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杭州城曲折过往,长沙市街头流浪
作品名称:芳飘四海枫叶情 作者:枫舟安迪 发布时间:2016-06-21 09:15:30 字数:14609
2004年9月19号,杭州市新塘路,百特广告公司,二楼写真工作室。一台国产写真机和一台电脑。上班第一天,我跟着小韩学覆膜。电脑桌面背景,是一张美女明星图片,看着像著名主持人曹颖,我曾经看过她主演的连续剧。我问小韩:“这个女明星是不是曹颖啊?”
小韩说:“这哪是曹颖呢?这是我们的老板娘。”
“啊?这是我们的老板娘?”
“你还没有见过老板娘吗?”
“没有,我昨天来应聘时,没有看到老板娘。”话音才刚落,老板娘就推门进来了。她说:“小韩,把保灵育宝公司的那几个X展架先做出来,客户急要的。
后来慢慢的熟悉了,我才知道,老板和老板娘都姓陈。陈老板祖籍湖北黄冈,自幼随父母落户杭州。老板娘是浙江金华人,和陈老板相恋三年,尚未结婚。百特广告的员工宿舍就在公司后边的一排筒子楼,一间20平米的老房子,一室一卫一厨,员工吃住都在那儿,没有阳台没有窗,阴暗潮湿不透光,桌上有台旧彩电,老板的叔叔陈爱国每天做饭。厨房的对面,放着两张上下铺的床。
2004那年的中秋节是9月28号。国庆节放假,爱国叔带我逛西湖。一老一少,忘年之交,沿着西湖边走边聊。10月15号发工资之后,我在路边手机店花800多元买了一部“波导牌”的蓝屏手机,那是我第一次使用手机,手机中的战斗机。百特公司有个仓库,在新塘驾校旁边。
我们在仓库制作KT板(带包边条),规格60x80CM,每月制作成品几千张,全部包边。客户要求质量不高,做完这单还有下一单,一年到头都在做,每次送货都是装满一卡车。后来,公司又接到一个大订单,为一家外贸公司制作灯饰相框,画面规格也是60x80CM,画面内容是欧美已故巨星猫王和梦露的写真照。画面是客户自带的。这家客户对质量要求很高,别说气泡和起皱,连一点点划痕都不能有,尺寸哪怕只差两毫米,都不能算合格成品,报废率很大。当时据客户说,他们把这种相框发到欧美去,每张售价达20多美元。客户要求不覆膜,只贴板,然后按印刷的边角线裁切好,不用包边条,每张板都要套一层保鲜膜,防止划痕再装箱。如此高的要求,订单一下就是成千上万张。杭州中港广告材料仓库和百特仓库仅一墙之隔,百特员工要KT板,就朝隔壁喊一声,一下要十来包,中港那边隔墙递过来,我走到隔壁签字。十来包KT板,一天时间贴完、裁好。
由于这个客户对质量要求很高,我们在往画面后边覆双面胶时,由于画面朝下,与覆膜机的板面直接接触,难免造成画面划痕,客户因此挑出的次品堆得满地都是。怎么才能避免或者尽量减少划痕呢?当时公司所有的人包括老板都没想出一个好办法。后来,我建议,先把双面胶贴到板上,然后再贴画面,避免了画面与覆膜机板面直接接触。老板听取了我的建议,果然提高了画面质量和效率。公司日渐忙碌起来,所以后来又招聘了四个新人。
同事们“来自五湖四海”,有缘才相聚。安徽的小韩,做的时间久了,可能也想换个环境,他对当时公司各种抱怨和不满。那天中午,小韩带头罢工,只因爱国叔做的饭菜不合胃口。新来的小伙伴们都听小韩的,停下手里忙碌的工作。那天,只有我怀着感恩的心,默默努力,埋头苦干。后来,小韩走了,四川的小文被炒掉,我成了资格最老的员工,月薪涨到800元。
安徽的张程长得帅,当过兵,会开车,言谈幽默风趣,只有他有女朋友,郎才女貌很般配,其他都是光棍。我们虽然来自不同地方,相处得却很愉快。贵州的郎明江个子也不高,他原本在小饭店做厨师,大家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刀郎”。下班后,我们一起去唱歌,那是我第一次走进KTV。百特公司门店的隔壁有个楼梯,从那里上到二楼,有个中讯网吧。我就是跟着张程在中讯网吧学会的上网,学会用QQ聊天,张程给了我一个QQ号让我用。
11月底,刀郎辞职走了。外贸公司的订单完成交货之后,百特公司就不太忙了,我们的老板娘每天坐在店里电脑前斗地主,员工们闲着没事就站在店门口聊天,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和汽车,直到傍晚路灯亮了,关门下班。
张程没有住宿舍,而是和他女友刘莉在公司附近租房同居。这对恋人已经同居五年还没结婚,经常吵吵闹闹,分分合合。每次他们吵架,我就两边劝,促使他们和好如初。只是夜深的时候,员工宿舍只剩孤独的我。张程和刘莉怕我孤单寂寞,就常来员工宿舍找我,坐在那台旧彩电前,我们一起看温兆伦主演的《牛郎织女》。
百特公司在庆春广场的地下一层还有个商铺,主要经营工艺美术品、针纺织品。从新塘路到庆春广场,骑车过去大概十五分钟,老板让我到庆春广场去看店。我每天早上骑车到庆春广场,天黑再关门回到新塘路宿舍,爱国叔每天中午骑车到庆春广场给我送饭。工艺品店里生意很冷清,很少有顾客光临,那时的手机也都不是智能的,不能玩游戏打发时间。我在庆春路夜市书摊买了两本书:郭敬明的《梦里花落知多少》和《幻城》。
2004年腊月二十四,春节放寒假。老板娘给我发工资,除了应得薪酬之外,她又自掏钱包,给我多发了两百元,也就是说,那两百元是陈姐以自己个人名义给我的。她说:“小皮辛苦了,过年回家好好休息一下,玩的开心点,我们店里正月初八开始上班。”
我说:“好的,谢谢。”
杭州火车站,张程来送别,兄弟情深。我抱住张程,忍不住热泪盈眶。张程笑着安慰:“兄弟别难过,我们又不是不见面了,你回去好好过年,放心吧,养父母不会再打你了,如果他们再敢打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河南接你回来。等你过完年回来,我们还一起玩。”
回到皮家之后,我把辛苦一年攒下的几千块钱全部交给了养父母。那一刻,我想起了2003年,我在杭州秋涛路凌志字牌店所受的苦,想起了那段风刮日晒雨淋,熬夜通宵加班的日子……在养父母面前忍不住痛哭流涕。
大年初一早上,我给张程打电话,刘莉接的。“喂,小皮,你还好吧?”
“嗯,小莉姐啊,我还好,你们呢?回家了吗?”
“回家了,在他家过年。”(刘莉家在河南三门峡)
“张程呢?”
“他在外边玩呢。”刘莉说着,朝门外喊了一声:“张程,快来接电话”。
“谁啊?”
“小皮。”
“喂,小皮,你在那边情况如何啊?他们没有再打你吧?”
“没有!我真的好想你们啊。”
“我们也很想你的,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过完年回到杭州,我们还一起玩。”
收到老板娘的新年祝福短信,我倍感欣慰,我也很快给她回了一条新年祝福短信。
2005年的正月初五早上,我和堂弟皮精刻一起去大姑家。大姑五十年前嫁到瓦关西南方向十多公里的牛寨。我和皮精刻各骑一辆自行车,每个人的车子后边都系着竹篮,竹篮里放着点心果子。临走之前,皮精刻他爸嘱咐道:“路上慢点啊,注意安全。”我和皮精刻沿着106国道,由北向南,靠右骑行。几分钟后,才到姚路口,我俩就被摩托车撞倒。骑摩托的男子早上出门走亲戚,回家途中有点醉意,也是由北向南,摩托车速度太快,地面路滑,因此撞倒了我和皮精刻。摩托车甩出二丈远,在地面划出美丽的弧线,骑摩托的男子,也摔倒在地,半天才爬起来。摩托车的右车把,将皮精刻的棉袄后背被挂了一个大口子,他腿上也受了伤,鲜血直流,而我却安然无恙。皮家亲属们闻讯赶来,皮精刻被送往医院,经过检查,也无大碍,只是皮外轻伤,骑摩托的男子被索赔两千元。
正月初八,雷有富(皮养母“雷氏”的侄儿、三舅的次子)跟我一起到了杭州,到百特广告公司开始上班。雷有富和他的亲人在北京很多年了,他在杭州待不习惯,他给他爸打电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正月十三,我把雷有富送上开往北京的火车,独自落寞地回到宿舍……正月十五,我和陈老板夫妇一起到朋友家里过元宵节。
夜深了,新塘路那间阴暗无光的员工宿舍,还是只有孤独的我自己,张程还没有回来。那台旧彩电里在播放魏敏芝主演的连续剧《寻人档案》(该剧是从全国打拐行动的众多卷宗中,精选出8个有代表性的案例连贯相衔而成的。剧本广泛征求意见,从筹拍到实拍,用了两年的时间。剧组行程几万公里,追踪采访拐卖案中受害者及家人。这是一部特别震撼人心的纪实电视连续剧,其中许多父母卖房卖血走天涯也要找寻骨肉的场景,令整个拍摄场地泣不成声。用导演范建会的话说:“把打拐放在后面,把家庭的悲剧放在前面,把客观事件放在后面,把事件中的人推在前面,是这部纪实电视剧最大的艺术特色。”)
我看到那些被拐儿童的遭遇,勾起了对自己童年的回忆。张程回杭州了,只是没有再回百特公司上班,也很少再去员工宿舍陪我看电视了。那段时间,张程又在和刘莉闹分手,他独自回了安徽老家。张程走后,刘莉还在杭州。百特公司又招来一个新人,是河南南阳的刘志良。我和他虽是老乡,却相处的很不愉快,性格不合,聊不来。客户发来一批订单,百特公司又开始忙碌起来,招了一群70后、60后的阿姨做临时工,老板娘每天给她们二十块钱,另管中午一顿饭。我和那些阿姨、大姐们没有共同语言,工作越发变得枯燥而压抑。下班后回到宿舍,我和刘志良住一屋,更添烦恼,因此患了抑郁症,跟爱国叔也闹僵了,我愤而离职,不欢而散。
2005年6月,我在杭州重新找工作。我走到艮山西路,看到了“博兴图文”店门口,贴有招聘启事,在招“后期制作员”。“博兴图文”,这个名字好熟悉,好想在哪见过?我想起2003年,那时17岁的我在秋涛北路凌志字牌做广告学徒,于老板让我到博兴图文提货,那时的博兴图文也在新塘路,却不知何时搬到艮山西路来的?
博兴图文,有两个老板,一个叫“昌国超”,另一个叫“徐锦华”,两人都才20多岁,就自己创业当老板了。那年凌志字牌还没有写真机,接到一家医疗诊所的写真业务,发到博兴图文打印,因为画面要调颜色,文字也有很多要改,于老板让我带着画面小样到博兴图文找那里的设计员。我坐在设计员旁边,看着他在PS设计软件里修改图稿。在漫长的等待时间里,图文店的后期制作员正在制作易拉宝,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易拉宝,感觉很好奇,我也很想学。于是我就帮他们一起安装易拉宝,当时很快就学会了。天已黑,设计员还没把图稿做好,昌国超让我和他们一起吃晚饭。后来,设计员终于把图稿做好了,我带着图稿回秋涛北路。后来由于距离太远,于老板就近找了一家合作商,秋涛北路的洁美广告。凌志字牌从此中断了和博兴图文的业务往来。时隔两年,当我在艮山西路找工作恰巧遇昌国超,自然而然就求职成功了。
初到博兴图文,我的抑郁症有所减轻。然而第二个月,繁忙的工作,经常加班熬夜到很晚,痴迷写作、试图写出自己亲身经历故事以此实现理想的我,再也无暇顾及自己的个人追求,因此我又走火入魔,在网吧彻夜不归,熬到天亮。我上网并不是为了玩游戏,而是为了写作。图文店招了一个户外安装师傅,名字叫张涛。这位黑黑胖胖的张大哥来自河南商丘,慢慢熟悉之后,他看到我总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就问我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可以跟他说说。
那天上午,我们一起在浙江大学华家池校区安装广告写真画,忙完之后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我把我的童年讲给张涛听了之后,他帮我分析了一下说:“依我看来,你未必是被亲生父母遗弃,而是人贩子把你拐卖给你养父母的。”我联想到在新塘路宿舍看过的那部连续剧《寻人档案》,再回想自己的童年,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竟然被养父母的谎言欺骗了十九年!
张涛说:“兄弟别太难过,过年如果不想回家,今年可以去我家,我家就在商丘火车站附近。”他打开手机相册,给我看他家里的照片。张涛已经结婚,他的老婆和两岁的儿子都在商丘老家。张涛说:“如果你想寻找亲生父母,可以到湖南卫视,那里有个曹颖主持的《真情》栏目。”我没看过湖南卫视的《真情》,但我看过CCTV的《东方时空》、《社会与法》、《今日说法》、《实话实说》和《讲述》等,看到那些节目播出的故事里的主人公们曲折的命运,我渴望我的故事也能在这些栏目播出。回到博兴图文店里,电脑上在播放伍佰的《挪威的森林》:“或许我,不该问,让你再将往事重提......只是心中枷锁如何才能解脱”......我拨打114查到了CCTV的热线电话,好不容易拨通了,听到话筒里传来“您好,这里是中央电视台......”
“您好,我……我……”我紧张得又不知从何说起。
挂了电话,我忽然想起一个名字叫“程洁”的女记者。那是2002年的一天,皮家那台黑白电视机正在转播央视的《东方时空》——女记者程洁的故事:2000年11月8日,这天是记者节,杭州都市快报策划了一个“我为读者做件事”的活动,30位记者公开在报上亮相,每个人都用简短的语言作出“记者节承诺”。当时都市快报热线部女记者程洁的承诺是这样的:“我叫程洁,今年23岁,毕业于浙大中文系。两年来我与快报一起成长。如果你有什么高兴的事,烦恼的事,难忘的事,就给我打电话吧。”
“打电话吧。”承诺是何其轻松,履行竟会那般沉重,这是年轻的女记者程洁万万没想到的。
2000年11月17日下午,她收到一封写着“非本人勿拆”的信。这是一个持枪在逃嫌犯写给她的求助信。“我真要逃亡一辈子吗?我已逃亡两年,只感到太累,唯一的解决办法难道只有自首?你能回答我吗?”一个在逃两年的持枪抢劫犯,整天过着惶恐不安的日子。他的两个同伙在持枪对抗公安民警时身亡,另外三个同伙被捕,受到法律制裁。这个逃犯想自首,又怕被判重刑,在走投无路时,他给程洁写信,想通过记者程洁了解像自己这样的罪行会判多少年,并要求她必须于当月20号之前前在报纸上给他答复。
11月20日,程洁的回信在报上刊登,并向他承诺:“如果你还有什么顾虑,我愿陪你回家乡自首,并为你请律师。”此后一个多月,程洁对这个和自己同龄的在逃嫌犯作了扣人心弦的“劝降”,甚至还孤身一人前去与他会面,终于劝动他向公安机关投案自首。
2001年1月10日,在逃嫌犯被押送回乡。程洁和他一起上了囚车,在车上的七个半小时里,他向程洁吐露了心声。后来开庭时,程洁还主动担当了他的辩护人,案犯最终被从轻判处有期徒刑10年。一个在逃嫌犯写来一封求助信,记者本可以配合公安部门加以诱捕归案,但程洁没有这样做,而是真诚耐心的晓以利害,规劝他自首。这组报道最终以温馨的人情味、起伏的情节和不断的悬念在国内激起巨大反响,媒体纷纷转载,中央电视台《实话实说》、《今日说法》都报道过,而《东方时空》连续报道了5天。
时隔三年之后,2005年7月27号,我忽然想去报社找到程洁,向她倾诉我的心事。然而,我并不是“在逃嫌犯”,相反,我只是一个历经坎坷磨难的受害者,我非常渴望通过“程洁”这样一个公众人物把我的身世和故事报道出来。而程洁正好也在杭州,我想亲自去找到她,面对面的向她倾述。我买了一份《都市快报》,在报纸的一角找到了《都市快报》的热线电话。电话拨通了:“您好,请问贵报有一个名字叫程洁的女记者吗?就是2002年中央电视台报道过的那个女记者,她曾经孤身一人前去和在逃嫌犯见面。”
“嗯……她已经不在我们报社了,听说她好想调到了《每日商报》报社。”
“噢,我知道了,谢谢啊。”我挂了电话,在报刊亭又买了一份《每日商报》。我把电话打进商报热线,终于和程洁取得了联系。“您好,请问程洁记者在吗?”
“您好,我就是程洁。”
“程姐您好,我是一个来自河南的男孩,在杭州打工三年了,我有些事真的很想和你谈谈。”
“您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噢,2002年,我在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栏目看到过你的故事。”
“喔……”程洁明白了,“啊!该不会又是一个逃犯吧?”程洁心想。
“程姐姐,我可以和你见面吗?我想到报社去找你。”
“嗯,可以的。”程洁考虑了一下,觉得问题不大。
我借了同事宁大哥的破自行车,提着一个塑料袋子(袋子里装有我写的文字,还有一些照片),我骑车到杭州体育场路11号《每日商报》报社。途中,忽然狂风骤起,一个黑色的东西飞过来,撞在我的耳朵,我抓起一看,是一只黑色的秋蝉。瞬间,滂沱大雨纷飞,势不可挡,威力无穷。我没有带雨衣,我冒着大雨骑行在路上,到了《每日商报》,我全身已淋湿透。我走进电梯,到了9楼,终于亲眼看到了记者程洁,没错,就是在央视《东方时空》里看到的那个女记者。而程洁看到我,却觉得出乎意料。
“说吧,你想跟我说什么?”程洁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站在对面的我。我把袋子里的东西拿给她看,她看了半天也没看懂什么意思。因为我当时写的字迹潦草,而且那乱七八糟的语句也根本没把自己的故事写个清楚明白。毕竟那么多年的曲折经历,一时半会儿怎么能说得清楚呢?我语无伦次的说着……
程洁说:“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这样吧,我把我的电子邮箱地址写给你,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发到我邮箱里吧。”程洁把她的E-mail地址写在一个便签条上,撕下来递给我。我接过那张纸条,茫然的走出报社。我一时半会儿说也说不清楚,写也写不明白。我本以为,可以和程洁面对面的敞开心扉倾述。然而真正到了程洁面前,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我下了楼,雨势渐小,我站在报社门口,看着手里那张纸条,程洁写给我的E-mail地址。一声叹息,然后我就把那张纸条丢在了风雨里。
2005年7月29号,我想起了同事张涛说的湖南卫视《真情》栏目,我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我要去湖南卫视,我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决定去湖南长沙的前一天晚上,我坐328路到下沙,我想再去看看那些留下最美好回忆的地方。那时正好也是在暑假,两个音像店都关门了。传媒学院店旁边那家复印店还亮着灯,不知道那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孩还在不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忍不住泪流满面,坐328路回到杭州。
7月31号,我向昌国超请假,他同意我在宿舍休息。同事们都去上班了,宿舍里只有我自己,我在整理行李,马上就要去长沙了,对,就今天,归心似箭,刻不容缓。可我口袋的钱不多,还要再等到8月15号发工资吗?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去长沙,一天都不能再耽搁!我到杭州火车站买了车票,又买了一条七分裤,夏天衣服不贵。还剩十几块钱,我又买了一块电子手表,当时天空还是晴朗的,万里无云。
开车时间是下午5点半,时间还早,我先去新塘路中讯网吧上网。我坐在公交车上望着窗外,天空变得阴沉起来。到了中讯网吧,那收银是个江西女孩,从前,我经常跟着张程到中讯网吧去上网,久而久之的就熟悉了。我问那女孩:“张程最近来过吗?”
她说:“没有,好久没看到他了。”
4点45,我离开中讯网吧,在公交车站等待,开往杭州东站的20路公交车,20路车却迟迟不来。5点10,当我踏上20路公交车的那一瞬间,忽然又狂风大作,黑云遮天,车窗外倾盆大雨急泻而下。到了杭州东站,开始过安检,我看看手表,已经5点19了。我赶到检票处,LED显示着“开车前5分钟停止检票”。检完票,我拉着箱子飞快的跑向站台上车,找到座位坐下,列车启动,缓缓驶出杭州城区,向长沙方向开去。车窗外,雷雨声伴着火车开动的声音,都是“轰隆隆”。闪电划过夜空,照亮远处绵绵起伏的山岗。
那趟火车每个座位的窗户都可以打开,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很多窗户都没关上。也许大多数乘客都认为,开着窗户会凉快些,他们已经受够了夏季的闷热。我穿着单薄的短袖上衣,感到有点冷,我想把窗户关了,却怎么也关不动。对面坐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青年,帮我关了窗户,他旁边坐着一位30多岁的大姐。通过聊天,我知道男青年是江西萍乡的,大姐是湖南益阳的。他们问我去哪里?我把去长沙准备上《真情》栏目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并大致讲述了我的童年和身世。那位大姐耐心倾听安慰,鼓励我勇敢做自己,祝福我早日找到亲人。
夜晚8点多,我很饿了,却没有带吃的,也没钱买了。对面的大姐大哥把水果、饼干递给我。10点多,我靠着车窗,不知不觉睡着了。第二天天亮,窗外雨过天晴,对面的大哥在萍乡下车。列车开出萍乡车站,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照着缓缓行驶的列车。又过了几个小时,火车终于到了湖南境内,蓝天上的白云,像成群结对的绵羊。下午三点半,终于到了长沙火车站。
我走出长沙火车站,却不知道湖南电视台在哪?怎么去,都没做好准备,事先也没有跟湖南卫视《真情》栏目组联系。我在车站广场看到一个穿军装的大哥,觉得他是一个当兵的,应该不会是坏人,我走向前,问那个兵哥哥,到湖南电视台怎么走?那兵哥哥告诉我坐几路车。
我说了谢谢之后,走向公交车站,坐车到了湖南电视台,在大门口被保安拦住,他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我从杭州来,到湖南卫视《真情》栏目组寻找亲人的。那保安说:“噢,这样啊,你走错地方了,我们这里是湖南经视。”
我说:“啊?那、那请问一下,这里到湖南卫视远吗?”
“不远,就在传媒路上边,你到前面安康路左转,再到广电路右转,然后在金鹰路右转,再过两个红绿灯就到了。”我第一天到长沙,对长沙的地名根本不熟悉,也听不懂那保安的长沙口音,他找出纸和笔,给我画了路线图。那时已是下午4点,我说了谢谢之后,拉着箱子,徒步向湖南卫视走去,来来往往的汽车从我身边开过。到了5点,我终于走到湖南卫视。
已经一天一夜没吃没喝的我饥渴难耐,身上也没钱了,我向湖南卫视旁边的金鹰小区门口保安亭里的保安要水喝。当时天色已晚,我想:今天来不及了,也许《真情》栏目组已经下班。等明天上午再去吧。——天真单纯的我想得很简单,我以为电视台能像杭州报社那样可以随便进出。那一夜,我躺在在湖南卫视楼下的路面停车场,枕着箱子,望着夜空里的繁星点点,天当被子地为床,就那样睡了一夜。
天亮了,我找到一个偏僻角落,打开箱子,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我等到9点多才拉着箱子走向湖南卫视。大楼门口有个门卫,要进入电视台必须先在门卫处登记,我拿出身份证排队登记,门卫室墙上贴着一张“门卫工作制度”,其中一条大意是“禁止闲杂人等进入电视台”。那门卫是个女的,她问我到电视台干什么,我说我要参加《真情》节目。
门卫问:“你跟节目组联系过了吗?”
我说:“没有。”
“那你怎么上去?我只有接到节目组的通知,他们同意放你上去,你才能上去的。”
我让门卫给节目组打电话,门卫让我自己打。
我说:“我没有手机,你那电话可以借我打一下吗?”
门卫说:“不行,你自己想办法。”
我失望的离开,走到一个报刊亭,那里有公用电话。我拨通了节目组的电话:“您好,请问是《真情》栏目组吗?”
“是的,你是哪位?”
“我……我是来寻找亲人的。”
“噢,那你在楼下门口登记一下。”
“我刚才去过了,门卫不让我进来。”
“你是从哪来的?事先没有跟节目组联系过吗?”
“没有。”
“你怎么没有提前联系好就来了呢?你是什么情况,能在电话里说清楚吗?”
“我……我……”我支支吾吾了半天,又不知从何说起。那边电话挂了,我把手表取下来,对报刊亭的老板说:“老板,我身上没有钱,我把这个手表给你,电话再给我打一下好吗?”
报刊亭老板感到很意外,他没要我的手表,只是挥着手像驱赶乞丐似的让我赶紧走:“赶紧走开,没钱打什么电话?!”我失望的走回停车场,我想找点水喝,不知不觉走到了地下车库。那里有个看车的大叔,我向大叔要了点水喝。大叔在看报纸,桌上有一台座机电话,我求大叔借我打一下电话,我要打给《真情》栏目组。电话打通了,我对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说:“我把我的雅虎邮箱帐号和密码都告诉您,请您登录我的邮箱,在草稿箱里有我写的东西,您看了之后,也许就明白了。”节目组工作人员登录我的雅虎邮箱,也没看懂什么意思。
我渴望《真情》节目组派工作人员下来和我见面详谈,于是我就反复不停地打电话,节目组终于派人到楼下来接见了我。《湖南卫视》大楼的一层大厅里,我终于和《真情》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见了面,那两位女的,都不是主持人曹颖。
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我又把曾经在杭州给程洁看过的那些东西拿给那两个工作人员看,她们也没看懂。从我语无伦次的叙述中,她们也大概明白了一点意思。然而,她们说的一番话却让我大失所望——“我们可以帮你寻找亲人,可是你要首先告诉我们,你养父母的联系方式,毕竟我们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也要听听你的养父母他们怎么说,他们既然是你养父母,知道的线索肯定比你多。”
我怎么敢把皮家人的联系方式说出来,若是让皮家人知道,我竟然到湖南电视台寻找亲人,那么后果不堪设想,想想都可怕,后果真的不堪设想。记得在我十来岁的时候,养母雷氏曾经说,如果我的亲生父母找到我,想把我要走,我的亲爸妈就必须付给皮家十几年的“抚养费”,养父说:“他要是敢去找亲生父母,我就打死他!”所以我死活不肯把养父的联系方式告诉《真情》栏目组的工作人员。
她们说了:“那既然你不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也没办法帮你,你还是回去安心工作,自己养活自己也好。不论怎样,养父母都把你养大,你就应该心怀感恩的孝敬他们,而你想寻找你的亲生父母,亲生父母却未必在寻找你的。”也许是我,从憔悴的外表看着不太招人喜欢,所以她们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她们再一次问我要养父母的联系方式,皮养父的手机号码是136****8360,那11位数字就到嘴边了,我最终没有说出来。
《真情》栏目组的工作人员说:“既然这样,我们这里也不是福利院,你自己想办法吧。”她们把我送出大门,就转身离开了。
我拉着箱子向前走了很远。感到口渴,看到路边有个消防栓在喷水,我趴在那儿喝了几口。又走了一段路,我看到一个院子里有几个小朋友在水池旁玩水,就走过去对着水龙头喝自来水。我在路边的IC电话亭拨打110报警求助:“警察叔叔,我快饿死了,求你们快来救一下我……”那接电话的警察问我在哪?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昨天刚到长沙,这儿对面有个很大的超市,我就在超市对面。那警察说:“我以为你是被绑架了,或者坠落山崖,这样才有可能会饿死的。你一个男青年在繁华的大街上,怎么可能会饿死呢?随便找份工作也可以养活自己啊。”警察挂了电话,我失望的走出电话亭,沿着长沙三一大道,过了浏阳河大桥,那里已经很偏僻,没有商铺,只有来往的车辆和绿化带。我继续向前走,没过过久,看到一片瓜田,我去摘瓜吃,不料被瓜田的男主人发现。
那瓜农怒气冲冲的跑过来抓住我。我说:“大哥,求你别打我,我已经几天没吃饭了。”瓜农问我怎么回事?我如实的跟瓜农大哥说了我是怎么到长沙来的,如何落难的。那瓜农大哥告诉我:“你再往前走一段路,那边就很热闹了,有很多饭店和商店,你可以在那里先找一份工作,把温饱问题先解决了再说。”
我说:“大哥,我拉着箱子走路不方便,能把箱子先放你这吗?等我找到工作,再回来拿箱子。”瓜农大哥说:“行,放这儿吧。”我说了谢谢之后,就沿着三一大道,继续向前走,到了东二环向左拐,沿着东二环向南走,到了金帆路右拐,就到了相对热闹的长沙城区,那里果然有很多商店和饭店。我想应聘在饭店打杂的工作,我一直找到夜晚10点多,没有一家饭店愿意聘用我。那天夜晚,我坐在金帆路一个正在装修的商店门口睡着了。
2005年8月3号上午,我走到长沙市开福区德雅路,鞋子早已磨破。德雅路/浏阳河路路口附近,有一个“兄弟食堂”,我走进去,看到一个女孩在吧台值班。我说:“您好,请问这食堂还招人吗?”那女孩回答说:“嗯,好像招的,不过我们老板不在,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喂,老板,有个男孩来应聘,我们这里还要的吧?”
“要的,你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过来开始上班?”
“好的。”女孩放下电话,“我们老板问你什么时候可以过来上班?”
“今天,今天就可以。不过我得回去拿一下行李,我的行李还在……在我一个朋友那里放着。”
“好的,你先去吧。”
我走回三一大道,到了瓜田对那位大哥说,我找到工作了,谢谢大哥。我拉着箱子,走回兄弟食堂,食堂已经开始忙碌起来。那天下午,主管给我安排了宿舍,在食堂对面的一排平房。一般饭店从下午2点到4点,都是员工休息时间。宿舍里的床上,一堆破棉絮被子,几个男同事都躺在那睡觉,有人还打起了呼噜,不知是谁的收音机在沙沙作响。我浑身疲惫的躺在床上,正快睡着的时候,收音机里传来一首优美动听的歌曲。我只听清楚了几句歌词“孩子不要忘记了,人间的遭遇有它的规则,有一天当世界都变了,别忘记天空原来的颜色……”感觉很好听,却不知道是谁唱的什么歌?下午4点,我起来上班,忙到晚上9点下班。
在兄弟食堂慢慢熟悉之后,我才知道吧台那个女孩叫周晓雪。有个女领班叫“胡慧”,这个单眼皮的女生,常常大吼小叫的对我颐指气使;另一个女领班叫“沈阳”,胖胖的她有一双大眼睛。我在兄弟食堂上班第7天,主管让我去当传菜员。
8月12号中午,一辆中巴车开进兄弟食堂的院子,车外印着“湖南卫视《真情》栏目组”几个大字,车上走下来两个女人,竟然就是8月1号那天在湖南卫视楼下接待我的那俩女人。兄弟食堂和湖南卫视相距那么远的路,时隔11天之后,我居然在这里又一次看到她们!!
车上又下来两个成年男人和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小女孩,我还是没有看到主持人曹颖。
这时,食堂领班引领着她们走向一张圆桌,开始点菜了。厨房传菜窗口有一个木板屏风,我躲在木板屏风后边,小声地叫着洗碗阿姨:“邹阿姨,邹阿姨……”
“怎么了?”阿姨走过来问。
“那张桌子的客人……那俩女的就是我在湖南卫视见到的《真情》栏目组工作人员,我不想让她们再看到我……等下你帮我去传菜好吗?我帮你洗碗。”
《真情》栏目组的人吃过饭,车子开走之后,我才到前边大厅里去。食堂餐厅中间有一台大彩电,晚上下班后,大家一起坐在电视机前,《超级女声》正在热播……
立秋之后,一层秋雨一层凉。我从杭州到长沙,只带了两件夏天的衣服,一件秋衣都没带。邹阿姨从家里把自己孩子的衣服拿来让我穿。我已经在兄弟食堂上班一个多月,到了9月17号,老板却迟迟不发工资,而且还动不动就开罚单。我找老板娘预支了50元,我想离开兄弟食堂。晚上9点下班后,我沿着德雅路一直走,一直走啊走,终于看到一家图文店,我走进去问店老板招不招人。图文店老板说不需要。
“我曾在图文店做过,我有工作经验的,我会做写真,会覆膜。”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这里暂时不需要。”
“噢,不好意思,那打扰了。”过了几分钟,我又回到那个图文店,叫了一声“老板”。
图文店老板抬头看到我:“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想问一下您,长沙广告公司比较集中的地方在哪?如果您知道,可以告诉我一下吗?”
“哦,你到人民路,那里就是广告一条街,马路两边几乎都是广告喷绘公司。”
“嗯,好的,太感谢了。请问这里到人民路有多远,怎么去,可以把路线告诉我吗?”
“坐101路,到人民路曙光路口下车就到了。”那时已是夜晚10点多,我到人民路下车时,已经过11点了。人民路果然有很多广告公司,只是当时夜已深,广告公司都下班了。我想再回德雅路兄弟食堂,也没有公交车了。我走在冷冷清清的街头,天空又下起了雨,我看到一家网吧,就进去上网。在网吧看周星驰和袁咏仪主演的《国产凌凌漆》。
看完了电影,想听歌,我想起了第一天在兄弟食堂听到的那首歌,我打开百度搜索歌词,我终于知道那是JS组合唱的《天空的颜色》:“火车厢一列列经过了隧道……疏离的城市和轻狂的年少,苦的甜的只有自己知道,有一个声音不能忘掉,还记得外婆对我轻轻唱,孩子不要忘记了,人间的遭遇有它的规则……别忘记天空原来的颜色......蒲公英吹散了,像雪随风飘,那属于夏天的记号,长大了以后,你会不会忘掉,我们要勾勾手约定才好.....记得有首歌是这样唱的......别忘记天空原来的颜色……”天亮了,我坐公交车回到兄弟食堂。
9月21号,工资还没发。那天下午休息,我坐在大厅的一张圆桌前发呆。听到沈阳在外边叫我,我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沈阳说:“你想不想去工地?你若想去,我可以帮你问一下,我老公在建筑工地,让他带着你去工地干活。虽然那儿可能会更辛苦,可是至少那儿的工资高,而且有保障。”我说我不想去建筑工地(我心里早已另有打算,我想到人民路去找广告公司的工作),我没有把这个秘密泄露给沈阳。她说:“那你打算怎么办,一直在这食堂做吗?”
“我……”我正在想着怎么回答,食堂里忽然传出同事们的一阵惊叫:“啊呀……”
我和沈阳走进去一看,瞬间惊呆了:有一台正在高速旋转的吊扇竟然从天花板那掉了下来!几分钟之前,我就坐在那个吊扇下边。胡慧让我把坠落的吊扇捡起来,放到杂物间。
2005年9月25号下午,我把“我想去人民路广告公司找工作”的秘密告诉了邹阿姨。阿姨陪我一起坐车到人民路去找工作。人民路很多广告公司门口都贴着“招聘后期制作员”。然而我问了好几家广告公司都失败了。直到后来,到了巨星广告公司,终于求职成功。我想应聘写真后期制作,老板娘说:“我们的写真后期部门暂时不缺人,你可以先到喷绘部,等写真部有需要了,我再把你调过去。”巨星的老板(彭总)主管业务,老板娘(宋姐)主管人事和财务。
9月26号,我开始在巨星广告公司上班。老板娘宋银波,人称“宋姐”,长得很漂亮。我每天下班后,夜晚就睡在阁楼办公室的沙发上。10月10号巨星公司准时发工资,我才上几天班,居然也领到几百元。我到人民路立交桥下买了一身秋天的衣服。宋姐把我调到写真后期制作部,巨星公司印刷部和设计部都在楼下,从楼梯上去右转,有个门洞,进去就是后期制作部,四面没有窗户,冬天在里边很暖和。后期制作部的覆膜间有两个师傅,其中一个老员工叫刘迪平,30岁左右,戴着眼镜,人称“眼镜哥”。我在后期制作部上班,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因此,“眼镜哥”刘迪平总是在宋姐面前说我,上班时间心不在焉。
我已经失踪100多天,我打过张程的电话,他换了号码联系不上。我想跟博兴图文的人联系,想跟皮家人联系,却又怕他们知道我在长沙,我心里非常矛盾。我想起邹阿姨,我给她打电话,邹阿姨也已经离开兄弟食堂,在开福区一家洗衣粉厂上班。那天傍晚下班后,我到洗衣粉厂去找邹阿姨,她带我到她们厂里的员工宿舍。邹阿姨问我工作怎么样,我说挺好的。
11月的一天傍晚下班后,我走到了雨花区左家塘派出所,我把给程洁和《真情》栏目组都看过的那些东西也给民警们看了。他们看了半天,仍然不明白我是来干嘛的。我也说不清我是来干嘛的?来自首的?我又没违法犯罪;来报案的?也不对,我倍感无奈地提着袋子走出派出所。在大门口望了一会儿满天星空,又走回巨星公司。
巨星公司订有长沙晚报。空闲时,我翻看着晚报。有一天下班后,我去网吧上网,登录雅虎邮箱,把草稿箱里那些文字发给了报社,也发给了湖南政法频道的邮箱。我以为,那些相关媒体会很快与我联系,可是一天又一天过去了,没有任何一家媒体回应我。然而长沙晚报,头版头条开始大篇报道《带着妹妹上大学的洪战辉》(2005十大感动中国人物之一)的事迹,我又一次惊呆了:洪战辉也是河南周口人,我是淮阳县的,洪是西华县的,两地相距仅几十公里。
那个冬季,洪战辉的名声几乎超越了雷锋叔叔,全国各地学校都在号召“向洪战辉学习”。快到年底的时候,我因上班时间精神恍惚,心不在焉,被宋姐辞退,结清工资发了900多元。我给邹阿姨打电话,她已经回了宁乡老家。冬夜里刮着刺骨的寒风,我茫然的走在长沙人民路,但还好那时的我身上还有一些钱,不至于挨挤受冻。
我在韶山北路一家湘菜馆求职成功,员工宿舍在6楼,有一天下午休息,我站在楼顶,望着空中一群自由飞翔的小鸟,羡慕不已。夜深了,宿舍里只有我自己,不知道同事们都去了哪里,我在湘菜馆做了几天,就离开了。我从2005年7月在杭州失踪,到2006年1月,这将近四个月,博兴图文的人都不知道我到底去了哪儿。
我去网吧上网,我终于忍不住给博兴图文发了消息告诉他们我在长沙。同事们都感到很惊讶,我没告诉他们我为何到长沙。听说,8月初,昌国超发现我离奇失踪后,就联系了皮家人,皮大姐找昌国超索要赔偿金,昌国超把我的衣服、鞋子、被子都扔了。听说,他们都以为我肯定是在哪遇害了。昌国超得知我在长沙,就联系皮大姐,对她说:“你弟弟在湖南长沙呢!他还活着,你不要再找我索要赔偿金了!”
韶山北路一家网吧,我在和皮大姐视频聊天。皮大姐说:“回杭州吧,咱哥的字牌店也搬到新塘路了,你到咱哥这来上班好了。”当时,凌志字牌已搬到新塘路,改名志云标识。我决定回杭州,我去火车站排队买票。2005年腊月二十七下午,我坐上长沙开往杭州的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