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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作品名称:乌蒙磅礴      作者:施云      发布时间:2016-07-01 21:06:03      字数:8188

  大海草山的水,简直就是大海草山的灵魂,难怪人们要说“水是生命之源”。她又想起了老子《道德经》中关于水的经典名句:“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同时,她还又想起了初中时学校挡墙上的“上善若水”四个大字,她像突然从梦中醒来一般,对方雨和女儿说道:“上善若水”是做人的最高境界,我们不仅要学习水、赞美水、敬畏水、崇尚水,还要做水一样的人。
  在乌蒙,水不仅是生命之源,还是大山之灵。在她眼里,大海草山的水与其他地方的水之所以有所不同,就在于大海草山的水几乎都是裸露的,没有受到任何植被的遮挡,可以让她一览无余地尽收眼底。放眼望去,水几乎无处不在。走在草海里,更是如此,仿佛每往前一步,就又向水的深处迈进了一尺。时至今日,依然没有人数过大海草山究竟有多少个泉眼?有多少条溪流?大家都知道,没必要知道得那么细。另外就是在大海草山上,许多地方的泉眼都是连在一起的,谁也无法去数。比如在芳草海一带的沼泽地里,只要走到深处,脚一下去,四周都在冒水,那冒出水来的地方,你能说它不是泉眼吗?溪流也一样,大的汇聚得像条小河,而细小的,也就麻线那么粗,谁也无法去数,也没心思去数,更数不清。因为在大海草山上,那些裸露的水已经足够游客们驻足去慢慢品味,慢慢感悟了。再说了,这是数泉,又不是得数钱。
  大海草山的水与其他地方的水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同之处,那就是哪怕是在最平坦的地方,在这里你也找不到笔直的流道。这里的水总是曲折而来,蜿蜒而去的。当我们驻足品流时,心中总会溢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思。而在那些情思中,我们又会瞬间梳理出人生难得一悟的真谛:水的柔情与坚毅,柔美与坚强。文丽就是我眼中的水,有时她像潭,深不可测;有时她像溪,清澈见底;有时她又像江河,波涛汹涌,浊浪排空;有时她又像湖和海,风平浪静得只有涟漪……我不想再把话题岔开,还是跟着她一起去赏水吧!
  在阳光、水草、野花和渠道的掩映下,大海草山的水不仅成了旅游者不得不移步驻赏的靓丽风景,更成了摄影爱好者不得不翻山越岭去捕捉的“大地之灵”。它们或巨蛇般迂回前行,或银带般回旋飘舞。一些水,为着到海的目标不惜粉身碎骨,也依然要坚定不移地结伴成涓、成溪、成河,九曲回肠,迂回而行,曲折前进。一些水,像疲倦了似的停留下来,在这里汇聚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深浅有别的潭,有的像日、像月,给人予日月同辉,光明如毯之感;有的像杯、像盏,给人留下悲欢与共,苦乐同饮之忆;有的像镜,给人端正衣冠;有的像盆,为人洗去浮尘……有的像可爱的小猪,静睡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尽享着云与光的抚摸,可爱至极;有的像顽皮的小羊,在碧翠的草丛间嬉戏,尽情地泼撒着无穷的欢乐,灵动有佳;有的像倔强的小牛,在无边的泽地里挣扎,体验着生存的艰辛,可怜陡增;有的像勤奔的骏马,在目不可收的青翠中撒野,无惧地蹂躏着花与草的相映成趣,令人顿生悲绪……
  大海草山的水流动的是风景,凝固的是景致。当漫长的冬季来临,雪与水在这里进行着势均力敌的较量。雪要把水留下来,形成草山难觅的冰凌景观。水毕竟是柔美而坚韧的,开春后,它们就像骏马脱缰般欲挣脱雪的束缚,为着到海的目标马不停蹄地向前冲,再向前冲。在奔与阻的竞赛中,水又为大海草山呈现出了难得的风景:在光与云的照映下,漫漫雪海中,无数条宝石蓝的带子在飘舞,无数颗蓝宝石在闪光。
  大海草山的水不仅给草山带来了无尽灵性,还给游人带来的无穷的乐趣。夏秋时节,赤足漫步在莹洁的水里,一股清凉由脚沁入心脾,一身的疲倦顿时消退;冬春时节,鼓足勇气赤足水中,彻骨的凉顿时让人倍感人间的温暖。
  大海草山的水,圈点出的是草山写不尽的美,收蕴着的是游人享不尽的趣。在这里,在无尽的体验中,水与山,山与草,草与花和人与自然早已融为一体。
  
  “融为一体”是个多么可怕的词。就像此刻,我已经又和她融为了一体,我又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她上了当年那辆破旧的大客车。
  文丽上车后坐在最后一排一位大约50来岁的大叔旁边。那位大叔见文丽文文静静的,只身一人到曲靖城里去,就觉得大山里的娃娃真不容易。他又回放了一遍文丽上车时的情景,就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他一边观察着文丽的动静,一边思考着怎样与文丽搭话。待文丽的泪水收回体内后,目光中又散射出年轻少女的矜持和对陌生环境彰显出的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恐惧时,他对文丽说:“姑娘,你是去读书的吧?”
  文丽用怀着点点恐惧的目光斜扫了大叔一眼,才怕羞似地小声回答说:“是。”她的回答声几乎就没钻进他的耳朵。
  于是大叔又问道:“大人怎么不送你去呢?路很远的。”
  “他们去了也不知道学校的路怎么走?还要多出那么多的路费,划不来。到车站后,我找个车把我送到学校就行了。再说了,他们都会晕车。要是再坐车进到城里,下车后怕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文丽的话匣子仿佛一下被打开了。
  那位大叔听文丽这么一讲,心里有点酸酸的。在农村,要供出个学生来真不容易,而比供学生更难的是像文丽这样的山区孩子。一个小小的孩子就要独自去面对许多大人都难以面对的困难和问题,真不知他们心里有多苦。大叔想着想着,眼里的泪水禁不住直往外滚。
  文丽看在眼里,却哭在心上。她不知大叔是好人还是坏人。古话不是这么说的么:“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谁心里是怎么想的。文丽想,不管怎么说,还有这么一大车子人,就算他是坏人,他也不敢怎么样。这样想着,文丽就不害怕了。但从大叔的泪水里,她的直觉告诉她:“大叔一定是个大好人。”
  车子在凹凸不平的弹石路上飞驰而过时,那时的文丽只知道这条公路叫213国道,还听说过是在国民党时就开修的,其余的她一无所知。213国道又叫G213线,是中国的一条由北向南的国道。起点为甘肃兰州,终点为云南磨憨,全程2827千米。在乌蒙山境内,它就是云南最大的一条南北大通道。在前些年,它的战略意义远远大于造福当地百姓的意义。在经过乌蒙山区的一段,也就是昭通到会泽的这一段。现在已经很少有车走老213国道了,都走昭待高速公路,原来要大半天才跑得完的路,现在还不要两个小时就跑完了。
  车窗外的景物像放电影一眼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她猎奇的目光,像只喂不饱的小鹿,总想把头都伸到窗外去吃个够。
  初秋的大地上到处都是丰收的景象。透过外面已经均匀地铺上了一层黄灰的汽车窗玻璃,她看到公路边的田地里有许许多多像她父母一样的农民在忙碌。有的在挖洋芋,有的在绿油油的苞谷地里拔着豆子,有的在刚收了洋芋的地里种着晚荞……大片大片的绿色庄稼,仿佛就是一块巨大的绿色手帕,总在擦拭着她随着车轮的滚动而不断增长的疲倦。而当汽车呼喘着盘旋在上山的路上时,她看到公路边的松树很像自己老家的那些漫山遍野都是的铺天盖地的青松。她的心里有了一种亲切感,好像自己不是坐在去往城市的车上,而是漫步在家乡那些松树林间,捡拾着可爱又味美的各种蘑菇。
  “大叔,您家也是去麒麟城的吗?”心情舒畅的文丽侧过身,对坐在身边的仿佛不是她还不认识的大叔,反而更像是她的父亲的大叔问道。
  “是的,孩子,我是回老家昭通探亲的。假期到了,要回单位去上班。”大叔和蔼可亲地对她说。
  文丽“哦”了一声,先前还有些悬着的心彻底落下了。原来大叔是在曲靖城里工作的人。文丽在问大叔时之所以把曲靖城故意说成“麒麟城”,是因为她曾听校长说过,曲靖城的地标性雕塑就是麒麟仙子,那个为曲靖城送来风调雨顺的仙女是曲靖的大恩人,因此曲靖城又麒麟城。她还没见过麒麟,更不知道麒麟仙子长个什么样子。
  “姑娘,你去哪所学校读书?”大叔开始问文丽。
  “我去曲靖师范读书,今年刚考起的。”文丽回答说。
  “你以前去过曲靖城吗?”
  “没有。”
  “知道学校在什么路上吗?”
  “知道,麒麟西路。”
  “是的,就在我们单位旁边。我是煤建的。我们单位与师范就隔着一条街。”
  “那到时我跟着您家一起,就能走到学校了?”文丽试探性地问道。
  “是的,姑娘。你大人没送你去,到时大叔我就送你去。正好顺路。”
  一路上,大叔像送自己的孩子去读书似的,与文丽有问有答,有说有笑的。
  当车在一个叫茂水井的地方停下吃饭时,已是下午两点多了。文丽提着只有一个提手的花提包紧跟在大叔身后下了车后,又回头望下了车牌号,在确准自己已经记住后才向路边走去。
  路边是一个接着一个卖烧洋芋的地摊。一股老家山上烧洋芋的喷香味顿时勾引得她饥肠咕噜直叫,但她看到前面买的才鸡蛋大小的洋芋,竟要一元钱一个,卖得比鸡蛋还贵。她的眼前又浮现出离别时父亲佝偻的身影,就不忍心花钱去买个香喷喷的洋芋。于是,她就向一旁走开,假装出呼吸新鲜的空气和不饿的样子。大叔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便走过来问文丽给要吃饭?文丽说不想吃。大叔就不再勉强她。他也没去饭店里吃饭,而是走到公路边卖烧洋芋的小地摊上,卖了几个火烧洋芋,双手捧着径直朝文丽走来。
  “孩子,吃个吧,路还远着呢!”
  “大叔,您家吃,我不饿。”
  大叔见文丽这孩子有点腼腆,就直接塞了两个在她手里。说道:“吃吧,孩子,路还远着呢!要天黑才能到,别不好意思。”
  文丽只好接过大叔递过来的中间夹着鲜酱的洋芋,站在大叔身旁,像个乖女儿一样吃起来。吃着香喷喷的火烧洋芋,文丽的心里就像撒满了五香粉似的,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
  歇够了气的汽车像歇够了气的人一样又来了精神,在下山的公路上像发蹓疯的小牛一样,在身后扯起一长条带状的黄灰,使整座森林里像有一条巨型的黄龙正在升空似的。文丽想,照这样的速度,或许不到天黑就能到学校了。虽说她已被大客车甩得有些坐不稳,心里也一阵一阵地泛。当车上有人哇哇大吐时,她意识到自己也快要晕车了,便用块小手帕紧紧地捂着鼻子。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是,她正在心里想着:人跑快了会窒息,但愿老天保佑,刚才还慢腾腾像条老牛,而此刻却跑得像发了疯的小牛般的车不要发生呼吸困难,早点把她送进曲靖城去。就在文丽这样想着的时候,只听车下一长声拖死牛般的巨响,一股烧胶的难闻的气味就无孔不入地钻进车来。就在这时,司机已把四四方方的一张长方体大客车,像只谁也挪不动的大铁箱子一样摆在了公路边上。
  “车坏了,大家下车在路边休息,我看看能不能整好?”司机不以为然地对大家说。
  “大概要多长时间?”车上有乘客问道。
  “顺利的话几分钟,长则不好说,可能几小时,也可能大半天。”司机说着便拿着工具下了车。
  有的乘客到公路边活动活动筋骨,有的则像看马戏似的围在司机身边,目不转睛地望着司机修车。见司机整了好一半天还没有动静,有心急的说客问道:“师傅,给要快了。”
  “怕整不好了。如果整不好,就得从宣威城里找车来拉你们。”驾车的师傅有点儿无可奈何地说道。
  大家有些心急如焚地围拢来,都盼着不要出大问题。这时有经验的乘客就说道:“如果等城里的车来接,说不准还得在山上过夜呢!我上次挨了一次,还下着大雪,差点就被冻死了。”
  文丽有些不敢往下想。她站人群中,目光里布满了惘然,心里却在不停地祷告不要发生那样的事。
  围观的乘客再次慢慢散开。她朝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看去,都只见无边无际的山峦上漫山遍野地长满了松树。第一次出远门就遇上这种“祸事”,文丽有点儿颓废。她在心里想:我会不会也像这张车,废在中途?文丽不敢往下想,她便站在公路边呆呆地望着那辆大客车,像看着个巨大的不会听人话的“怪物”。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和其他乘客一起无精打采地坐在公路边的松树下休息的文丽听到那只大铁箱一样的汽车放出了几个巨大的屁,又放出几朵蘑菇云般的黑烟。有人叫了起来:“修好了。修好了。”大伙又忙着上到车里来,像躺在猪大肠里的食物一样躺在大客车里,轰隆轰隆地向曲靖城爬去。
  
  一座从未见过的城市出现在文丽眼前。看着那错落有致的高楼,绵延得宽广无边的坝子,文丽想,不会是到了吧?大叔不是说要到天黑才能到吗?于是,她就试探性地问身边的大叔:“大叔,这是曲靖城吗?”
  “不是的,孩子,这才到宣威,从你上车那儿算起,差不多才走完一半呢!”
  “才走完一半?”文丽有些吃惊地问。
  “是的。路程差不多就一半,不过过了宣威城就快了,那边全是柏油路,坡度也没这边大,路比这边宽了许多。除弯道大点外,都快要赶上高速路了。估计天黑前能到,你莫急。到时我送你去。”大叔十分认真地说道。
  文丽有些困了,她好奇的目光在扫描完眼前新奇而又陌生的宣威城后,眼帘就像两道关闭的窗,把她关在了一间黑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她已把头枕在大叔的肩上,像枕在父亲的肩头一样。在平坦光滑的柏油路上,快速奔跑的汽车像个温暖的摇篮,把她摇进了甜美的梦乡。大叔像棵撑开绿色巨伞般的大树庇护着一只小鸟一样庇护着文丽。在别人眼里,他们根本就不是今天才认识的两个陌路人,而更像是有着血肉之亲的一对父女。
  群山变得低矮,沟壑变得浅薄,道路变得平直,田野变得开阔……磅礴的乌蒙仿佛从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变成了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孩。从熟睡中醒来的文丽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从未见过的已有些朦胧的景象。她不知道在这根猪大肠一样的大客车里,究竟还要跑多久才能到达曲靖城中的终点站。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方隐约可以看见一些闪烁的跳跃不定的灯火。那些灯火由点成线,由线成片,正在汇聚成一片灯火辉煌的“光海”。
  “孩子,美丽吗?看得见曲靖城了。”大叔望着好奇的文丽说道。
  “灯火阑珊,美不胜收,只可惜有点朦胧,看得不是很清楚。”有点激动的文丽有点语无伦次,却又不失文雅和有点文化般地回答说。
  客车已经进入曲靖城里,马路跟牛栏江中学的足球场一样宽敞,唯一不同的是牛栏江中学的足球场上长的全是些铁线草,而曲靖城里的马路上长的全是人和车。路两边长满了她不知道名字的树。躲在树丛里的路灯把灯光一束束地撒在马路上,形成无数的跳动的光斑和形状不一的用光绘制而成的图案或板块。路光滑得像刚打过铜油似的,车在上面简直不是在跑,而是像子弹一样在上面飞。虽然车的速度快过了飞鸟的速度,但她却感觉不到颠簸,反而觉得特别舒服。坐在车上,有一种风驰电掣的感觉。路两边的高楼,仿佛都在齐刷刷地往后倒。文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说这车子白天还在半路上扒了大半天。从远处看去,在山路上差不多就像只蜗牛在爬,怎么一到了曲靖城里就飙得比我们地方草丛中偶尔能碰到的青竹彪还快呢?这农村与城市的差别,不用其他作比,单从这路上看就存在着天壤之别。穷人与富人的区别大概也就如此。沉浸在思绪搏斗中的文丽仿佛忘记了自己要到哪里去,只是一双眼睛像收纳着万花筒般变化无穷的花样一样收纳着曲靖城的新鲜和陌生。
  汽车突然拐了个弯,进了一道篮球场般宽的大门,在一个比足球场还要大得多的停满了车的大院子里停了下来。
  “到站了,孩子。等会你在下面接着,我上车去帮你把箱子和被子放下来。”坐在她旁边在大叔像父亲一样对她说。
  “谢谢您家!”
  “谢啥呀,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麻!”
  大叔帮文丽把箱子和被子从大客车背上提到车顶的后边,又沿一道小楼梯慢慢滑下来。文丽忙伸手想去托住。可她身高还不足一米六五,连车后最下面的楼梯也够不到。这时,司机已走过来,帮她把东西接了下来。
  文丽谢过司机后,司机就说:“姑娘,你找张三轮车拉你去吧,大门外就有。”说完,便关了车门,满身疲惫地向一幢大楼里走去。文丽知道,那就是车站大楼。
  
  “你看着行旅,我帮你叫张车去。”说完,大叔就向出站口走去。
  这时,其他乘客已相续走出了车站大门,整个停车场里,就只有她和那位同座在后排的大叔。看着大叔出了门后,她心里有些害怕。于是,她就背着爸爸打理得方方正正的有背手的被子,一只手提着妈妈早上才为她赶做的手提包,一只手拼了命地提着大木箱,像只大蜗牛一样向出站口慢慢挪近。
  大叔来到大门外,左望右找都没有三轮车,便叫了一张马车。她还没走到距出站口一半的距离,便见大叔已领着一张马车往里走。在车站明亮如白昼的灯光下,她看见赶马车的是位与大叔差不多年龄的老人。
  在问清文丽要到师范学校后,赶马车的老人开了个价:两块钱。文丽觉得有点贵,但已是满城华灯了,就没跟他讨价还价,从花提包里拿出早上就准备好了在路上花的零用钱,抽出两张一元的递给了赶马车的大叔。两位大叔立即帮她把箱子和被子接了放到马车上去。然后就和白天坐车在一起的大叔一人坐在一边蒙了层海棉的坐板上,又一人伸出一只手扶着马车上没有用绳子绑住的箱子和被子。
  “你闺女真行,考进师范学校,以后就是老师了,吃国家粮的,真了不起。”赶马车在大叔对另一位大叔说。
  “她不是我闺女。”大叔回答说。
  “不是你闺女?你怎么也坐我的车?”大叔问道。
  “大哥,你看她一小个娃娃只身一人来到曲靖城里,连学校在哪方都不知道,怪可怜的。她上车时我就注意她了。她的老家在农村。为多节约点钱给她读书,早上她的父亲把她送上车后就含着泪回家了。在路上我就告诉姑娘不怕得,到了城里我顺路送她去学校,我是煤建公司的。”
  “哦,是这样啊!姑娘,对不起,我看错了。”
  “没关系的,老人家。”
  就这样,他们有说有笑地赶着路。这时,老人赶着马车走上了一条上坡的柏油马路,两旁开满了美丽的夹竹桃花。再往外,是一些高大的圣诞树,绿油油的细碎的针叶在微风的吹拂下,闪烁着细碎的银光。中间的马路在黄色的灯光的照耀下,像撒上了一层金粉似的,亮堂得很。文丽想到了书中看到过的“金光大道”,便暗自感叹:不身临其境,有些描述还真是无法体会。
  文丽一边沉思,一边像怕大叔走错路似的借着路灯记着路过的标志性建筑。比如出站时看到的有个女人骑在像马又不像马的立在花园中心的雕塑上。后来她知道了那就是有名的麒麟仙子。穿过的第一条横街,右边是供电公司,左边她没看清楚。再往上走,左边是财校。右边因为隔着宽宽的马路,她还是没看清。就在她专心致志地用大脑记录着这些标志性建筑时,马车已经来到了一支巨大的仿佛还冒着火焰的红蜡烛大门前。
  “姑娘,到了,这就是师范学校。”白天和她一起坐车的大叔指头那只蜡烛说。
  白天一起坐车的大叔下马车后就径直走到门房处,跟门卫说:“这孩子是一个人从农村来的,麻烦你帮忙安排她住下。”
  “你不是她父亲?”那个三十来岁的穿着一身制服的门卫有些吃惊地问道。
  “不是的,我是隔壁煤建公司的,顺路把她送过来。”
  这时,文丽已来到大门前,又抬头望了又望,在确信是到了曲靖师范后,才转身准备从马车上搬东西。不料赶马车的大叔和她今天刚认识的大叔已一道帮她把东西搬了下来,放在大门前。
  谢过两位大叔后,文丽在门卫的帮助下,把东西搬到了学校招待所。门位对一位大约四十岁左右的阿姨说:“她是刚到学校的新生,麻烦安排先住下来,明天再让她去办理住宿等手续。”
  文丽洗了脸和脚睡到一张大床上后才突然想到,一路上大叔帮了她这么多的忙,她怎么就忘记了问一下人家姓什么,以后也好去当面感谢人家一下。她越想越有些懊恼,埋怨自己咋就这么没心眼。但她又有些欣慰,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总算平平安安地进了学校。她又想起了要来读师范前一天爸爸带她去老祖坟前烧纸时爸爸嘴里小声说过的话:“爷爷,文丽明天就要去城里读书了,今天我带她送点钱给您家,您家要保佑她出门遇到好人,让她空手出门,抱财归家……”这位大叔,还真像是老祖安排来帮助她的一样。文丽躺在松软得仿佛没有床板只有棉絮的招待所的大床上,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来到老家村子背后一望无际的绿色华山松林中,她正在为眼前的景致感动得要发出感叹时,突然从松树林里冒出来一位长得很像她小爷爷的白胡子老人,和蔼可亲地对她说:“孩子,明早就写封信回去,给家里报个平安,他们牵挂着你呢!”正当她想问他是谁时,只见老人从胸前掏出个金晃晃的碗塞到她手上,转身就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树林里。
  第二天,文丽把头天遇到好人的事和夜里的梦一同写进信里,寄给了远在三百多公里之外的父母。放假回来时,她又跟父母说起过梦中的那位白胡子老爷爷。她妈妈就笑着说:“那哪是你能叫的白胡子老爷爷,怕是你老祖托梦给你。”说完,妈妈就找来那张她老祖唯一留下来的一张黑白照片。文丽一看,就是她梦见的那位给了她一个金碗碗的白胡子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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