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科研政治

　　正当我怀疑自己的推测和判断的时候，我这才恍然大悟，这哪里是白莹，不分明是那位杨工杨月红吗？只是她和白莹长得太相像了，叫人老是弄错，老是喜欢把她当成白莹。可是杨工杨月红不是一直在给我讲解霍金先生的《时间简史》吗？讲解宇宙讲解宇宙论讲解上帝和第一推动问题。而且她还郑重地警告我不要对她的眼神和情感想入非非。可是现在我明明抱住的就是她的身体，而且已经成功地进入和进出。是我在做梦？还是梦在做我？还是梦和现实本来就是一个事物的正反二个方面，互为表里，互为阴阳，互相替换，互相变幻？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个再清晰不过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他发现黑洞会像黑体一样发出辐射。其辐射的温度和黑洞的质量成反比。
　　我不楞一下坐了起来，眼前却是一片黑暗。没有花京京，没有刘金玉，没有白莹，也没有杨月红。有的只是黑暗和黑暗。小窗外面因为乌云密布，月亮和星星全被遮挡，也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我的心也是一片黑暗。
　　难道真的有黑洞？可怕的黑洞真地降临了吗？黑洞真地将要毁灭一切吗？
　　但是，不知什么时候，窗玻璃左上角上却隐隐露出了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我终于从迷梦中醒来，在越来越明亮的晨曦中，我看见只有我自己我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既没有什么花京京刘金玉，也没有白莹和杨月红。是一场梦幻还是一场幻梦？反正又是我自作自受的一次一厢情愿和单相思。但是我还是不明白，花京京为什么要叫我认识这位杨工，这位和白莹长得简直就像是一个人似的杨月红。她让我送的那封信里，都说了些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让我倾听这位霍金的崇拜者的坐而论道吗？听她高深莫测的广义相对论和时间和空间和黑洞和大爆炸的关系吗？
　　我不能不弄清楚这位酷似我梦中情人的杨工，到底是何许人也，一个生物工程研究所的工程师到底要研究什么。很快我就得知，这位杨工原来还是比我更名牌大学毕业的，学生物工程的高材生。一毕业就分配到省生物工程科学院生物所当助理研究员。一开始这位高材生也干得红红火火，热火朝天，颇得所长甚至于院长的重视和赏识。颇有后起之秀后浪推前浪的意思。可是就在杨月红积二年之心血撰写的论文，被原来她就读的那所名牌大学的一位知名教授肯定和推荐，准备要在一个知名的一级核心刊物上发表的时候，她却被告知，她只能以研究所的集体名义发表，要署名的话，也只能署所长的名字。因为所长也是一位省内颇有名气的学者教授。还是省政协常委。杨月红问为什么，副所长像看一个外星人似地看着她说：你也到所里工作二年多了，难道还要我重新给你补课吗？
　　副所长没有给杨月红补课，倒是她大学的同斑同学王艳给她补了一堂课。王艳是通过关系后调进科学院的，在院长办公室当秘书。王艳说：你咋还跟上学时一样单纯固执。都来所里二年多了。连一些起马的规矩你都没弄懂，成天你都干什么去了？你以为当研究员就是整天搞研究呀。只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还有不走错路的？没有所里安排你课题，不给你科研经费，你搞什么研究？即使所长没有亲自指导过你，人家是省内外都知名的学者权威，哪样不比你高明？没有人家的指导和影响，没有所里浓厚的科研氛围，你能研究出成果来吗？还用人家副所长提醒，你自己就应该知道署谁的名。你一个刚毕业才二年多的女学生，就想单挑就想耍单帮，就想自己一个人出名啊？你是弱智呀还是假装单纯哪？
　　杨月红却狠狠地瞪了王艳一眼，心里说：你除了会教训人还会什么？不就是和导员拉关系当上了个团支书吗？毕业好几科成绩都勉强弄了个刚及格，有一门考试打小抄，叫教务处抓住了，要不是一个副校长和你们家有关系替你说了话，学位证你都拿不到。有能耐自己分到科学院啊。靠走后门进来的，臭美什么臭美！
　　可是，那篇论文还是以研究所的集体研究成果发表，所长作为知名专家，也只谦虚地署了个校审的名义。而杨月红却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时不时就会在人前人后发些牢骚。被支部书记副所长批评了好几回，也仍然不服气。所以，这以后，所里就不再安排她科研课题了，只叫她管管资料室，整理收集翻译最先进的科研资料。副所长说这工作也非常重要。杨月红又为此事上所长家里去讲理，所长夫人听她说了几句话就挺反感。所长当时正因血压有些偏高而在家休息。所以杨月红没能进到里屋，就被夫人挡了驾。从此就更牢骚满腹，也就更不受欢迎了。
　　而这段时间里，王艳却一路突飞猛进，从干事到副科长，又到科长。不久就又通过关系调到省委组织部，干得更加得心应手，工作积极主动热情，起早食黑，费寝忘食，颇受上下一致好评，很快就提了个副处级员。半年后被原来的科学院党委副书记点名要回院里任办公室主任。工作更加热火朝天，轰轰烈烈。不仅院长们十分满意，就连院长们的太太家属们，也都交口称赞新主任工作深入细致，无微不至。一时间在领导中好评如潮。
　　其时，正好省里要搞干部制度改革。要通过考试招聘提拔一批副厅级干部。对象是正处级以上干部任职三年以上，年龄三十五岁以下，王艳正好够条件。副书记积极支持，大加鼓励。又亲自对她进行辅导。结果在报考科学院的三名考生中，名列第二。最终通过反复考核审查，报送省委常委讨论决定，被任命为省科学院最年青的副院长。一时间成为省内各大媒体追捧的明星。而王艳每次接受采访时都只反复强调一句话，要是没有党的培养，老前辈的指导帮助，就不会有我王艳的今天。一切都归功于组织的培养和领导的帮助。我个人只不过是赶上了好政策，碰上了机遇。我一定要珍惜党和人民给予我的这个好机会，谒诚为党和人民服务，发挥自己的最大潜力，干出一番成就，报答党和人民的恩情，为社会主义建设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
　　既然已经成为众多科学家们的年青领导，又协助院长抓业务，就应该率先垂范，在业务上做出令人信服的成绩出来。很快王艳就根据自己所学专长，从省里要来了一个特批的科研项目，可是当她高高兴兴地找到老同学杨月红，说要和她两人一起搞这个课题时，竟遭到杨月红的断然拒绝。杨月红竟说自己没兴趣，也没有时间，资料室的工作，她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和心思去搞什么课题。王艳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去找别人合作。而且很快就出了成果。在国家级的一个重要刊物上发了头版。不久又被评为省级科研成果一等奖。
　　杨月红知道了这些情况以后，找来了那篇论文仔细看了三遍，越看越觉眼熟。怎么和自己前年交到院里去的那篇论文那么相似？她拿着自己的论文跑到省里去揭发。省里叫她把材料留下，说要研究调查。结果一等就是半年，沓无音信。等到她又跑到省里去查问时，说原来接待她的那个同志，早已调走了。新来的人，怎么找也找不见她的那篇论文。就叫她回去等一等。等他们和调走的那个同志联系上，找到原来的论文再做研究。又是半年过去。再去找。那位负责同志上省委党校学习去了，一年以后才回来。叫她别着急，等那位同志回来，一定帮她联系。
　　而这期间，王艳又和别人合作，一连发表了两篇重要论文，合作者都是省内外的知名学者教授。有一篇还在某个全国性的评奖活动中，被评了个二等奖。王艳更是声名大震，被媒体称为省内最年青有为的学者，和学者型的领导。不止一次受到省委主要领导的表扬和接见。一时间成了省里最亮丽的新闻人物，几家大型刊物杂志，抢着为她拍封面。被人们称为美女科学家。被省里好几家大学聘为客座教授。而杨月红却还是不依不饶地告状。说王艳的每一篇论文里都有秒袭膘窃之嫌。惹得几位和王艳合作的学者教授都非常气愤。说她诽谤和污陷，要把她告上法庭。最后都被王艳给挡架了。所以渐渐地，人们便很自然地认为杨月红是忌妒，是得了红眼病。那位副所长更是到处宣扬杨月红自己做不出成绩来，也不让别人做出成绩。是典型的忌贤妒能。是那种专门整人的小人。是科学界的败类。
　　而王艳却主动站出来替杨月红辩护，说她了解老同学，她不是那种下三滥的小人。只是有点好叫真儿，好钻牛角尖儿。脾气太倔。希望大家不要说三道四。要以团结为重，以事业为重，以科学院的声誉为重。千万不可感情用事。于是就有人说，你看人家王院长。那才叫肚量，男人也不见得能比得上人家。杨月红那套号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人家。怪不得念了四年大学连个积极分子都不是。这时更有人接茬说：什么积极分子。她在中学念书的时候，就总和班主任对着干。连团都没入上。还谈什么积极分子？！
　　杨月红在科学院再也呆不下去了。一个偶然的机会，使她决定要求调到下面的一个研究所工作。觉得那里山高皇帝远，不会有这些滥事，能够一心搞科研。就坚决要求调下来了。为此王艳还亲自找她谈了好几次话，劝她别犯傻。放着省城一级研究院，跑到山沟沟里去，能搞出什么成果。那纯粹是浪费人才，埋没人才。
　　杨月红却义无反顾地登上了东去的火车。和我一样来到了这座山清水秀的边远小城。为了梦想。还是为了躲避？为了新生，还是毁灭？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