗定下的规矩。
  山里人不必理会火葬场连“保护低收入者”的马甲都不穿的涨价方案,他们我行我素地搞起土葬。一团团带着死亡气息的泥土在男人们闪亮的铁锹下飞扬了出去。坟穴挖好了,丛炳根绕坟穴念叨了一遍经文,抛下符咒,高喊一声:“落穴——”于是,八名大汉一声“哎哟哟——唉!”小宝的棺木就平稳地落到墓穴中心。
  这时丛炳根一刀砍断公鸡脖子,鸡血喷溅在墓穴的周围,又拖长声调吆喝:长——女——行——大——礼——”温和被两位大汉挟持着连磕了三个响头,丛炳根闭着眼,默念了片刻,高唱:放——炮——送——路——”
  爆竹“劈啪”响,八名大汉手持铁锹拼命地往墓穴里填土。二婶撕心裂肺地发出最后的沙哑之声:“我的小宝——小宝——”拼命地揪住人们手中的铁锹,阻挡他们填土。但是,八名大汉像冷面金刚,一声不吭,手中的铁锹越铲越快。二婶绝望了,她猛地扯散自己的头发猛打猛拉,又在泥水地上一路翻滚,谁也无法拖住她,突然,她像狼似地一跃而起,对准木偶似的温和尖刻地骂道:“你这婊子,你哭啊!你阿爸死了,你这千人日的娼妇,哭呀!快哭呀!”边骂边扬起巴掌就要劈下去……
  就在二婶的巴掌马上要劈到温和的脸上时,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了二婶的巴掌:“你不能打!她肚里有我的孙子!”
  二婶一抬头,见是丛炳泉,马上目露凶光,骂道:“老王八,你想救你孙子是不是,拿你的命来换呀!你去死!我就不打你媳妇,就保住你孙子!去死呀!老王八!”
  “好!你放了和妹子,我去死!”丛炳泉一甩手,气昂昂地走了。谁也没拦他,谁也不敢拦他,谁拦他,就会撞在二婶的枪口上,她现在准是疯了!
  
  051棺材里葬猎枪
  
  发葬那天,磨子村和下磨子村、桃花村、水目潭村、水沟村的人群把送葬的路堵得水泄不通。多少年来,人们从没见过棺材里没装尸首而只葬一支猎枪的奇事。而丛家老少爷们却像模像样地举行了祭灵、起灵、发葬、祭葬,烧黄裱纸,照样请了八人抬大杠,扎白束腰布,头匝白条巾,呼长号子,声震天地。
  
  云岭深处老虎口崖顶,茫茫雨雾飘渺着。丛炳泉挎一支乌黑的猎枪,拨开雨雾,一步一步向崖顶攀登。老虎口崖——鬼见愁的地方。浓重的雨雾翻腾着,跳跃着,上下涌动。他抖抖索索地装上一筒火药,上了铁丸子,然后把枪平稳地放在崖边岩石上。该做的事他都做了,活到六十了,有啥留恋呢?但是,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他还是留恋而又贪婪地向磨子村的方向望去,他那浑浊的眼光被茫茫云雾阻住了。他的一生是清白的,他哪能容得下女人如此的毒咒?儿媳妇即使有过错,也不该受到这非人的折磨啊!他不敢跟整个家族的老少爷们斗,也根本斗不过他们,连最有权威的堂兄、他最尊敬的人丛炳根都只能屈从,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回天之力吗?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发了疯的二婶指派她娘家人抢走了。他家遭此大劫难道还有翻身之日吗?惟一宝贵的还有那没出世的孙子,他得保住孙子呀!“嗵!”山野间回响着那沉闷的枪声……
  丛炳泉失踪了,磨子村和下磨子村的人都出动了,连附近的水目村、水沟村、桃花村的不少人都出来帮着寻。亲戚、邻家、朋友都出动了,可丛炳泉就像断线的风筝没有着落。
  第二天,天好了,雾散了。早饭后,村里所有的青壮年都带上猎枪,装上火药向老虎崖方向寻去。午后三四点钟光景,有人在岩石缝里找到了一把旧式猎枪。可是,丛炳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老炳泉一个老实头人,就娶了一个小山妖儿媳,害得家破人亡!”英四凤在人群里到处游说,“我晓得那小婊子心毒,你没见她眉梢间一粒小黑痣么?那就是克夫克父的罡星!丛山也没有了音讯,说不定也出大事啦!”
  丛炳泉的尸首终究没有着落。而不孝之子丛山竟然下落不明!只好由丛炳根作主,把丛炳泉生前用过的那把陈旧发黑的老式猎枪装进一口厚重的黑漆棺材里——那是丛炳泉老早为自己准备好的寿棺——举行极为隆重的葬礼。
  发葬那天,磨子村和下磨子村、桃花村、水目村、水沟村等十个自然村的人们把送葬的路堵得水泄不通。多少年来,人们从没听说过棺材里没装尸首而只葬一支猎枪的奇闻。而丛家老少爷们却像模像样地举行了祭灵、起灵、发葬、祭葬,烧黄裱纸,照样请了八人抬大杠,扎白束腰布,头匝白条巾,呼长号子,声震天地。面如死灰的温和,哭着在棺前引幡。
  丛炳泉终于落葬了,尽管他的尸体尚无着落。丛家的老少爷们心里留下一个疑问:那不孝之子丛山,你在哪儿呢?
  自丛炳泉不明不白地死后,丛二婶娘家人就不敢来了,温和再没去给小宝上坟、守七。每当她想起小宝莫名其妙地死去,心里就堵得慌。她不相信三岁大的小宝竟把一个圆圆的针顶顶当成糖果吃下肚子,就这样吃死了。她不相信,她好冤枉啊……事情来得太突然,她没有一点思考的余地,就被愤怒的人们认定是她的责任。她终究抵挡不住众人的逼迫,只能沉默了。沉默等于默认,默认是她的责任,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时间把一件件事化为过去,伤口虽仍在滴血,但是,活着的人还是要活下去,还要吃饭,过日子呀!
  温和坐在家门口,一大堆竹篾均匀地摆放在身边,篾刀犹如蛇一般在她灵巧的手中游走。“哧——哧——”竹篾条匀称地如雪花一样落进另一堆篾堆里。她一整天闷声不响地砍竹条,削篮筋儿,编篮织筛制畚箕。她从自家竹园里选上好的阴山沟毛竹做篮儿的经条,用青皮竹条儿做篮儿的纬条。她破出的竹篾儿,薄得如一层纸,细致匀称,她还编一些别出心裁的花篮——这些都是她从她阿爸那里学来的。小巧玲珑、雅观大方的花篮每到街上或多或少能卖出一些,价钱比竹篮、畚箕要高得多,那可是工艺品嗬。当太阳偏西的时候,她已编好三只花篮了。犹如美人似的,丰腴的、优雅高贵的、苗条的,各具特色。她把三只花篮仔仔细细打量个够,找不出一点差错之后,才淡淡地露出一些快意。
  编织篮子这是男人的事,几百里大山中从篾匠堆里翻不出几个女人来。磨子村只有寡妇才拿篾刀去编竹器。她不是寡妇,虽然男人失去了音讯,但还不至死了吧!她的行为在磨子村又掀起了一阵风波。又是英四凤在背后嚼舌头:“这女人心毒啊,丈夫还没死就拿起了篾刀,寡妇才干这个呀!这个小山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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