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不期而遇 043情人关系
作品名称:青春无需祭奠 作者:唐麒 发布时间:2016-06-24 20:44:39 字数:5875
042不期而遇
“怎么啦?你没看见牛上了石板了吗?让一下不就得了?你这人真是的。”丛山也提高了喉咙。“让你妈个头!你让给我看看呀!”英莺恶狠狠地叫嚷。牛终于还是过去了,丛山从英莺身边侧身过去时,他下意识地瞅了一眼憔悴的英莺,两人的眼光不期而遇,丛山立即把眼光闪开,一声不响地赶牛进村了。
新的燕鹊飞回新的巢穴,新的蜂蝶又开始了新的翻飞,新的嫩芽又占满了新的枝头,新的花草又铺展开新的世界。盛开的桃花随着春光消逝,杜鹃在烟雨之中啼叫开来,荷花放出缕缕清香,酷暑开始赶跑往日的清凉。当秋蝉在树间悲鸣时,候鸟也将寻找新的出路。当田野变成一片金黄时,秋的辉煌也将连同枯萎的花草一起被埋葬。栖落在寒林的乌鸦唱起了凄惨的悲歌,千山万岭覆盖着白鹤般羽毛的雪花,阳光穿透屋檐下的一根根银笋,而在白色的世界中舒展出红梅倔强的身姿。
时间的年轮又转过了新的两轮,外出打工两年的丛山又踏上了铺铺满白色的卵石和碎石片的那条村前的小路,那条像被遣弃的弯弯曲曲的绳子般的小路。
丛山的归来,使丛家小院里一片欢悦。但这种气氛很短暂,为了给丛山重新成家,一家人都叹气悠悠。媒婆子虽然说了几个,丛山都嫌人家要的彩礼太多没能成。
春天又来临了,满山遍野一大片一大片像铺了绿毯子,刺蓬蓬草正在抽芽,鹅黄色的芽格外耀眼。丛山出去放牛了,牛吃饱了,他牵着牛笃悠悠地顺着溪水,一路往村里赶来。
当老水牛小心翼翼地走上那座石板桥时,他看见下的水被河边的树木和草衬上了一层幽幽的绿,心里很是惬意。这时,心中不由得一动,他发现桥那头站着挑着粪桶的英莺。
“喂,你停一停,咋搞的,瞎了眼啦,没看见人家挑担子过来吗?”她竟然像泼婆一样破口大骂,她那瘦瘦的大眼睛里没了过去那种明亮的光泽。
“怎么啦?你没看见牛上了石板了吗?让一下不就得了?你这人真是的。”丛山也提高了喉咙。
“让你妈个头!你让给我看看呀!”英莺更加恶狠狠地叫嚷,声音大得让全村人都听得见,连那老水牛也吓得目瞪口呆,企图退避三舍!
老水牛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迎上去,通过了,丛山从英莺身边侧身过去时,下意识地瞅了一眼憔悴的英莺,两人的眼光不期而遇,丛山立即把眼光闪开,一声不响地赶着老牛进村了。
吃饭时,丛山问妹妹丛林:“英莺咋会变成这个样子,才两年没见,就变得连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人瘦得跟鬼似的,那张嘴倒是厉害得很!”
小林子撇撇嘴,说:“她现在可苦了,自从她嫁给二狗后,二狗就禁止她去教书,害怕婆娘教书不正经,跟人家跑了。英莺就只能呆在家干活。你不晓得那个四凤么,不知羞,常常跟二狗鬼混……”
小林子痛诉了一番英莺的悲惨婚史,说着说着火气大了起来:“哥,你不晓得,四凤那下贱货可不要脸呢,叫二狗离了英莺,四凤就等着哪一天做新娘呢!”
丛山问:“英莺一点都管不住二狗?我看她嘴挺厉害的。”
“哼!厉害个屁!哥,我可给你说啊,英莺今个儿受欺侮,听说也有你的原因。”小林子瞅了一眼丛山茫然的脸,很不高兴,“咱家上次灶间屋着火,你晓得谁放的火?”
“你别瞎说,没那个风就刮那个雨。”丛炳泉走过来狠狠地瞪了一眼女儿,“就你一天到晚无事生非。”
“咋啦咋啦!”小林子倔强地顶撞着父亲,父亲没做声,似乎习惯了小林子的顶撞。“我就要说!火就是二狗放的!”小林子端来一条凳子,一屁股坐上去,一双腿便晃来悠去的,一副野性。“哥,不是我说你,一个大男人,从前和青青姐过日子,好好的,城里多舒服,不晓得生了哪份的心,管一个婆娘都管不住,让人家偷了空子掏了你老窝,你倒好,把好好的嫂子让给人家,一点血性都没有!要是我,哥,我就和那野男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看谁敢欺负咱乡下人。我看你呀窝囊废,不配做男人,将来我要找一个男人像你这样,哥,我非把他宰了,我再一头撞死在南墙上,大家都甭想活!”
“你又在讲疯话了,和你哥这样说话吗?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母亲听见女儿大话连篇,打断她的话头。
小林子才不怕妈说她呢,“霍”地站起来声音更大了:“阿妈,我这是给哥上上课,别老是书生气十足!还有,哥,你再苦,是你自找的,我说可苦了我侄女了,跟后爹过日子能不受气?人家眼里能容得下别人家的孩子?”
小林子瞅了一眼闷声不响的丛山,半是挖苦,半是同情:“再说,你这人也没主张,在县城里呆了三年,也该积点钱,在县城里谋一份活干,总比回来强百倍,也不掉面子。你却什么样子都没混出来,光身子一个人跑回来,出外做工又是两年,钱呢?拿不出几个,哥,你难道叫阿爸阿妈为你操劳一辈子,你于心何忍?”
“你这丫头,说着说着就不着边际了。”母亲害怕女儿又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刺激丛山,就要阻止女儿说话。
“阿妈,小林子说得对,她都这么大了,你还不让她说话吗?”丛山说,他从来很少和小林子说话,更不用谈心了,今晚,他真正地感觉到小林子长大了,成熟了。
“对不对,我不敢说,我看着不服气就得说。”小林子的喉咙越来越响,“就像咱家灶间屋着火的事儿,如果真的是二狗干的,哼!我饶不了他,也给他点颜色看看,叫他尝尝着火的滋味!”
“没这个事,你千万别乱嚷嚷。二狗是个啥东西,你也晓得,别去招惹他。”丛山说。
“招惹他?你说对了,是你招惹他了!哥,打你和青青姐离了婚,二狗不晓得像拾了什么宝贝,甭提有多高兴。听四凤说,二狗起先也想着青青,就是癞蛤蟆吃不着天鹅肉,他恨得痒痒的。后来他打听到英莺也和你好,所以生了气甩了四凤,不晓得用什么阴招得到了英莺,他只是冲你来的,咱家倒没什么,可害了英莺,你没看见她这四五年受的啥罪,二狗子对她简直猪狗不如,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哥,总之,英莺先前是喜欢你的,对不对?看二狗那样折磨人,糟蹋人,你心里难受不难受?哥,这样的女人,村里谁不说她可怜?”
丛山叹了口气说:“这些年,说实在的,哥不晓得在做些啥,混日子混得连自己都快不晓得自己姓啥了。”
“哥,我劝你还是要把腰板挺起来,首先你去找青青姐,把女儿要回来,姗姗毕竟是咱丛家的骨肉,留在后爹手里总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接回来咱养活!”她顿了顿又说,“你不在家,村里的事难处哇,屁大的风都能弄出天大的事来。把你压得喘不过气,抬不起头来阿爸阿妈也老了,在村里说话算个啥?你再立不起来,咱家算完了!”
此刻,苍穹中那一勾弯月不知何时已钻入了一块铅黑的云堆中去了,只有几颗疏星在闪闪烁烁,仿佛向小院落里的人们狡黠地眨动着眼睛,嘲笑他们心力的不足。
043情人关系
最有魅力的也许是:在这场如胶如漆的性生活中领略到的她与他将建立起来的一种新关系的憧憬——从夫妻关系变为情人关系。是呀,爱,把一种偏离了婚姻轨道的理念,扳到了另一条轨道上,重新轰隆轰隆地向前行驶,这不算出轨吧。
当初,生活给予向青青的光亮很绚烂很耀眼,她在小县城风风光光。但是,一场婚变引来了拦头劈脑的恶意中伤,那无数的流言蜚语的泡沫,在她生存的空间中飘来荡去。是的,当舆论的血液循环之中滴入了造谣生非这种毒液之后,那么,就会像病毒似的可怕地繁殖起来了!
当一些树木不妨碍别的树木生长时,那么,四周会散发出一种恬静的气氛。到处飘洒着纯洁的大气,和谐的自由。那里的花草、树木都会聚在一起促膝谈心。但是,当一些树木长得更高,或者一些树木有了丰硕的果实,而那些长得不高或结不出果实的,就有些不甘心,就会勃勃地蹿出一些欲望,在风儿的鼓动下,用自己的枝桠去狠命地拍打别的树桠,尽愿同归于尽,也不能让别的树木独秀于林。这些具有灵性的树木会发出吼叫:“让大家的生活都贯穿着痛苦吧!让痛苦的犁刀都割破大家的心吧!谁也别想开出典雅的花朵,谁也别想发出温馨的芳香,谁也别想结出骄傲的硕果!暴风雨,请你来得更猛烈些吧!”
那些中伤向青青的是歌舞团里几个虚荣心特强的女演员,在歌舞方面不如向青青,就团结一致地想在向青青婚变的问题上大做文章。她们互相交流着所掌握的向青青生活中的一切隐秘部分,把它放大、变形,甚至是无中生有。总之,她们认为向青青的身上充满着“性闻”,而“性闻”往往具有轰动效应。这不,那谣言竟鬼斧神工地雕塑了一个淫妇的形象……
只有在夜深人静,当向青青搂着甜甜地睡着的女儿时,才感觉到这艰难的人生中还保留着那么一小块生命的绿洲。她终于产生了辞职的念头。在辛团长退休的第二天,这个倔强的女人终于带着女儿和母亲离开了小县城,闯进了龙山市市区。她觉得,她手中拥有向命运挑战的权力。她要在一个全新的天地里重塑自己的形象。她到市里几个娱乐城去当歌手。她时而唱民歌,时而唱通俗歌曲。那音乐奔放不羁,带有野性的美。那歌声里有一股生命的火正在燃烧,正在飞翔。那歌声里,有跳荡多姿的春意的萌动;那歌声里,有顽强不息的生命的繁衍;那歌声里,有对神秘图腾的真诚的崇拜……
那越来越澎湃、越来越激越的音响终于被黑夜消灭干净后,向青青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娱乐城。在辽阔而深邃的星空下默默地走着,忽然眼前一亮:山哥正向她走来,她有点惊喜。
向青青所租的三室一厅的公寓房在市郊,九十多平方米,装饰得还挺考究。因为房东家的小女儿是向青青的歌迷,所以房租挺便宜的。在姗姗和她外婆住的房间里,还放了一架崭新的钢琴。“姗姗学钢琴了?能弹给阿爸听听吗?”
琴键的鸣响,轻拂着拥有坚忍的母性和博爱胸怀的灵魂。这位年轻母亲的灵魂在那充满稚气的琴声中震颤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抚慰着另一个温馨的生命,互相温暖着,互相充实,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相依为命啊!此刻,阿爸阿妈都为这未来的星童鼓掌。
泡完了热水澡,青青为丛山在客房里铺下了一床新被褥,这还是新婚时伴娘辛雯送给青青的,一直没能派上用场。“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青青关切地说。
“我,我……”丛山欲言又止。
“你怎么啦?”青青凑上前去问。
丛山试探性地问:“你没考虑和南岛结婚吗?”
“山哥,其实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与南岛只是普通朋友。不错,咱俩离婚后,他拼命地追求我,但我一点希望都没留给他。这辈子我已经害怕婚姻了,不可能有第二次婚姻。我只想带好姗姗,把她培养成钢琴演奏家,别无它求。这就是我一个坚定不移的独身主义者的宣言。”是的,离婚并没有成为她人生之车驶向婚姻下一站的票据。
浴后的青青身上发出一股淡雅的香味,久违了,这个女人身上好闻的香味,丛山显得有些陶醉。他已经两年没碰女人的身子了,长久的性压抑使他很痛苦,而身旁与他离异了的女人的风情,又一次深深地使他感到震慑,四周散发着女人温柔的气息,女人悦耳的清音。他曾经熟悉她身上的每一个细枝未节,他很想把这一切重温。但是他好意思再把自己的“魔爪”伸向她吗?他还有权力再去体验那仿佛传电的痉挛带给他的那种销魂的快感吗?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一些连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话,到最后也没敢碰她一下。
青青有点惆怅地走出了房间,临走时留下了一句话:“明天我们陪姗姗去东郊公园玩,好吗?那是龙山最大的公园。”
青青离去后,丛山心中蹿来蹿去的一股欲火无处发泄,也许是“愤怒出诗人”吧,一首《爱的流放》从心头喷涌而出……
天大亮了,青青轻轻地走进房间,痴痴地望着她挚爱的山哥,他还在沉睡之中,天庭饱满,脸庞英俊,仍和两年前一模一样,仿佛她和他才分离两天。她看到了床头柜上那首《爱的流放》——
流言的利剑将我们刺伤
我们陷落到阴暗的牢房
爱的岁月已经凝固
凝固成锁链和铁窗
何时能燃烧起爱的火焰
焚毁那无情的锁链和铁窗
何时能斩断流言的利剑
把纯洁的爱之歌重新唱响
诽谤的铁链将我们捆绑
我们被驱赶到流放的路上
爱的岁月已经远去
只能靠回忆来作为补偿
何时能重新投入那爱的热忱
融化那猜疑的漫天冰霜
何时能结束那爱的流放
把美丽的爱之歌永远唱响
东郊公园一日游,是姗姗自懂事以来最快乐的一天。在回家的路上,她歪着头问父亲:“阿爸,最最亲爱的好阿爸,啥时候你和阿妈再来陪我到这里玩?”
丛山笑笑说:“好啊好啊,下次再来玩。”一边想:我能给女儿美好的童年吗?我能把她培养成一个钢琴家吗?显然不能!那么,你有什么理由把她从她阿妈的怀里夺走呢?你绝没有理由开口!
吃好晚饭,青青把昨日换下来的衣裳从南阳台上收了下来,又要丛山去洗澡。他记得结婚以后,青青也是天天要他洗澡的。那几年他倒是习惯了。可离婚两年后,他很少洗澡,没那个条件嘛。
洗完澡,青青又来到了丛山的房间里,为他铺被子。他记得,结婚之后,只要青青在家里,那铺床叠被的活儿都是她干的,他一个大老爷们从来不屑于干这类事儿。可是,他却干不出大事业来,在她面前还称得上是大老爷们吗?
青青说:“山哥,你的那首诗,我早上看到了,我能把它哼成歌曲。”
“你会作曲?”
“我不会记谱子,但能即兴把它唱出来,录好音,再请作曲家把它记录下来。不信,你听我哼哼看——”诞生一支歌曲并不像剖腹产那么烦难。青青哼了一会儿,真的把《爱的流放》完整无缺地用她的歌喉让诗变成了歌儿。那柔弱的轻歌,那细漫的浅唱,有点儿忧伤。那质朴的声音,那是丛山内心渴望的那种歌。那美妙的歌声里充满了她的情,她的爱。
爱的精神不会折旧。爱的精神不会毁灭。爱,不是档案袋里枯燥的文字记载。爱,不需要档案记载。因为爱的记忆永不湮没。爱,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会从残酷的生活实体里死命地冲突出来而独立存在。
爱的大钟又被重重地撞击起来,当当当的声音传到各自的心房。爱,在如波光柔和地闪动的泪光里,在汹涌的大海的颠簸里,在这流动的生命史里,重新开辟起一条最深邃的航道。
爱的种子在伊甸园肥沃的土壤里又开始发芽。爱的翅膀又在凌空扇响,如天风飞翔。爱,用宏伟浩瀚的光辉唤醒了沉睡的“性”念。爱,使两个人的心魂赤裸了。爱,使两个人的形体也赤裸了。爱,使盛放性器之门轰轰然大开了。
性爱的期待、渴望,在这一刻间无需用语言表达——因为那是苍白无力的——只需运用人类的生命史上传承下来的最古老、最原始的动作去操练即可。而这些无羁无绊的动作,化为美的流动,美的欣赏。就连那粗野的动作后造成的毫无规律可循的深深浅浅、模模糊糊的呻吟,也成了美的旋律,在爱的小屋里飞扬。
最有魅力的也许是:在这场如胶如漆的性生活中领略到的她与他将建立起来的一种新关系的憧憬——从夫妻关系,变为情人关系。是呀,爱,把一种偏离了婚姻轨道的理念,扳到了另一条轨道上,重新轰隆轰隆地向前行驶,这不算出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