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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紫荆山行

作品名称:天朝第一枪      作者:小白菜      发布时间:2016-06-27 18:07:38      字数:8680

  7
  胡以晃邀请萧朝贵一同进山去见洪秀全。萧朝贵百般推托,带着那些人到旁边的村子去驻扎。洪宣娇也与他携手同往。
  凌十八看着洪宣娇的背影,心里竟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悲伤,许久,才说:“什么时候,才再可与萧大哥喝杯酒呢?”
  胡以晃自然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担心地说:“我在家里出卖田地,怕你路上有事,还没收到钱便赶来了。如果来得不及时,恐怕你们打得血流成河了。唉,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与命运抗争不了。”
  “你为什么要卖掉田地?”凌十八只好这样问。
  这话引起了胡以晃的兴趣。他自豪地说:“以前,我家田地一望无际的。我家先祖是仕宦富有者,从江西临江府迁到广西后,也是广西山区的巨富,到我父亲胡琛手里,粮租四千八百石,占有的山场田地,横跨平南、藤县和金秀瑶山三个县区。像我家这样阔气的,别说在山区,就是广西的平原和城镇,也是少有的,只是后来……”胡以晃目光暗淡了起来。
  “后来怎么了?”凌十八追问。
  胡以晃叹了一口气,说:“后来嘛,后来就有了我三兄弟,我大哥以昭,我弟以暘,我是排行第二的。我还没到十岁,父亲便去世了。我们三兄弟分了家。我二十七岁时离开原来的祖居地罗文村,迁到大同里山人村居住。现在的庐舍你看到的,一座三间,河石砌脚,泥砖作墙,不过是山庄田寮,和我罗文祖居相比,真有天渊之别。唉,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然而,最可气的就是这个社会腐败透顶,被人欺负……”
  “我们穷人的孩子被人欺负惯了,你们富裕人家也会受气?”
  胡以晃愤然说:“我读书不成,学习武艺,得进武学,中了武秀才。上省应武举考试时,武艺出众,尾场考弓箭,却用力过猛,硬弓折断,扭伤手臂,自然名落孙山。我父亲与八峒公福社卓家有仇。卓家就对我奚落嘲笑。一天,我骑马路经卓家门口。卓家要我下马,我懒得理会。卓家人就把我拉下来,推到牛圈里,枷住颈脖,硬用镰刀剃了半边头发,再毒打一顿。卓家是八峒地区的土豪,与官府有往来。我忍受不了这些欺凌侮辱,我要复仇雪耻......”
  凌十八劝他:“斗鬼绝,斗官穷,还是忍让算了吧。”
  “不,不能忍让!”胡以晃叫了起来,“我们有拜上帝会,有拜上帝会的兄弟姐妹,有拜上帝会的力量!”接着,胡以晃又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我考试失败,仕进无路,又受土豪欺侮,便在道光二十九年秋加入拜上帝会。记得那年十月十五日,天兄耶稣下凡,托萧朝贵之口,要我认实秀全为真命天子,还识得冯云山、杨秀清等,共同‘顶天报国’。天兄谕我说:‘尔要识得三星(称洪秀全),识得三星,便是识得天父及我天兄。尔又要识得冯云山、秀清等也。十一月十六日,萧朝贵到我家带我去朝见洪教主,天兄耶稣还下凡谕我说:‘胡以晃尔现要同朝贵去朝王,特赐盔甲与尔,尔要紧谨口也’。三十年正月初四日,我便开始变卖田产,给起义筹经费。天兄耶稣下凡谕我说:‘胡以晃算尔真草(心)忠草(心),能识得天父,能识得尔二兄(称洪秀全)也。但此事要秘密,不是非轻也。’二月初五,我卖了田产得钱,与张维坤、谭应桂一同到平在山来进奉给洪教主……”
  正说着,忽然听到有歌声传来:
  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有冤难申,无处可申。狗入穷巷,迫着咬人;顺天行道,扭转乾坤……
  循着歌声看去,凌十八见到田野里有几个翻土的庄稼人,他们一边劳作一边唱歌。
  凌十八问农夫:“这歌是谁教你们唱的?”
  几个农夫都停了手中农活。他们打量着凌十八。一个问:“你真的不知道这首歌是谁教的?”凌十八点头。那几个农夫围了上来。一个厉声问:“你到这儿干什么?”
  胡以晃笑了:“你们放心,他是真草(心)忠草(心)来参见洪教主的。”那些农夫如释重负,放下了手中的农具。一个人说:“这首歌就是洪教主教我们的,他怎么不知道?”胡以晃说:“他是外地人。洪教主现在哪儿?”那些农夫中,有人认得胡以晃,便说:“从这里走上两三里,到山北地带,便是大冲,在榕树下的溪边,洪教主正在教大家唱歌。”
  凌十八跟胡以晃走没多远,果然听到潺潺水声,还有歌声传来:四四方方一盘棋,英雄被困冇人知;义兄去出黄金锏,消灭清妖好登基。烈马独脚实难行,英雄被困在世间;义兄取出黄金锏,消灭清妖好登基……
  在歌声里,凌十八看到唱歌的人群中站着一个人,容貌轩昂,丰姿俊爽,头戴布巾,身穿皂布袍,在教大家唱歌。凌十八心里想,这一定是洪教主了!便急急上前。恰在此时,歌声停了下来,凌十八乘机施礼。
  那人一愣,问:“壮士是谁?”胡以晃笑着代替凌十八回答。那人说:“我不是洪教主,我是冯云山。”
  凌十八见过礼,说:“久闻大名,幸得相遇。请教怎样才能见到洪教主?”冯云山说:“只要你是真草(心)忠草(心),洪教主无处不在,随时可以见到的。”
  胡以晃又带着凌十八前行。
  寒风呼呼,地上飘满了枯萎的落叶。旁边几棵树光秃秃的,但枝梢之间,却有鹅黄的嫩芽悄然无声冒了出来。春天不远了!
  凌十八频频回头,看着冯云山,说:“平时说起冯云山,似乎没有人不知道的。”
  “是啊,没有冯云山,便没有拜上帝教。”胡以晃说了开来:冯云山是广东花县人,跟随洪秀全教主辗转到广西贵县赐谷、浔州,艰苦卓绝地宣传教义。在古林社,曾靠拾牛粪换点米度日,又在上古林社曾槐英家干过放牛、砍柴、挑水等杂活。后到荒僻的紫荆山任书馆先生。他白天教书,晚上手提火把,翻山越岭,串村走寨,宣传拜上帝教,发展会众。那些耕山烧炭的山民对他十分信服,在不到三年的时间内,发展了山区农民、烧炭工三千余人加入“拜上帝会”,很多农民纷纷皈依新教,甚至有全家全族来领受洗礼的……”
  凌十八心里暗暗佩服冯云山在紫荆山进行的反清革命活动,他还想问什么,胡以晃却指着前面:“到了!”
  这是紫荆山大冲书房村。紫荆山区差不多三百平方里,岩壑深广,深山老林,险山环列。大冲村和许多村子一样,山高皇帝远,是远离清朝统治的地方。
  两人快步到了村前,恰巧遇到一人出来,差点与胡以晃撞了个满怀。那人忙抱抱拳,与胡以晃见礼。
  凌十八也上前:“幸会,我特来拜见洪教主。”
  胡以晃笑着说:“他还不是洪教主,他是曾槐英,是这儿的庄主。”
  曾槐英说:“洪教主刚刚还在这儿的,他刚才领大家唱上帝赞美诗,还给十多个入会的信众主持了洗礼。”胡以晃问:“洪教主何处去了?”曾槐英说:“洪教主踪迹不定,处事神秘,不知何处去了。”
  凌十八插口问:“洪教主几时回来?”曾槐英说:“这个很难说得定的。”
  凌十八心里惆怅不已。
  胡以晃说:“我们来得不巧,洪教主不在,但我们也得等他回来。”
  曾槐英便带他们进入洪秀全宣教的地方。这是冯云山教书的教馆,洪秀全从广东来到后,就在这儿与冯云山同住,只见门口贴着一副对联:暂借荆山栖彩凤,聊将紫水活蛟龙。
  在紫荆山区,这副脍炙人口的对联已经妇孺皆知。这是冯云山看到拜上帝教蒸蒸日上,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意气风发地写下的。凌十八看了,心里一颤。这对联,在进紫荆山区之前他便听人议论纷纷,有人说:“冯云山此人口气甚大,不是寻常之辈。”又有不以为然的,说:“此人久后必反。如果他写的是金龙二字,日后可得江山。而今只写蛟龙,必是妖龙,不过是搞乱江山之人罢了。”却有人附和说:“对,是搞乱江山之人,不是坐江山之人。”……
  凌十八正要说什么,这时候,看到书桌上写着一幅字,墨迹还没干。上写着:
  近世烟氛大不同,知天有意启英雄;
  神州被陷从难陷,上帝当崇毕竟崇。
  明主敲诗曾咏菊,汉皇置酒尚歌风;
  古来事业由人做,黑雾收残一鉴中。
  曾槐英说:“这是洪教主的《时势诗》。”
  其时,广西连年灾荒,各地天地会起义如火如荼,拜上帝教事业也蓬勃发展。洪秀全目睹起义时机日渐成熟,大喜过望,不觉豪情满怀,挥笔写下了这首著名的诗篇,
  凌十八正看得入迷,忽然听到窗外传来声音,又看到曾槐英把手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别说话,然后压低嗓音,神色慌张地说:“别出声,又有野猪下山吃菜了。”
  凌十八挽高衣袖,高兴地说:“我整天钻山爬岭,打野猪我很拿手的,今晚有野猪肉加菜了。”
  曾槐英在焦急之中塞给凌十八一把劳作用的钉耙。
  凌十八抓着那把钉耙在手,摸索着潜身出去,等到外面的声音来得较近了,才把钉耙往前一伸,蓦地跳了出去。
  面前的却不是野猪,而是一个人。凌十八一下子愣住了。那人蜡黄的脸上一脸惊讶。他看到了凌十八手中的钉耙,叫声“哎呀!”丢下手中的东西,转身便走。
  凌十八一招“长江后浪推前浪”,抢上前去,站到了那人的面前,挺起手中的钉耙,高声喝道:“你这盗贼!哪里走?”
  那人退后几步,从背脊上抽出一把“斩妖剑”,大声吟颂:
  手持三尺定山河,四海为家共饮和。
  擒尽妖邪归地网,收残奸宄落天罗。
  东南西北效皇极,日月星辰奏凯歌。
  虎啸龙吟光世界,太平一统乐如何!
  凌十八笑了起来:“你装神弄鬼,吓唬得了谁?”那人圆睁怒眼,骂:“你别管闲事,上帝自有安排……”
  没等那人说完,凌十八一招“丹凤朝阳”,将钉耙伸出去,那人侧身闪过,还以一招“风云乍起”,凌十八一招“倒打金钟”,那人一招“大漠飞沙”……两人正打得难分难解之际,只见旁边有人急急叫道:“快快住手!自己人打了自己人。”
  凌十八跳出圈子外。那人也收了手中的“斩妖剑”。
  曾槐英气喘吁吁跑过来,后面跟着胡以晃。
  胡以晃抢掉凌十八的钉耙:“你也真是的,真是大水冲倒了龙王庙,你要是误伤了教主,看你怎么担当得起?”
  曾槐英也埋怨:“好端端的怎么打起啦?”
  凌十八看面前的人:浊肥、高大,面上圆圆红红的,相貌平淡,看上去有点凸颧凹目,并无奇特之处,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大名鼎鼎的洪教主?他愣住了,惊奇地问:“你真的就是洪教主?”
  胡以晃说:“他便是你要见的人:洪秀全教主。”凌十八抱拳:“既然是洪教主,我在这儿请罪了……”胡以晃说:“我们都是自己人,不打不相识。”
  大家都笑了起来。
  凌十八便把地上的东西捧起来,交还给洪秀全。
  大家一看,那是一块石头,上面刻着两个字:土地。凌十八不由大惊失色,说:“这是本地的田地八公,不能动的呀。”洪秀全锋芒毕露地说:“我们拜上帝教的人,罢黜诸神,独尊上帝,所有神佛都是妖魔鬼怪,全部清除,一律销毁……”凌十八听了,面有恐惧之色,问:“这样会不会出事?”
  胡以晃坚定地说:“上帝统领一切,哪会发生什么事?不久前拜上帝教聚众捣毁象州大樟甘王庙和紫荆大冲雷庙,参加的人很多,过后一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我们打菩萨就是‘打妖’……”
  曾槐英也说:“冯云山在旱塘说天要大旱,还要发人瘟,唯有敬拜上帝可以消灾免祸。后来果然天旱发人瘟。在紫荆四水之中,吃田心、花雷二水的人因参加拜上帝会的人多,死人就特别少,参加拜会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洪秀全清清嗓音,说:“我来到紫荆山,看到大冲书房供有孔夫子牌位,就砸得稀烂,但是,我最容不得住的背后有个田头伯公。我发现后,连夜挖起丢了,第二天村里人发现后,又把田头伯公立起来。我夜里又把田头伯公移去,这样接连几次,还是还是不开窍,信鬼神……”
  胡以晃便说凌十八:“这次,你把这田头伯公丢得远远的,别让村里人把它找到了。”
  凌十八捧起那石块,有些迟疑不决地看着洪秀全。
  洪秀全知道他心中还有顾虑,便说:“什么阎罗、菩萨、土地,统统都是妖精,帮助地主害穷人,惟有上帝爱护穷人。上帝是独一无二的真神,人人都是上帝所生所养,大家都是兄弟姊妹,应该同拜上帝。拜了上帝,人人有衣有食,无灾无难……”
  凌十八半信半疑,想到广西的菩萨让人打倒在地,并无半点异常之事发生,又想到上帝光芒万丈,在天上护卫着拜上帝的人们。他心里开始把上帝当作真神了,一时,竟信心百倍,捧着那“田头伯公”向不远处走去,丢进了粪坑里。
  胡以晃赞叹不已:“还是凌十八有办法,够彻底,以后村里人就是想拜田头伯公,也找不到了。”曾槐英说:“村里人就是知道,也只能拜粪坑了。”
  大家又笑了起来。
  洪秀全说:“今日大家幸得相见,请到屋里少叙。”
  大家听了,便跟了洪秀全后面,都到教馆里去。
  大家都坐定了。
  洪秀全看到凌十八目光炯炯有神,身体异常强壮,心里想:若能得此人,以后一定是左右手,凡事都可助一臂之力。他刚想说话,凌十八却先开口了:“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一见,实在万幸。”
  洪秀全也有相见恨晚之感:“大丈夫在世,岂可种蓝烧炭度日,误了一辈子?我们五万万汉人受制于数百万鞑妖,天下哪有如此之大耻!如今,中国每年几千万金银化为烟土,汉人膏血,皆成为百万满人的花粉钱,年复一年,至今二百余年,中国之民,富者安能不贫,贫者安能规矩忍耐!思此虎狼之世,真真让人拍案愤叹!……”
  胡以晃立刻应和:“我们拜上帝教众要信实天父皇上帝、天兄耶稣和天主洪秀全,不可丝毫动摇,要共扶洪秀全这个‘真主’,请‘真主’以天下苍生为念,不吝教诲。”
  凌十八也诚恳地说:“请‘真主’教诲。”
  洪秀全脑海里一阵翻滚,心想自道光八年(1828年)开始,我就开始应试,很想“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然而一直到道光二十三年,前前后后应试了四次,15年间,终日头悬梁锥刺股地苦读,屡败屡试,屡试屡败,名落孙山之余,家境中落,我恨透了科举制度,怒狂之下,手持锄头,把家中的孔圣人牌位砸烂了,还连续四天高烧四十多度,头脑窜乱筋搭错线。高烧一退,我干脆“自命不凡”起来。提笔写道:
  手握乾坤杀伐权,斩邪留正解民悬。
  眼通西北江山外,声震东南日月边。
  展爪似嫌云路小,腾身何怕汉程偏。
  风雷鼓舞三千浪,易象飞龙定在天。
  从那时开始,我再不考清朝试,再不穿清朝服,老子以后要自己开科取士……
  此时,洪秀全不知从何说起,他便说:“早在1837年,我生病发烧,上过‘天堂’,天父上主皇上帝封我为‘太平天王大道君王全’。”
  “‘太平’二字好呀,早在东汉何休对《公羊传》作解诂时已经使用过,汉末的造反者张角也曾称‘太平道’,元末江南农民造反也称“杀尽不平方太平”,明末有几个农民军头目也自称‘太平天’什么的……‘太平’一词相同,到了这个时代却大有不同之处……”曾槐英越说越兴奋,然而这些话只是鹦鹉学舌,是从冯云山那儿听来的。
  “对,我们就是要天下太平!”凌十八拍在桌上,“满清统治中国,内忧外患,满目疮痍,已经岌岌可危……”
  胡以晃听了,离座过去,关了门,说:“这儿地主王作新耳目众多,得小心隔墙有耳。”
  曾槐英压着嗓音说:“是呀,我们现在大施拳脚,他却东躲西避,忧心忡忡,作诗说:治乱循环古有言,多因执事惮其烦。积薪厝火终为患,蝼蚁穿堤久不论。破贼如期为众一,争功时见久徒繁。连年巨寇于何靖,坐使英雄手击樽。这不分明是视我们为肉中钉、眼中刺?与我们为敌!”
  洪秀全故意说:“在清朝法律里,我们是谋反罪状,列在十恶大罪之首的,不但本人要被处极刑,家属还要连坐。”
  凌十八淡然一笑:“广西旱、涝、蝗、雹不断,饥民遍野,僵尸满路。在这种情况下,清朝官府从来不体恤民情,更加如狼似虎催逼赋税,敲骨吸髓般压榨。我们和政府之间的关系形同水火,就缺少陈胜、吴广了……”
  洪秀全感到凌十八的话说到了自己的心里,忍不住抓着凌十八的手:“我们拜上帝教就是要你出力相助,成就大业。”
  凌十八铿锵有力地说:“承蒙教主不弃,愿效犬马之劳。”
  这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人声鼎沸,原来,有川流不息的人来找冯云山谈天说地。他们当中,有的是本山人,有的是来路人。这些从外面来的人,有从平隘山方向来的平南人,有从勒竹坳方向来的武宣人,人员遍布郁林州、浔州府属各县,也有专门来紫荆山种蓝靛的陆川、博白人。他们都接受了冯云山宣传的道理,要求加入拜上帝会。冯云山带着那些人回到了教馆,一一与洪秀全相见。
  洪秀全大喜,立刻举行入会仪式。这些入“拜上帝教”的仪式一点也不复杂:大家在屋里坐在一起,男女分别列座,开始共唱赞美诗。然后,洪秀全亲自“主持”,宣扬上帝之仁和耶稣救赎之恩,劝诫信徒勿拜偶像,悔改过恶,一心崇服上帝。
  冯云山鞍前马后,马上施以“洗礼”。只见他拿出一张张“忏悔状”,让大家都在上面写上名字,面对神台跪下。冯云山问:“愿不拜邪神否?愿不行恶事否?愿恪守王条否?”“申请人”随声答应,于是冯云山从一大脸盆中取水一杯浇于“受洗者”脑袋上,语称:“洗净从前罪恶,除旧生新!”礼毕,焚化写有申请人姓名的“忏悔状”,饮尽神台前所供清茶三杯,仪式结束。这些人,便成了拜上帝教的会员。最后,他们鸣放鞭炮,很是热闹。
  等到鸣鞭声停下来的时候,人们听到了一种声音。这是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在门外停住了。
  人们夺门而出,看到四面都是刀光剑影。官兵已经将屋子四面围定,就等瓮中捉鳖了。
  洪秀全大惊,急聚众人商议。胡以晃说:“洪教主,你就跟在我的后面,我给你杀开一条血路,突围出去。”
  官兵中站出一个人来,手作喇叭状,竭尽全力,高声叫道:“你们这些逆贼听清楚了,我们是在思旺墟驻扎的浔州副将李殿元部,李殿元将军有话跟你们说。”
  军里闪开一条道,挺身站出一个人来。那人手拿大刀,傲慢地说:“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老子视如草芥,今天一个不留,全部拿下,一概诛绝,斩首示众。”
  冯云山忙拉洪秀全到一边:“不可硬碰,走为上策。”说话未了,只见李殿元背后站出一个人来,高声叫道:“割鸡焉用牛刀?哪用李将军亲自动手?我斩掉这些人的脑袋,如探囊取物!”
  大家朝那人看去,只见那人虎体狼腰,豹头猿臂,杀气腾腾地挥动着狼牙棒,气势汹汹地上前来。
  冯云山失声说:“这人是秦川巡检张镛,有万夫莫当之勇,我们性命,今天休矣!”
  李殿元笑着说:“有张巡检在此,我放心了,逆贼插翅难飞!”
  冯云山把嘴巴贴到洪秀全耳边,说:“你的头巾和身上的长褂易被认出来,快换了。”便让旁边的人脱下衣服,给洪秀全换上。
  忽然,听得官兵后面有声音响起来。洪秀全心里紧张,低声说:“糟糕,敌军增兵又到了,这次应该如何是好?”
  冯云山立刻叫过一人,让他爬到屋顶,看外面的敌军数量,侦察敌军情况。那人回来,报告说:“外面打起来了,不像是敌军。”
  那人还没说完,便听到外面一阵呐喊,还见到四下里火起。洪秀全握紧“斩妖剑”,准备冲杀。这时候,只见官兵乱了起来,各执长枪短剑,转身上前去,最后又纷纷退却,闪开一条路。
  “洪宣娇!”凌十八叫了起来。
  大家看过去,只见一个浑身雪白的美貌女子挥动双刀,刀锋凛凛落皓雪,衣裙间闪青皓色。她身后的女兵都是锦衣银盾,像天兵从天上降下来。
  凌十八不由分说,拿出勾刀,奋力向前,砍倒十余人,到了洪宣娇身边。眼前的官兵退了几步,另一些官兵抢上前,团团围住,不敢近前。
  洪宣娇向凌十八笑了一下,索性解了上衣,露出杏黄色的绸衫,向敌军冲出,衣色隐幻,官兵看得目瞪口呆。洪宣娇刀术妙速,所向披靡,出入如无人之境。
  凌十八看到官兵乱窜,各自混战,便和洪宣娇杀开一个口子,回到了洪秀全身边。
  李殿元指挥官兵,从后面一步一步压过来。
  洪宣娇让过自己后面的女兵,亲自断后。她收起双刀,举起手中火药枪,指着一个戴顶子的指挥官,对众人说:“你们看,我先取那狗官的命!”枪声响处,走在最前头的指挥官应声倒地。那些官兵骇然地停止了脚步。
  洪宣娇又开了两枪,最前头的两个官兵都一一倒了下去。那些官兵犹豫了一下,又开始向前,他们背后被李殿元用刀顶着,只能向前,不能退后。
  洪宣娇大喝一声:“看我取你们的狗命。”挥枪猛打。走在前头的官兵猛然卧倒,趴在地上,他们很快爬了起来,嘴角带笑。
  洪宣娇有些手足无措,手中的火药枪没弹药了。她退却几步,却看到一人从她后面站了出来,只见那人圆睁怒眼,叫道:“我凌十八在此,不容你们乱来。”
  张镛越过了前面官兵,耀武扬威地走在最前面,抖着手中狼牙棒,大喝一声:“吓!”壮着声威,直取凌十八。
  凌十八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大叫一声:“左脚!”说时,张镛“哎呀”一声,捂着左脚。他的左脚上中了石块。凌十八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叫一声:“右脚!”只见张镛的身子一矮,跪了下去。他的右脚上中了石块。
  李殿元看了,急忙取箭,连放两箭,第一箭被凌十八躲过,第二箭让凌十八抓住了,咬在嘴上。李殿元心里发慌,挽起袍袖,搭上箭,扯满弓,叫一声:“着!”再放第三箭。身边的官兵齐声喝采,然而那箭却没射出去,因为凌十八举高手,朝他晃了一下,李殿元丢了弓箭,捂着双眼蹲下去,以为要打他的双眼。其实这是虚招,凌十八手中并没有石子。
  大家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殿元恼羞成怒,踢平南县知县倪涛:“你,立刻带人,把这些逆贼全给我捉了。”倪涛哭丧着脸说:“今天有高人在此,走为上策。留得青山在,不忧没柴烧。他日尽起扼守思旺的兵勇,再来报仇不迟。”
  李殿元看那些官兵用刀枪对着凌十八,没一人敢向前。凌十八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大喝一声:“你们过来吧,都来试试我这‘打鸟神功’吧。”那些人立刻退却了几步。
  洪宣娇跳过去,一把双刀,架到了张镛的脖子上。
  那些官兵看了,吆喝着跑来抢人。然而,凌十八一弯腰,他们又跑了,一边跑一边说:“哎呀,那‘打鸟神功’太神了。”
  李殿元无奈地点点头:“唉,走吧,算便宜这些天地会的反贼了,就让他们多活几天吧。”倪涛一扬手:“撤退!”
  李殿元带着那些清军夺路而走。路上遇到劫掠民家的官兵,汇作一处,逃回了思旺去,扎住军马,重整旗鼓,信誓旦旦地要进山和天地会决一死战。他们还不知道拜上帝教,还以为是天地会在聚众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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