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宇宙黑洞

　　虽然她穿的不是白莹平日最常穿的那种一抹白的乳白色连衣裙，而是穿一条深蓝色厚重布料的长过小腿的长裙。但是那高挺的鼻梁，细细弯弯的眉毛，特别是那一对黑亮黑亮的眸子里，像一泓深潭秋水般的静默和深沉里，总似有一点戚凄之色在深处时隐时现。就凭这一点，不能不使我认为这个叫杨月红的女人，肯定和白莹有着某种内在的潜在的联系。说不定是从小就失散了的双胞胎姐妹吧？因为电影和电视剧，经常能看到这种离奇古怪的情节，可能现实生活中确实到处都是这无巧不成书的故事。可是当我一边听着她侃侃而谈的时候，有机会近距离面对面地仔细打量她的时候，我却看到了她眼神中的另一种东西，这是白莹的眼神中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有的东西。至少在我和白莹的几次接触中，从没见过白莹的眼睛里出现过这种雷电一样的东西。那似乎是一种一闪而过的闪电，但是它又不像是稍纵即逝。当它闪电般地向你喷射过以后，你仍能感受到它的威力和余震。那黑黑亮亮眸子中似乎燃烧起了一团火。那一团跳动着的炽烈的火苗，忽然向你扑射过来，似是倏地一下就钻进了你的眼中或是心口窝，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你的心灵里，勾动着你的某种冲动。
　　不知为什么，这时我的思想忽然溜号溜进了可能曾经作过的一个美梦里，在那个不可思议的梦里，我也看见了这样的一双眼睛，它直直地盯住我，一下子便使我炽烈的情火和情欲无限彭胀起来，虽然你并看不清楚那个正裸露在你面前的女人，但是它却在一瞬间向你逼近。你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震动。都在呼唤和催促你去立即做一件男人应该做的事情。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你无法抑制这种瞬间所迸发出来的欲望冲动，因为那一直在闪动跳跃的眼神和那眼神里死死攫住你的欲望之火，也一并在两个人中间燃烧。一种强烈的性和欲望的呼唤和渴望，正在一瞬间碰撞出了令人迷醉和不能自拔的火花……
　　我竟然忽地站了起来，好象要向前方的什么东西扑过去，却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一双正直视着我的眼睛，一秒钟以前还燃烧着一团烈火，现在却忽地笼罩上了一层冷森森的寒光，吓得我一激灵，又一下子跌坐回到椅子上，
　　杨月红这时停了下来，直直的看着我羞愧难当的眼睛，问：你总傻傻地盯住我看干什么？我说的这些你都听懂了没有？听说你还是本省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不会连这些最基本最常知的东西都听不懂吧？
　　我红着脸说：我是学中文的，中学时物理成绩就不好。
　　杨月红的嘴角上似乎挂着一丝嘲讽：林老师，你错了，这不是物理问题，你以为霍金是在跟我们讨论纯物理学的问题吗？如果你真是学文学的，真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你就不会提这种小儿科的问题了。大爆炸到黑洞，宇宙是由一场不可思议的大爆炸诞生的，而它所诞生的恒星，例如太阳，又产生了威力无比任什么都可以在一瞬间被吞噬得不留一点痕迹的黑洞。这黑洞是多么的可怕，你想过没有，假如有一天，我们地球上，我们的地球社会上，也出现了这种可怕的黑洞，这是完全可能的，那岂不是就意味着我们人类，不，是整上地球在自取灭亡吗？
　　林老师，林非先生，你怎么老是盯着我的脸看个没完，该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吧。我从你的眼神里能看出来，你也是个不能脱俗的男人。是不是也在想，眼前这个长相还不错的女人，在故弄玄虚，借给我讲时间简史，实际上是在用另一种手段挑逗我，勾引我。我何不假戏真做，先占上便宜再说，反正女人生来就是为男人预备的夜霄，不吃白不吃。先吃了再说。
　　不，不，不——我赶紧辩白：你说的完全不对。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个人……
　　一个长得和我多么多么相像的女人。杨月红像钻进了我心里一样，不等我往下说，她就替我说道，一个你的初恋或者是后恋情人，一看见我，就勾起了你对往事的联想和回忆，多么多么怀念，可是那女人却没有我好，你现在碰见的女人，是最好的，然后我就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一头扑进你的怀里，任你摆布任你宰割任你如何如何……
　　我愣住了，我傻住了。我直直地瞅着眼前的这个和白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杨工却宽容地一笑：好了，好了。还是听我继续给你说说我读这本书的体会和感受吧：所以宇宙的命运就操纵在造物主的手里，这就是从牛顿起一直困扰着人类智慧的第一推动问题。然而，如果时间没有边界，则就不必劳驾上帝进行第一推动……
　　这一天夜里，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她的身影。分不清是白莹还是杨月红，抑或是花京京还是刘金玉，好象几个人的影子都轮流在眼前晃动。有时候我觉得已经进入了梦乡，可是又像是清醒着，什么都在清醒的意识之中，她的一双大而亮而黑而闪闪放电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住我。一会儿是冷森森的寒光，直刺进我的心口窝，心就猛地一激灵，只觉得浑身打颤。不由自主地把身子缩成了一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逃避她那一道带着肃杀之气的利剑一般的眼神。可是转瞬之间，却又看见那一双眼睛里，充盈着的却是温柔柔似水一样流泄的柔情蜜意，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深藏着炽烈的情火，当我更近前一点细看那张渴望了半生的脸时，那一双眼睛里顿时燃烧起来的欲火，如干柴碰上火星，呼啦一声爆炸了。我看见的是一个赤裸得如玉石一般雪白的美女的身体，并且已经紧紧地贴在了我赤裸的身体上。一张薄薄红红的小嘴紧紧贴住我的嘴巴。严严实实地堵住了我的呼吸。我差一点就窒息过去了……
　　这不是花京京的那个不眠之夜吗？当时我还固执地认为一定是刘金玉白天怕羞，乘夜深人静来报答我的呢。直到二个月以后，花京京说她已经怀上了我的孩子，才告诉我，那个史无前例的消魂之夜，是她偷配了钥匙，乘夜深人静，摸进我的房间，钻进我的被窝里上演的一出闹剧或者叫悲喜剧。
　　我没法不相信她的话，因为有肚子里的孩子为证。而那张化验单还是市中心医院开据的。当然是最权威的。而且她还让我摸了她的肚子，让我趴在那儿听，是不是有个小家伙在动。我真地趴在她有些鼓起的肚皮上认真听了一会，的确觉得里面有个什么东西在动。所以一切都无可争议，为图一时之欢，种下了不可救药的后果，只能毫无条件地接受事实了。尽管花京京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女人，但毕竟又年青又漂亮又无比热情，我还能怎么样呢？如果我死不认账，弄得小小县城满城风雨，说不定花京京那个大舅的部长一生气，把我的高级职称给撸了。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何况后来跟花京京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她并不完全是我想像的那种轻浮肤浅水性杨花之徒。还是对我很有真情的，也不是动辄就乱来，随便什么人都会上床的那种浪荡女人。因为有二次我想要她，她就板起脸来教训了我一通，说我们虽然已是事实上的夫妻，也不能不讲点情趣，男女之间夫妻之间，也不是全靠性来维持。我们应该更追求那种高尚的性生活，两情相悦的那种只有高级动物才有的性需要和性满足。说得我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从此不再敢造次。只盼着洞房花烛之夜再尽享无边的幸福吧。
　　可是今晚却又重现昔日消魂夺魄之故技和旧情，不是花京京又能是谁？因为现在在我的脑海中，只和花京京行此云雨之事才为合情合理而又合法。可是我抱着那个洁白无暇的胴体，滚来滚去的时候，分明觉得和花京京截然不同。花京京的狂热和肆无忌惮，疯狂和无所不能，不复再现，或者说突然间变得温文尔雅，半推半就，羞羞答答，全凭我的主动进攻才羞涩涩地接受。然而却使我体味和尽尝了别一种韵致和滋味。绝非花京京之疯狂所能比拟。因此我断定此行为此温柔体贴此柔情脉脉此欲擒故纵此含而不露此意蕴深长，非刘金玉莫属。于是我就在冥冥的想象中，和我渴望日久的那个女人，畅快淋漓地尽行肉欲之欢肌肤之悦。
　　可是，当我满足了又满足之后，稍稍睁开一直眯缝着的眼睛时，我看见的不是刘金玉的脸，而是另一个女人，一个我从大学二年级就魂牵梦绕神迷魂恋的面庞。我吓了一跳，想坐起来仔细看看。可是我的身体已经被她死死地缠绕着，一点动弹不得。而且两个肉体已经互相进入互相融化，无论如何也分不开了。真的会是白莹吗？白莹不是一纵身跳进松花江了吗？人死还会复生吗？抑或是那个跳江自尽的美丽女人，不是白莹，是另外一个女人？可即使不是白莹，真正的白莹也不会像花京京这样无所顾及地深更半夜钻进一个男人的房间和被窝里吧？何况和白莹只说过那么一回话，只是借给我一本《时间简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