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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老北风风杀黑土地 黑死病病空金家城(一)

作品名称:老北风滚过黑土地      作者:星流成河      发布时间:2016-06-26 23:03:21      字数:6276

  第二天早上,赵琪善田早早起来。他来到院子里,就听见北风扯着嗓子嗷嗷叫,大树的树枝也惊恐不安,不停地左右摇晃,就感觉今天格外冷,仰头看看天,好像要变天。他想现在出去可能太早,前院的人们还没起来,就在院子里转圈。赵兴喜突然跑进来问:“老爷,有什么事儿吗?”意思是还练不练大刀。赵琪善田说:“告诉大伙快起来,谁都不要走,我有事儿要说!”又转了一圈,来到前院,见刘大脚已经开始打扫院子,就嘱咐他说,拦住所有的人不让去后院,后院的人也不许出大门,后院要办的事儿都由他代办,又嘱咐不许和病人接近,刘大脚都答应了。
  赵琪善田走进西厦屋,让姜四柱把长工都叫来,对大家说:“你们都听好了,现在闹瘟疫了!全县到处都死人,瘟疫是人传人,见病人都离远点!”又说,“今天你们就回家吧,不算缺工,结帐也结到腊月初一。”姜打头的问:“工粮啥时候给?”赵琪善田说:“今天就给,明天也发,后天就关大库,不发了!要领的快领。”姜打头的又问:“还有赵兴喜、六混子他们六个没家的,往年也是不回家,今年咋整?”赵琪善田说:“那咋整?还住这!”又指着赵兴喜说,“快去把管家给我找来!”
  赵兴喜跑出去没一会儿,大管家就跟来了,问:“东家,有事儿?”赵琪善田看着他说:“今天有几家交租子?”大管家答:“让大少爷告诉的,七八家。”赵琪善田语气沉重地说:“昨天县府开会,说这场病是瘟疫,这是没法治的病!一切在办的事都停了吧!马上派人骑快马,拦住那几家不让送来了,以后再说。告诉帐房,今明两天给伙计放粮。”又指指脚下说,“以后有事到这找我!”说完,就回到后院去吃早饭。
  吃过早饭,赵琪善田出了大门,沿着大道一直向西走。大道上冷冷清清的,人们都知道瘟疫的事了,经过几家小店铺,里面都空无一人。赵琪善田来到一家药铺门口,门上的匾额醒目地写着“仁和药铺”。赵琪善田推门进来,屋内很宽敞,靠北墙一溜药柜,一排排小抽屉都满满的。张先生的大徒弟正在从抽屉里往外抓药,他把抓出的药放在戥子盘上,秤好后倒在柜台上的纸包里,他手下的戥子杆和戥子盘都磨得闪闪发亮。一个小学徒正坐在柜台外边的凳子上,用双脚在蹬药碾子。一个穿了一根横棍的铁质饼型碾盘,在凹进去的碾槽里来回滚动,碾压着槽子里的草药。见赵老爷进来,小学徒麻溜儿地站起来说:“赵老爷,找我家先生吧?”说完跑过来,在前引道儿说,“我家先生在后院儿。”小学徒拉开后墙墙角挂着的一片草帘子,露出后门。赵琪善田推开后门,一股冷风立刻迎面涌过来,二人走出后门,小学徒立刻放下草帘子,关上后门。这是一个院子,院子的北侧是张先生的家。一群鸡在冷风中刨食儿。一条大黄狗见有生人,立刻汪汪叫着扑过来,被小学徒吆喝住,抱住脑袋。张先生闻声推开房门走出来,离老远就喊:“唉呀,赵区官长,出大事啦!这几天忙得我头昏脑胀的,正想找你唠扯唠扯,你就上门来了!”小学徒匆匆跑回药铺去了。赵琪善田再往前走,就被张先生止住,大声吆喝说:“停!停!可别过来!”见赵老爷不解,他说,“那啥,你听我慢慢说,你知道咱城里死了多少人了吗?已经十来个了!还有十几个病的,这是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多少呢!”赵琪善田一听他这么说,就问:“对呀,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这到底啥病呀?还能治不能治?”张先生摇头,一脸苦相说:“这病呀,是黑死病!咋叫黑死病呢?它早上得病,晚上就死,所以叫黑死病,没有治好的先例呀!”又说,“前些年也闹过,可没这么邪乎!……你别靠近我,这种病人身上有一种病气,谁靠近谁就染上这种病气,如果你的命气强,能压倒这种病气,就不犯病;如果你命气弱,这种病气长起来,就没治了!我整天扎古病人,身上有病气。”赵琪善田疑惑地问:“这么说就怪了,你不怕病气?”张先生答道:“但我身上还有药气,药气是病气的克星,我就不怕!”赵琪善田问:“现在有什么办法?”张先生说:“我已经不出诊了,来的人一说病人的样子,我就知道是黑死病。现在我在做丸药,选了几种药性强的霸道药,也只能扶正、清热、解毒、止咳……也没别的法。”
  赵琪善田见张先生和县府说的一样,就转身说:“那我回去了。”
  张先生也不挽留,也不相送。等赵琪善田离开药铺走出很远,张先生又追上来说:“快贴告示吧!让大家别到处串门,别碰着病人。病人的东西和尸首都得烧化掉,最好把家搬到人稀少的屯子,——可别忘了明天是集!”
  赵琪善田一听,猛然想起明天是冬月二十一,是个大集!慌慌张张跑回家,起草了一张告示,让大儿子和二儿子誊写,大意是:接到县府通告,近期瘟疫肆虐全县,我区也已毙命数十人,竟有全家遇难者,状况空前惨烈。为防瘟疫沾染自身,严格行为如下。接着列举了几条事项,主要有关闭集市、禁止聚众、禁止串门、关闭私塾、不得接触病人、焚烧病人物品,等等,也提到焚化、掩埋尸体。
  两个孩子誊写了十几张,赵琪善田让麦二嫂用好面打一碗浆糊,自己送给刘大脚,嘱咐都贴在哪些地方。
  忙完这些,太阳已经偏西。赵琪善田匆匆来到大粮仓,要楚长河把家丁召集在一起,这些家丁已经知道瘟疫的事,个个惶恐不安。赵琪善田命令到:“从明天起,关闭大门,只开小门,任何人不经允许不许进出,大家不许离开院子半步,违令者立即除名。”楚长河提到有三个人有家小需要照料,包括他自己。赵琪善田说,也搬到院子里来住。
  当天晚上,赵琪善田把这些安排念叨一遍,钮钴禄氏•阿图也认为万无一失,二人觉得全家老小可以度过难关了。
  第二天全镇又死了三个人,大管家躲在家里再也不来禀报了,三个是刘大脚从哭声判断出来的。刘大脚补充说,李大票肯定也在其中。听说李大票也死了,赵琪善田有些难过,这些年,李大票一直帮他管理金家城,如今却因查验死人染上了病。赵琪善田正站在前院呆呆地发愣,李万喜突然走进来叫了一声老爷,把赵琪善田惊醒。李万喜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轻声说:“老爷,我想借两辆大车用用。”赵琪善田问:“借车干啥?”李万喜说:“咋整?我想挪挪窝,先躲出去吧,整天提心吊胆的!”接着又补充到,“我不白用,把我那堆粪给你!”
  赵琪善田眼睛亮了一下,又恢复了常态,说:“都啥时候了,还提那堆粪!车你用吧。”李万喜高高兴兴地走了。赵琪善田唉声叹气,心想,多好的一个佃户,走了!
  过了几天,李万喜一家起了个大早,急急忙忙凑合着吃过早饭,就到东家的马圈里套了两挂大车,赶回自己的院子,着急忙慌地装车。一挂大车装上粮食,一挂大车装家具,什么衣柜呀、棉被、炕席、锅碗瓢盆,夏季的衣服、幔帐、笤扫刷子、一大捆火绳,还有铁掀、大镐、耙子、背筐、锄头、镰刀等农具,装了一个时辰。
  天已经发亮,大车出西门向北拐,上了大路匆匆往前赶路。李万喜媳妇臧氏小脚,坐在粮食上面,脸朝后,脚上盖着棉被,抱着六岁的老四。
  李万喜在金家城租住别人的房,人走和房主说一声就行了,还有些东西,也委托房主照料。李万喜赶头辆车,二十二岁的大儿子李年秋赶第二辆车,大儿媳妇孙氏小脚,坐在车后,后面跟着二儿子李年有,三儿子李年余留在张先生家当学徒。李万喜准备跑到北荒去,那里人少地多好混日子,最好是自己种自己的地,不能总当佃户。
  
  接下来的日子,金家城每天都死人,赵琪善田已经麻木了,不再打听谁死了,只看住自己这一家子人。刘大脚说张大杀把房子扒了,自己搬到城外路西去住了。后来又听说李大票媳妇和两个孩子都死了,两个孩子是冻死的。
  金家城的西门外是一条南北大道,大道西边原来没有人家住。两年前来了一个和尚,和赵老爷要去了这块地,这和尚能说会道,说保一方平安咋保?哪能没有庙?于是开始建大庙,大庙已经盖了两年,已经建好了一些房子,现如今这些房子竟然住进了一些人家。
  城里不断有人搬出去。有一种大家都相信的传说,说金家城的土地爷过生日了,要拿很多人的命去过,城里谁也躲不过过年的那一天。
  腊月初六这天早上,麦二嫂突然到西么间说,媳妇郎氏病了,一听这话,全家人都很紧张。媳妇肚子最近日渐隆起,因此大儿子赵兴金睡炕头,媳妇自己睡炕梢,起卧也没有规律,谁也没有在意。赵琪善田不相信,皱着眉头说:“啊?也没出去,咋还有这事?”他亲自推开东屋的门,见郎氏躺在炕梢,浑身发抖,不停地咳嗽,喘气呼呼响,说不出话来。赵琪善田相信了,关上门想了一下,对麦二嫂说:“再给她盖两床被,把她拉到炕头,再烧一点火儿,谁也别进东屋,把窗户纸捅个窟窿,从外边看着点。”麦二嫂心惊胆战地进到东屋,鞋也不脱跳上炕,从被垛上拉两条被,远远地撇过去,盖在郎氏的身上,又拉着郎氏身下的褥子,把她拉到炕头,然后急急跑出来关上门,点火烧东间的灶坑。
  赵琪善田来到前院,让刘大脚跑一趟药铺,拿回来一小包药丸子,交给麦二嫂。麦二嫂拿了两粒药丸,用碗盛了半碗温水,放在郎氏手够得着的炕上,又跑到外面透过窗户纸的窟窿大声说:“老大媳妇儿?老大媳妇儿!药给你放在旁边了,快吃药,吃了药就好了!”郎氏听见喊声,推开蒙头的被,手哆嗦着,吃了两丸药,喝了几口水,又闷头睡过去。
  草草吃了早饭,赵琪善田跑到前院,叫出剩下长工中的三个,对他们说:“六混子,你们三个每人骑一匹快马,拿上家伙什儿,去大房子,把那里打扫干净,屋里没用的都扔到外面去,别皮儿片儿的,今天晚上搬过去住,……别忘了烧一烧炕!”那三个人听说,慌忙拿起家伙儿就走。
  赵琪善田又对赵兴喜说:“你领他们两个,去给我套两辆车,四匹马拉,拉到我后院里去,我得搬家。”又对刘大脚说,“我搬大房子去住,这个院就交给你了,不许任何人去后院!”刘大脚点头称是。赵琪善田又安排郎氏的后事,问能不能买一口棺材,刘大脚说,棺材铺早就没棺材了。
  赵琪善田所说的大房子,在城北,离城有十几里地。那里有一个院落,正房有十几间,周围全是赵家的土地,是为了种地方便,好多年前在那里盖的房子,春夏秋这三个季节都有人,冬季是闲置的。
  太阳正当午的时候,大车赶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地开始装车。麦二嫂选了一些她做饭的用具,锅碗瓢盆、碗筷什么的。钮钴禄氏•阿图指挥装全家的细软,棉被、棉衣,靠在北墙的大柜、炕桌以及火盆和一大捆烟叶,接着装了一些粮食。赵琪善田又嘱咐麦二嫂带一些窗户纸,到那里还要糊窗户。
  临行前,赵琪善田对赵兴金说:“你留下看着她,不要进屋,可以送点水,送点粥什么的,然后骑马去大房子,后事交给刘大脚办。”
  赵兴金不稀罕郎氏,这几年来,对她都是漠不关心,平时也不管不问的。他端坐西屋,太阳偏西时,出门趴在东屋窗户向里瞄了瞄,里面黑咕隆咚也没什么动静,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他就跑到前院告诉刘大脚说郎氏已经死了,自己骑马去了大房子。
  按照嘱咐,刘大脚拿一把铁锨,来到后院,推开东屋门,先喊了两声,见没有动静,不敢上手,就拿铁锨掀开被的一角,见郎氏确实没有呼吸已经死了。刘大脚小心翼翼,拉一拉被子把郎氏盖严,把炕席从炕头向炕梢卷,把郎氏以及被子卷成了一个卷,又找草绳捆了三道,背着扔到了门口爬犁上,深深喘了一口气。他也不找别人,自己拖着爬犁,沿着东墙向北,一直拉到场院。他找了一段深一点的壕沟,把炕席卷儿推了进去,用铁锨在上面扬了一些雪,觉得不可靠,又抱了几抱柴禾扔在上面。
  刘大脚回到大院,抱了几抱秫杆儿把通往后院的过道堵死,站在前院,心里突突跳,好好的一院子人,现在就剩他一个了!他拿起扫埽,也没有什么可扫的,就回到自己的门房,关严门,抽起烟来,心里还是惦记着孙寡妇。
  本来昨天去了楚长河家,想问一问孙寡妇这几天咋样,可不知为啥楚长河家里已经没人了,一堆柴禾把房门堵个溜严。前几天刘氏说过,过完年孙寡妇的娘家哥哥来,他来后才能决定。现在刘大脚不知道孙寡妇搬没搬走,这些天城里差不多走了一多半,刘大脚想来想去,决定今晚自己去看一看。
  天麻麻黑,刘大脚就关好大门,一脚深一脚浅地向西走,又向后拐,孙寡妇家住在后街。走近院子,刘大脚发现屋里竟然亮着灯,心里一阵惊喜,站在院子里咳嗽一声,又轻轻敲敲门,就听里面孙寡妇喊:“自个儿进来吧!”刘大脚一推门,原来门没挿,刘大脚走进去,外屋地一片漆黑,他回身关好门,就不敢迈第二步,因为脚下什么也看不清。孙寡妇推开里间的门,把油灯举过来,刘大脚这才进了里屋,坐在炕梢问:“怎么就不挿门?”孙寡妇说:“现在还有贼?满城都空了,除了你还有别人来?”那意思是正在等你。刘大脚脸就发热,说:“你也上炕吧,地下怪凉的。”说着把帽子、手闷子扔到炕上,孙寡妇也不客气,把灯放在炕中间,自己就脱鞋上炕坐在炕头。
  刘大脚借灯光偷眼打量屋内陈设,虽然简单,但干净整洁,被垛整整齐齐,幔帐也很干净,炕席破漏的地方也补得平平整整,火盆小巧漂亮。心里很是赞叹,觉得她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女人。
  在庄稼院儿,来客首先是让客喝水,讲究人家也可以喝茶,要不然就是让客抽烟。孙寡妇对刘大脚笑了笑,说:“刘大哥你尝尝我的烟叶,我不抽烟。”那意思是专门给你留的。她从炕梢的被垛后面找出一个布包儿,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包烟叶,她抢过刘大脚的烟袋,就装了一烟袋。刘大脚就着油灯点着,吸了一口,果然不一般!好烟的劲儿柔和,不呛嗓子,吸一口可品半天,另外这烟有一种香味。刘大脚说:“好烟!有味,还香!”孙寡妇正紧盯着刘大脚,看刘大脚的反应,听刘大脚这么一说,就满脸得意,包好烟叶说:“蛟河烟!——每次给一烟袋锅子。”说完把烟叶又放回了被垛后。
  刘大脚抽了几口烟,就问:“别的人家都跑了,你怎么不跑?”孙寡妇问:“你在这儿呢,我能往哪儿跑?”听这话,刘大脚心里有些滚烫,但又问:“你不是还有个哥哥吗?”一说哥哥,孙寡妇眼眶就湿了,有些哽咽说:“唉!这人在世上啊,到难处才见亲人亲!我就这么一个哥,从小就待我好,可我嫂不容我!”过了一会儿,就盯着刘大脚说,“现在,我只把你当成亲人了,你可别害我!”刘大脚不敢看她的眼睛,说:“我咋能害你呢?”她嘻嘻笑着说:“你不能打我、骂我,得像我哥哥那样疼我!”刘大脚忙答应:“哪能打呀骂的?咱也不是那样人儿。”孙寡妇就笑了,脸蛋显出两个酒窝,笑得甜甜的,很稀罕人儿。刘大脚也笑了,觉得好像两个小孩儿唠嗑。
  坐了一会儿,刘大脚就起身回去了,孙寡妇也不留,也不送,下地到外屋把门挿上。
  早上刘大脚起来扫好院子,西厦屋的六个长工都在,赵婶已经回家了,他们自己点着灶坑底下的柴禾,在锅里添一瓢水,就把一盆剩高粱米饭倒在锅里,等锅里热气腾腾冒汽,就掀开锅盖一起吃了早饭。吃过早饭,他们把行李卷扔在一挂大车上,盖上一些谷草,赶车去了大房子。
  院子里又剩下刘大脚一个人。
  赵家大院门口这条道直通金家城西门,人们称它大道,北面还有一条和它平行,人们称为后街,南面也有一条和它平行,人们称为前街。
  马小辫家住在金家城后街,媳妇杨氏,二人租了三白话姜长生一间房,给赵老爷种地。马小辫交完地租,估算余粮,觉得还可以卖一点,除了买盐买布,怎么也得积攒几个。媳妇杨氏过日子非常仔细,一粒盐、一根线头都算计几遍,人也勤快,把马小辫刷洗得干干净净。儿子大瓜六岁,女儿二瓜四岁,两个孩子的棉衣虽然不新,但每人一套,缝补得都很整洁。
  三白话姜长生一共三间房,他在钱大布衫家当伙计,前几年因盖这三间房拉下一堆饥荒(东北话即债),因此不敢自己住,租给马小辫一间,一年多少收几个铜板,贴补家用,好歹饥荒已经还得差不多了。三白话住东面两间,马小辫住西间,自己独立开门。
  进了马小辫家门,对着门就是柴火堆,挨着门是锅台,挨着锅台是一堵半高的矮墙,矮墙后面就是一铺炕,炕上一面窗户分上下两扇,住一间房的庄稼人家家都这样,靠北墙堆放粮食和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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