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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一厢情愿凰求凤之一

作品名称:血海乾坤剑      作者:未杲      发布时间:2016-06-21 09:50:37      字数:4489

  贺振恭恭敬敬目送着先生渐去渐远,转眼间便消失于夕阳余晖之中。贺振若有所失,却明白先生身在人间,然而乃世外高人,可遇而不可求。只得上了马,去阳城住了一宵,歇足精力后,次日凌晨便踏上归途。
  贺振归心似箭,一路兼程前行。眼见得忻州在望,也不知阿姐是否在家?有道是近乡情更怯,阿姐倘若已回到家中,定然在挂念自己心急如焚。
  贺振这里马背上思绪纷杂,贺莲那里在家中同是心神不宁。贺莲那一日二上藏山,犹自无功而返。遂又沿着山脚仔细搜索,蓦然看到一具尸身,未免痛不欲生。好在其总算看清了死者是个陌生之人——这秀不秀虽是贺莲逼下悬崖,可她当时怒恨交加,哪里还顾得上记住这倒霉蛋是何等模样?况且这秀不秀已摔得散了架子,贺莲只须看得出这并非阿弟便已谢天谢地,如何还有工夫管其是谁?
  就这般,贺莲发了疯似的山上山下苦苦搜寻了两天,总算第三日清晨察觉车马店里不见了贺振的坐骑。一问之下,听说阿弟已于夜间骑了离去……喜从天降,自然亦一路奔驰,返回忻州。
  然而,贺莲尽管快马加鞭,却犹自慢了一步,阿弟又出门寻找自己去了。因是贺振有话留下,阿姐回来后务必在家候。且说“已有婆婆的下落了”,贺莲只得耐下性子来“守家待弟”。谁知等了一天一天又一天,等了一夜一夜又一夜,这望穿秋水度日如年,怎一句“煎熬”了得?
  要说这“煎熬”,也着实煎熬煞人。然而煎熬间喜从天降,那可是喜出望外大喜过望。贺莲正为挂念阿弟而心绪不宁坐立不安,忽闻门外马蹄声由远而近来到门前,那马一阵嘶鸣收住四蹄,却有人下了马落地有声。
  要说那落地之声极其轻微,可“毡笠侠”贺莲自有其超凡的听力,蓦地亢奋起来,自言自语道:“是振儿回来了!”脚下逍遥游“翩若惊鸿”恰似一阵风飞了出去。
  常言道“得意忘形”。其实人之七情六欲不能自已处,无不难免“忘形”。贺莲素来雍容凝重,这一喜极忘形乃情不自禁。却惹得女佣咋舌道:“我……我的个……天!原来小,小姐是……是仙……仙女下……下凡……”
  贺莲“飞”出门外,果然是振儿回来了。贺振已将坐骑在门口拴好,一见阿姐迎了出来,姐弟二人四目相对,贺振一声“阿姐”颤然出口,贺莲目中已漾出泪光。
  姐弟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院门,这大门口可不是叙说离情别绪之地——贺莲这才责怪道:“如许日子,振儿你这是去了哪里?就不知家里人有多心焦么?”
  贺振正欲回答,贺莲却又摇摇手制止阿弟道:“你且先去盥洗了,喝点茶水再说。”并关照女佣打盆清水来后再去备办食物,自己则去室内取来一把拂尘,亲手帮阿弟掸尽浑身的灰尘……
  贺振盥洗过后,去自己卧房藏妥了先生所授的绢卷帛书,又换了一身干净衣着,这才放松了身心,边喝着阿姐端来的茶水,边将自己去藏山的遭遇及“藏孤洞”的奇遇先朝阿姐说了。旋即又将自己如何回的忻州,女佣兰姑如何回话,自己一路上追赶阿姐,又有何奇遇,一一说了。末了道:“婆婆身中喂毒暗器,身子骨一直不得硬朗。得将她老人家尽快接回家来才好。”
  说话间天色渐暗,女佣兰姑点亮灯火,摆上晚餐。姐弟二人面对面而坐用过晚餐,贺莲道:“振儿你且先去房里歇息,我去骡马行里有事关照——明日一早尚须赶路。”说罢,出院门骑上贺振骑回来的坐骑走了。
  总算天公作美,次日依然春光明媚。
  一大早,骡马行里一老成车夫便驾着一轿车,另有一匹骏马,来到了贺家。自然是贺振骑马,贺莲乘车。当着外人面,女子该收敛便得收敛。
  一路无话,黄昏时分一车一马来到了藏山脚下。贺莲吩咐车夫在僻静处照看车马,自己则与贺振上了山道,姐弟二人施展开逍遥游,直达庙宇前。
  他二人自然是逾墙而入,来到神座前,贺振转动那雕刻的花蕾,神座果然左移二尺,露出一个洞口。
  贺振钻了进去点亮松明,贺莲随后也进了山洞。贺振遂转动起洞壁上那块突起的石头,只听头顶上轻微的“嘎嘎”声响,想必神座已归原位。
  姐弟二人顺着脚底简易石阶蜿蜒而下,尽管贺振深知阿姐脚下功夫远远胜过自己,却犹自忧虑阿姐一脚踏空摔着了,遂将右手的松明交到左手,一把挽住阿姐左臂道:“这石阶高低不平,我好歹已走过一回,心中有底。阿姐你挨着我,一步一步走稳了!”
  贺莲冷不防贺振有这一举止,尽管明白振儿这是姐弟情深之关爱,然而姐弟之间如此亲昵已是十数载前之事了。如今振儿已长成个英俊少年,他这强健的臂膀,尚有那旺盛的青春气息……贺莲一颗芳心“怦怦”直跳,跳得醉乱了心、醉烫了脸。有心甩开振儿臂膀,然而这温馨,这甜美,谁能放得开?
  要说贺振此举,纯属对阿姐父母般慈爱的一片“孝”心。自然不似贺莲这般心潮激荡!然而,此刻阿姐这原本舞剑的手臂竟是如此的曼妙温柔,还有她幽幽醉人的体香,方寸之间不由得有了个念头——娶妻得娶个阿姐这般的女子。
  姐弟二人联袂下了石阶,又拐了两个弯,贺振蓦地朝着前方道:“婆婆,是振儿同着阿姐接您来了。”不知是忘了抑或是舍不得,挽着阿姐的手臂却未曾松开。
  到底贺莲周全,自阿弟臂弯里抽出自己手臂,亦压低声音唤道:“婆婆,我是莲儿,莲儿接您来了……”颤颤地似已喜极而泣。
  忽见前方亮起了一点火光,同时有个苍老的声音回应道:“是莲儿来了?还有振儿?婆婆在这里,婆婆在这里!”
  饶是贺莲三十许人徐娘半老,要说悲欢离合,也算曾经沧海。然而一听到婆婆的声音,却又似回到了少女的岁月,恰似飞一般扑向灯火处,只见灯光下一位白发婆婆颤巍巍朝自已张开双臂,贺莲一下子便扑了进去。婆孙俩抱成一团,热泪犹如断了线的珠链……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贺振自然不会有阿姐与婆婆她二人如此浓烈的感受。也亏得如此,方能及时提醒道:“婆婆,阿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下山去吧!婆婆,这一回您得让振儿来背着您走。”
  欧阳婆婆这一回总算不再推辞,婆孙三人出了藏孤洞,姐弟俩又小心翼翼相帮着婆婆逾院墙而出。来到山脚下,贺莲扶了婆婆进轿车坐稳了。贺振骑马前头开路,连夜返回忻州。
  欧阳婆婆有了个温馨安逸的家,总算老有所靠。贺莲与贺振接回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婆婆,更是喜从天降。都说家有一老,胜过一宝。这熙熙然融融然的日子,才是人世间的第一享受。
  有了婆婆一旁的指点,贺振与贺莲相辅相成相反相成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又借助张弛之道,一对乾坤剑直练得出神入化。连婆婆也忍不住感慨道:“大江后浪推前浪,真个是后生可畏!”看一眼莲儿——亭亭玉立,英姿飒爽,但见风韵犹存,并无岁月之痕。再看一眼振儿——翩翩鹤姿,玉树临风,心存侠义,见贤思齐……贺莲已将其身世告诉了婆婆。婆婆既为莲儿的善心侠骨而感佩,又为她因此耽误了终身大事而感叹。
  婆婆看得出他二人融洽和美情深义重,不由得心里一动,私下里问贺莲道:“莲儿,你年已三十了,怎就不想想自己终身大事?”
  贺莲答道:“这……振儿尚未娶妻立业,现如今莲儿更不能丢下你们去想终身大事。再说倘然没个情投意合之人,倒不如就像婆婆这般,免得自寻烦恼。”
  “莲儿你这就说错了。”婆婆却不以为然道,“婆婆若不是因遭变故,如今只恐早已是个曾祖母了。再说婆婆不是有你莲儿与振儿么?这可是婆婆前世里修来的福气,却不是人人能有如此好的运气。倘然不是你们俩,婆婆还不知如何个收梢咧!说到情投意合,眼前现成即有一人,你看振儿如何?”
  一听是“振儿”,贺莲立时便通红了一张粉脸。要说贺莲对贺振之爱,早已超出了姐弟之情,只是不敢往深里想去。连忙低着头嗫嗫嚅嚅道:“哪……有姐弟之间……我,我又大了……振儿这,如许……”
  “这有何稀奇?在江南,本来便有小官人、大娘子之风气。再说你二人这姐弟又并非同一父母,振儿身世,早晚都得向其挑明。我看振儿对你的依恋已然近乎迷恋,虽是姐弟之情,可一旦其晓得了自己身世,必感恩戴义且已无伦理之碍,怎会舍弃自己深情挚爱之人?婆婆看得出振儿是个有情有义好儿郎,你二人结为夫妻,定能鸾凤和鸣恩爱美满。”
  “这……只恐更其不妥!”贺莲依然摇着头道,“如此一来,我岂不是成了个挟恩图报的小人?若是惹得振儿看轻了我,我……我宁愿阿姐做到……”
  贺莲一再推却,婆婆却自其话中听出了无私之深爱,遂道:“此事自有婆婆选个合适时机成全你俩这一对佳偶。届时,振儿定然一千个满意,一万个愿意,又怎会看轻了你?我说莲儿,你本不是中原汉人,从何而来如许忌讳?你且听婆婆的,坦坦然然与振儿比翼连枝,我不会坐视这一对美满姻缘无佳果!”
  这时机说来便来了。
  夏至夏归,秋来秋去,冬临冬残,又是一个春意盎然之日。
  是日,婆孙三人正在客堂闲话,忽听有人敲响了院门。女佣兰姑边去开门边大声问道:“门外是谁?”
  “请问贺振贺公子可是府上?”敲门之人话声朗朗,听得出中气充沛,虽是个陌生的声音,可其指名道姓,贺振理所当然问个究竟。遂出了客堂,来到庭院里时兰姑已将院门打开。
  贺振看这不速之客,五官俊朗,面白微须,衣着讲究,神采飞扬。是个已过而立之年,似乎颇有身价的男子。贺振步下石阶,点了点头道:“在下便是贺振,只是这位兄台面生得很,不知有何见教?”
  这男子却不打算回答贺振所问,两只眼睛只顾忙着上上下下打量贺振,自言自语道:“好,好!小妹眼光果真不错,好!”莫名其妙说了数声好后,又朝着贺振笑道:“哈哈……有朋自远方来,这站立于大门口说话,难道是贺公子的待客之道?”
  贺振何曾有过远方这一“朋”?好在看此人并无恶意,似乎还友善得很。即便是来者不善,又有何妨?贺振自也洒落笑道:“既然如此,兄台请!”边往客堂引路,边吩咐女佣,“兰姑,奉茶。”
  宾主二人进了客堂坐下,贺莲与婆婆自然已去了内室。这不速之客倒是个豪爽之人,端起兰姑奉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毫不惺惺作态,倒也对得上贺振脾胃。
  “我姓丁名玘。”这不速之客不等贺振开口再问,点了点自己鼻尖道,“奉家父之命,代小妹丁宁相亲来了。贺公子不会责怪我这个日后的大舅哥来得冒失了吧?快快请出府上尊长,让我丁玘拜见拜见。”
  这丁玘直爽得倒也有趣——这世上有人称爷,有人称奴才,有人称小人……这不沾亲不搭故,初次见面便自称“大舅哥”的只恐还闻所未闻。他那里自得其乐不要紧,然而却难为了贺振,这少年人脸皮薄,未免尴尬难为情。
  原来,那一日中都寺寺后林子里,丁宁幸亏有了贺振相救,遂快马加鞭回去搬取救兵。到了自家门前,总算看到爹爹带着随从也到了。等不及爹爹下马听一声问候喘口气,丁宁开口只一声“爹爹快帮女儿救人去,迟了可就……”话未说完,掉转马头便直奔城南而去。
  这丁武尽管不明就理,然而看到从来都是满不在乎的掌上明珠如此的急如星火,定有非同小可之事!连忙带了随从追了过去。
  一行人来到中都寺寺后林子里,然而林子里除了一个再也不会作恶的无所顾忌无所顾忌地赖在地上,哪里还有其他人影?
  丁武看这死者惨不忍睹,自然明白这林子里曾有一场搏杀,却不想弄明白这死者是何人。要说人到了这般田地,是非善恶均已随风而去,丁武遂去了中都寺,其本是寺中老大一个施主,又给了知客僧一笔铜钱,让寺中将赖在林子里的无所顾忌埋了。
  离开中都寺后,丁宁有心去阳城方向追赶贺振。然而,丁武焉能任由宝贝爱女依然胡闹下去?连账亦无心查了,一路上亲自“押”着丁宁,回了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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