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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李万喜搬家捞柳罐 马大瓜随母探舅亲(一)

作品名称:老北风滚过黑土地      作者:星流成河      发布时间:2016-06-30 19:57:21      字数:4117

  李万喜一家赶着大车沿路往北走,正好今天卷北风。风虽然不大,可吹在脸上还是把脸冻得生疼,所以不坐车就得跟在车尾巴儿后面,抹(ma)下帽子耳朵。两个老板子都侧坐在车辕上,脸不向前看,向侧面看。路上也没有行人,李万喜在前,不停地摇晃大鞭子,驾、驾地大声吆喝,想让车尽量走得快一点。
  走了一个多时辰,李万喜一家来到一个小村。这个小村大约十几户人家,叫两道沟,他打马把车停在路边一个大柴禾垛后面,叫大家歇一会儿,也叫打尖。臧氏和孩子爬下车,活动冻僵的手脚,老二李年有扔几捆谷草给马吃,会抽烟的就掏出烟袋抽烟。紧靠路边住的这户人家只有一间房,主人见有人把车停在柴禾垛旁,就跑出来查看,叮嘱抽烟别点着柴禾垛,说完就回去了。老大李年秋忙着给车轴浇油,这种大车一般也叫铁车,也叫花轱辘儿车。车轮的辐条由硬木做成,外面再用硬木包一个木圈,木圈外再包一层铁箍,叫蘑菇钉,非常结实耐用,但也非常沉重。车轮的外圈比较窄,冬天路硬还可以,夏天很难上路,一上路就陷进去。滚动的车轴和固定的车瓦之间摩擦很大,需要不停地给这个部位滴油,要不然车拉起来很重,也容易把车瓦磨坏。
  歇了一会儿,太阳就正晌了,一家人继续前行。
  李万喜一家惦记大北荒,是因为他们原来就是北荒人。几年前才搬到金家城,在金家城租种赵家的土地,生活了七八年,没有攒下多少钱,只是把孩子都养大了,觉得还是回老家,先回到臧氏的娘家去,然后再说。臧氏坐在车上,心里一阵高兴,多少年没有见到亲人了,自从来到金家城,就没有回去过。
  李万喜今年四十一岁,十七岁娶媳妇臧氏,臧氏小他一岁,结婚第二年就生了老大,接下来这么多年,已经有了四个孩子,还不算得天花死去的那个。眼瞅着孩子一个个长大,三个大小子已经成了帮手,李万喜心里越来越踏实,感到苦日子快熬出来了。臧氏也贪黑起早,缝补一家老小的衣服,拆洗棉的、缝补单的、纳鞋做饭、推碾子拉磨,也是一把能手,换个窝囊的女人,哪有这一家老小的吃穿?
  按照李万喜的想法,回北荒先租一片地。老三留在了金家城,自己领老大、老二种五年,然后就置几垧地,逐年买一点,过十年就是一个大地主,关键是一定要踏实能吃苦。
  沿路没有人烟,远望全是白花花的积雪,路两边常有野牲畜的脚印。走这样的长路,如果遇上行人车马,双方都会倍感亲切,总会停下来唠一会儿,互道姓名、住处,下次再见到那就是老朋友了。
  下午虽然比上午天长,可刚过了两个时辰,天就慢慢黑下来,感觉一下午也没走多少路。李万喜知道离下一个村子大约五十里,但是也不知走了多少,还离多远,今晚好歹得走到那个村子住下。俗话说,日落北风煞,北风不知不觉就停了,老板子可以往前看了,走路也可以不跟在车后头了。
  天完全黑下来,老板子坐在车上已经看不清路,马低头自己看路,天一黑,牲畜也发急,不用吆喝就小跑,车反而比白天走得快。老二走累了,不停地爬上车,坐累又跳下来,臧氏已经一下午没有活动了,全身都冻麻了。
  路边终于模模糊糊露出一个村落。这是野花岭。
  野花岭是一个小村,路两旁散落二十几户人家。李万喜对这里并不熟悉,他赶车朝一个大院套走去,走到大门口把车停住。
  马匹浑身湿漉漉的,结满霜花,打着响鼻大口喘气。车上的人跳下车,开始活动冻麻了的手脚,往手上哈气取暖,拍掉帽子上的霜花。
  走远路的人见村打尖过庄投宿,但只有大的村镇才有大车店,小村只能投宿庄稼院。一般习俗是要找大门脸、大户人家敲门,他们不会在数九隆冬把一个陌生人拒之门外,那样传出去名声不好。
  李万喜咚咚地敲打大门,大声喊:“有人吗?嗨!有人吗?”就听里面狗咬,跑出一个人来,把门打开一条缝,露出头问:“干啥的?深更半夜叫门?”李万喜说:“那啥,大哥,我们路过这儿,天太晚了,一天没吃没喝,给个地方住一宿儿,明个儿赶路。”那人问:“几个人呐?”李万喜回答:“六七口子,两挂大车。”那人显得挺为难,沉吟说:“咋整?东家都睡了!要是人少就不问东家,可你们人太多!”李万喜说:“这屯子就你们东家院子大,好歹给说一声,要不我们就得在这个门口卸车过夜,怪难的。明天东家知道了,还不怪你!”那人听这么一说,就说:“我去给问问,也备不住东家让你们进来。”然后关门就回去了。
  门外大家就抽烟等,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片脚步声,大门打开,走出几个人,中间一个显然是大院当家的,旁边那个人介绍说:“这是我们东家!”
  黑暗中,那个人高高大大,声音响亮,外披一件羊皮外套,也没系扣,左手拽着右大襟,右手拽着左大襟,开口就问:“从哪旮瘩来呀?到哪去呀?”李万喜就说:“我们从金家城来,要去风沙城子。”
  那人一听,就皱眉头,说:“我们这儿就是风沙城子地界,前几天接县府通告,说你们那里瘟疫邪乎,不让来往。”又寻思一下说,“大冷的天,也没有别的去处,这样吧,从这往东不远遐儿,就是我们家场院,你们就住场院屋子吧,好歹也遮风避雨,要不还不冻死!”
  李万喜一听,觉得可以,就点头说好,又说,当家的,我们都一天没吃喝了,咋整?那人就说,我叫他们点灯做饭,那可得等半个时辰!又叫人带路去场院,说一会草料都送过去吧。
  李万喜就觉得不方便,说:“我们还是在这门口喂马吧,还得借马槽子用,还得搬草料,费劲扒拉还得挑水饮马!”两挂车套了十多匹马,光喝水怎么也得三四挑子儿。开门的那个人就笑说:“我们只管草料不管水,你们得点着锅自己化雪!”李万喜就感到奇怪,问:“这么大个院子,也没打口井?”那个东家也笑了,说:“井有,柳罐儿掉进里了,捞了三天也没捞上来。”开门的那个人接着说:“村里只有这一口井,柳罐儿就一个,附近的村子都远,想借柳罐儿都难,全村都化雪吃。”说话功夫,两挂大车都走了,李万喜就张罗说:“当家的,要不然我帮你捞捞试试?”
  那个东家摇摇头,自己回后院去了。
  其余的人,有的抱柴禾,有的找米,开始点火做饭。开门的那个人把李万喜领进院子,井就在大门后,井台上冰挺多,把井台都围住了。那个人找来绳子,绳子一头还栓个铁钩,递给李万喜说:“可别出溜儿进去,出溜进去就出不来了!”又说,“不好捞,好捞早捞出来了。”
  李万喜也不管,抱住井架子,把绳子慢慢溜进去,一会儿绳子碰到了水,估计大约井有两丈深,慢慢让钩在水面上滑,凭感觉碰到了柳罐。柳罐儿是柳条剥光了外皮编制的,柳条剥光外皮后,很白净光滑,也很脆容易折断,需要用热汽熏蒸,然后才能编成柳罐儿;编织要紧密,缝隙要小,见水后,柳条膨胀,把所有的缝都涨死,装水就不漏了。柳罐儿蘸水比水重,装满水就沉到水底下,重要的是柳罐儿不怕磕碰,结实耐用。柳罐儿掉井后,一般会底儿朝天飘着,李万喜深知这一点。柳罐儿上有一个梁,就像筐有一个梁一样,李万喜先调整钩子方向,使钩子在柳罐儿里边,然后慢慢用钩沿柳罐儿边划,找这个梁的位置,找到后,手捻绳子转一圈,使井下的钩子由原来朝柳罐儿内转到朝柳罐儿外,这一下就挂住了柳罐儿的梁;向上拉感觉很重,就知道柳罐儿上来了,两手抓住绳子向上拉了几把,开门的那个人乐得够呛,大喊:“上来了!上来了!”
  那个人把绳子一端栓在柳罐儿上,一端拴在轱辘上,乐得不得了。
  这工夫,老大和老二已经把车卸完,东西扔在场院屋子里,牵马回来了。大家把马栓在门前窝风处,开门的那个人给找了一个木盆,开始用木盆端水饮马,饮完马,院子儿里的人搬出一个马槽子,在门前放好,开始拌草料喂马。
  原来搬马槽子的那个人,是院子里的马倌,也喂着几十匹马,对这些马左看右看,评头论足,就和老大李年秋唠扯儿到一块了。那人说:“属这匹马,你看这马,肯定能干活,有力气!”李年秋说:“对呀!你咋知道?”他说:“晚上别的看不清,只看马头,扬起来那气势!”又说,“这马有火!”李年秋心里暗暗发笑,琢磨这人是不是扒瞎,就问:“你咋知道?”他说:“和别的马比,眼睛不亮,眼角有粑巴(屎),你离近了闻,它喘出来的气发腥,味道儿不对,有火!”李年秋原来在北荒,那时候小,才十四五岁,跟着舅舅放牛、放马;大牲畜也常有病,就跟着舅舅学习给马、牛治病,也记住了一些偏方和方法,懂得马的脾气秉性,和这个马倌唠得很投机,一问姓和年龄,就叫他张叔。
  把一锅高粱米饭焖出来,又盛到盆里,热气腾腾端到场院屋子里去。留下老大喂马,李万喜回到场院屋子一看,炕已经烧热了,被褥已经铺好,六岁的老四已经钻到被窝里,大家开始找碗吃饭,一大家子吃完饭,大毛狼星已经升起挺高了。庄户人家上半夜看毛狼星,下半夜听鸡叫,由这些判断时辰。
  这天晚上李万喜和老大轮流喂马,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
  早上,一家人起得很早,其实,今天的路程比昨天少得多,但因为出门在外,睡不踏实。起来后先把剩饭煮热,然后也不管多少都吃光,一家人就忙乎着套马装车。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昨晚开门的那个人跑来,说东家找,让当家的过去。李万喜一家这才看清,这个人大约四十来岁,瘦猴脸,身子也瘦小,略有点驼背,狗皮帽子磨得没剩几个毛,又脏又旧。其实棉帽子这种东西,一旦做成,就不能拆洗,无论多脏多臭,都被一直戴着,破了可以补,因此旧帽子都多厚的汗泥。只有遇到干净勤快的媳妇,到夏天才用刷子刷一刷。
  李万喜听东家找,忙不迭戴好帽子跟着走,来到大院就见东家站在大门口,也不往里让,见到李万喜满脸是笑,说:“嗨!想不到,捞柳罐儿也有能人!听猴饼子说,你倒钩下去就捞上来了,真神了!”李万喜打量这个东家,见他满脸络腮胡子,眉毛也重,左脸上一颗痣,有杏核大小,眼睛有神,心想,这是个能人!那东家也不等李万喜答话,紧接着就说:“我打量你,也不是那吊儿郎当的庄稼人,劳力也多,我是这么琢磨的,你回北荒不就是要种地吗?我有地租给你,有房子给你住,你看中不?”那东家原来是个急性子,还不等李万喜说什么,又说,“我这块地,在这往北十里,离风沙城子也就二十里。那里有一个窝棚,叫后窝棚,一溜四间平房,你住一半,地你可劲种,你种多少都行,租金咱哥俩儿商量。”李万喜听他这么一说,心想也不错,先住下再说,如果回到他姥家,也没房子住,顶多有一间仓房,先把冬天过去再说,就说:“东家这个主意,我看中,可我得和家里的说一声。”那东家说我等你回信,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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