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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的“捉奸”(一)

作品名称:为了忘却的岁月 ——五·七干校、插队落户纪实      作者:嘉时      发布时间:2016-06-20 09:13:46      字数:8031

  在插队期间,其实也就是在经历“两千斤(金)”事件之后,我又碰到了一桩事,开始我感到有些荒唐,可笑;随后我又感到可怜和可悲。出于好奇,或许企图验证自己的感觉,在劳动之余,促使我做了点调查和了解,使我有了些启迪和深思。
  那是初冬时分,天短,夜长,没有电灯的山村,9点多钟已经是进入梦乡啦。入乡随俗,玉环和孩子们都已睡下啦,我虽然睡得晚一些,但也已躺在炕上啦。“老吴!老吴!”大门外有人叫门。心想,这是谁呢?这么晚了来叫门,一定有什么事。我家的看门小狗,“汪!汪!”叫了起来。我点上灯,披上棉袄,走了出去。一阵凉风吹来,周身激灵一下,我一边伸上棉袄袖,一边问了声:“谁呀?”
  “是我,鹿小林”,
  啊,原来是我们生产队里的羊倌,我说:“有事啊,小鹿?进屋说吧!”
  “不啦,咱就在这外边说吧”,他说着就把我领到大门外一堵避风的土墙边。他拉紧了空心小棉袄,把系在腰间的草绳子又系紧下,抬头看了看我,说:“你不冷啊,吴同志!”
  我笑了,说:“不冷,有什么事,你说吧!”
  他“呜啦,呜啦”几声,看样子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什么事,你说吧!”我催促他。
  他又瞅了我一眼,这才轻声慢语地说:“今个晚上,我妈她那进去人啦,想请你去一趟”。
  我急忙问:“进去什么人啦,是小偷啊?”
  他摇了摇头,说:“不是”
  我感到挺奇怪,就又问了句:“不是小偷,那是什么人呢?”
  他犹豫了下,说:“他是和我妈那……”说到这,他不说了。
  从他这吞吞吐吐的话语,难为情的神色中,我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这事我怎么好参与?我去了又会怎么办?想到这,我笑了,说:“小鹿啊,这是你们家事,我不好去,你和你哥哥他们核计核计怎办。去吧,小鹿!我实在不能去”。
  听我这么说,小鹿似乎有点失望的样子走开了。我回到屋里,玉环也已醒了,她问我:“谁啊?什么事在外边呆这么长时间?”
  我笑笑说:“是羊倌小鹿!这社员可真有意思,什么事都来找我”。
  玉环问:“什么事?”
  “你猜猜看!”
  玉环瞅着我说:“是和生产队闹意见了吧?”我说:“和生产队闹意见,还用夜间来找我啊”。
  “要不就是他们哥们闹别扭,吵架啦,让你去帮助解决吧”。
  我故作神秘地说:“他找我这个事,你永远也猜不着,你想都不会想到”。
  玉环不耐烦地说:“行啦,你别卖关子啦,快说吧,他找你是什么事!”
  我一边脱掉棉袄一边说:“你别急,我告诉你,小鹿是来告诉我,他妈那进去人啦,是要我去和他们哥们一块,捉他妈妈的奸,你说可笑不?”
  玉环惊诧地瞪大眼睛,说:“什么,儿子捉妈妈的奸,这也太荒唐啦!他们荒唐不算,还要拉你一块去,他们也真能想得出来!”
  我嘟囔了句:“看吧,他们这么干,不定会出什么事哪!”就躺在炕上睡过去了。
  小鹿他妈,人们当面叫她老鹿太太,背后则称她老鹿婆子,五十六、七岁。对她我们有过接触,但知之不多,只知她是二队社员,没有老头,有3个儿子,一个去了黑龙江,另两个也都已分家另过,她一个人独居生活。外表看,她身板硬朗,精神头不错,总是穿得干干净净,在爽快麻利中显露出某种深沉。在我们刚来的秋天,她曾帮助我们渍过酸菜,腌过咸菜;在过春节时,她还曾指导我们灌过肉肠,并曾留她在我家吃过饭。是长期寡居形成的,还是因为年龄上的差异,她在我们面前,话语不多。就是玉环主动和她谈唠,她也很少唠扯她家的往事。想像不出,这样一个貌似稳重的老太太,怎么竟发生这样一挡子事呢!我在思索,我在担心,当天晚上她的儿子去捉奸,她是怎样面对的?她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一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我没有,也不便主动去问讯。
  在老鹿太太出事的第五天,这是个平常的日子,农村的初冬,是个不太忙的季节。早饭后,太阳出来了,我和社员们一样,习惯地走出屋门,在大门外的墙根底下,抱着夹或站或蹲地一边闲唠、抽烟;一边在等待队里有什么活计没有。
  “你们看,那骑在驴上的不是老鹿婆子吗!”
  霎时,闲唠的没声了,蹲着的站起来了,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从街东头走过来的一帮人。走在头里的是一个年轻人,他牵着毛驴的缰绳,驴背上搭着一条旧褥子,老鹿婆子在两个膀大腰粗的中年汉子的架持下,骑在驴背上。老鹿婆子的两个儿子,鹿二林、鹿小林,就跟在驴屁股后面。在他们后面,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小孩子,和抱着孩子的年轻妇女们。老鹿太太披散着头发,还没完全散开的发结,耷拉在肩头上;哭丧着的脸上,影影忽忽有着一块块的污垢和伤痕;身上披着一个旧大棉袄,慢慢地向这边走来。我身边有知道点情况的社员说,那两个中年男子,是老鹿婆子的娘家弟弟,在前边牵驴的年轻人,是她的娘家侄。看样子两个弟弟把姐姐打了,打的也还不轻。
  我随便问了句:“他们这是往哪里弄她呢?”
  “那准是弄回她娘家去呗”,人们中这样回答着。当两兄弟护送姐姐回娘家这幕情景,从我们面前走过时,我看到了老鹿婆子那副丧魂落魄样子,她耷拉着头,闭着眼,身子在驴背上晃晃悠悠,要不是有人扶着,一准会摔下来的。陡的我的鼻子一酸,眼睛一湿,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涌上了心头。
  老鹿太太,人们不知道她名字。那个时代许多普普通通的劳动妇女,是没有名字的,出嫁了,随着夫家姓,在婆家被称为“××媳妇”,如大林媳妇、喜旺媳妇;娘家称其为“小鹿”“小王”啥的。在正式场合如需要以女人名义签署文书,打官司告状时,则称“××氏”,如老鹿太太的娘家姓冯,就称“鹿冯氏”,如其过世,则要在灵牌上写“鹿门冯氏”,老鹿太太可能就属压根儿就没有名字的吧。
  老鹿太太娘家姓冯,祖居八分地,距柴禾栏子50多里地。她的爹爹早已过世,她的妈妈如今已80多岁,还挺硬朗,耳不聋,眼不花,走起路来也挺利索。她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们虽都已成家另过,但还都在老太太的眼皮底下。她18岁就作了老鹿家的三儿媳妇,当时老鹿家也是一个大家,老少三辈,近20口人。她一进门,就和两个嫂子轮班担起全家做饭、喂猪、喂鸡鸭的一大摊活计,妯娌三个,10天一换。老爷子――也就是她的老公公,脾气暴,是个有名的“倔巴头”,对家里人要求特别苛刻,有一项活计做的不好,老爷子就会呼号的吆喝一阵子。别说是小字辈的儿子、儿媳妇,就是老太太也惧怕他三分。而她当时还仅仅是个由18岁的姑娘变成的小媳妇啊。
  多年大道走成河,多年媳妇熬成婆,多少年来,一代代的女人不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嘛。她心甘情愿地熬着,谨小慎微地操持家务,侍奉老人,陪护丈夫,生怕落在妯娌们的后面。孩子们的出世,给她带来了欢乐,带来了希望,却增添了劳累。年轻嘛,只要有欢乐,劳累点算什么!正当她为第三个孩子的出世,而要更加含辛苦干时,一场灾难降临在她的头上,她的男人――鹿守礼,在赶车拉煤途中惊马翻车被砸死了。一个女人没有了男人,就等于塌了半拉天。尤其是在那个年代,在封建思想的束缚下,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什么女人要“保守贞节”,“好女不嫁二夫”等等,使没有男人的女人的日子,就更为凄苦。面对挨尖的3个孩子,最大的才7岁,她没有任何想法,只是一心想把孩子拉扯大。
  岁月一年年过去,孩子一天天长大,一晃就是两个10年,孩子们真的长大了,大林、二林都讨上了老婆,过自己小日子去了,小林也已20多岁,到了要成家的时候了。旧中国早已变成了新中国,旧社会也已变成了新社会,可这个山沟沟村里的社会风气,却没有多大变化。
  六十年代,农村实现了公社化,随后又经历了所谓的“文化大革命”,人们陈旧的思想观念,受到了很大冲击,社会风气在不同层面上,都有了些变化,此刻,她的小儿子也娶上了媳妇。按照她的想法是:让小两口和自己一起过。可是儿媳却一百个不乐意。好不容易讨上媳妇的小林,不敢违背老婆意志,只好从妈妈身边搬了出去,于是她无可奈何地过起了独居生活。长期囿于“寡妇门前是非多”,不愿出门,很少出门,专心抚养孩子的她,为了生活,也就随同队里其他妇女一起走出家门,参加些力所能及的集体劳动。在外边劳动,和老姐妹们说说话,心里倒也敞亮些:在家里闲着,感受就不同了,3间屋子,出来进去一个人,孤孤单单,冷冷清清。想喝口热水,得自个去烧,去倒;想吃棵大葱,得自个去拔,去剥;身子啊,再怎么不爱动弹,也得自个去弄那口饭;心情啊,再怎么郁闷,也不能向谁诉说,也没人肯听。那可真如《寡妇难》小曲中所唱的“三九天,刮大风;屋子里,黑谷洞;划着火,点上灯;灯看我,我看灯;看来看去,冷清清;掀开锅,空又空;摸摸被窝,冷冰冰;寡妇心中,好伤情”。她躺在炕上睡不着的时候,常常问自己: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尽头?3月、两月,一年,半载,还好过;可我现在才40多岁,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哪!难道我就这样的过下去吗?唉!可不这样过,又能怎么办呢?!偶而她也幻想过,要是身边有个人,给我作伴,陪我说话,那该会……,可她又不敢想啦。咳!这么多年都过啦,可别瞎想啦!可这个想法刚压下去,碰到心情烦乱的时候,就又浮上来啦,心想,要是真有那么个合适的人,说说话,解解闷,一定会挺有意思的!思来想去,一个男人的影子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他就是村子里那个和她年岁相仿的、8年前死了老婆的田贵。她记得在她孩子娶媳妇的时候,他总是那么热情地来帮忙,跑前跑后,忙里忙外,迎来送往,张罗得像自家人一样,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但她并没有什么想法,况且人家还有自个的妻房。可如今,这一切都不同了。
  田贵,四十七、八岁,矮个头,瘦身材,单眼皮,薄嘴唇。读过小学,在不识字的人群中,算是个文化人。他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都已长大成人,分居另过,也是一个人独自生活。他劳动不怎么样,但是由于他能说会道,喜欢出头露面,所以队里的待人接物,出外买东买西,购物,多数都是他的差事。我们插队刚来这里时,除了大、小队长干部外,他也是围前围后最多的人,就在那时我们就认识了他。在“文革”后期,农村小学还没有正式恢复上课的时候,尽管他识字不多,更不会什么拼音,只会简单的加减乘除法,他也还教过几天小学生。所以一年下来,他也能挣下不少工分。在我看来,他应属于农村那种“屯不错”类的人物。
  田贵,对鹿冯氏的心思,明眼人早就看出来啦,但是碍于双方的大儿大女,谁也不便说出,更不用说替他们牵线撮合啦。田贵本人更是把心思深藏肚子里,不敢轻易流露,他连想都担惊受怕哪。在“文化大革命”中,人们无所忌惮,胆大妄为的岁月里,田贵的胆子也壮了起来,他悄悄地找上了他称之为老嫂子的田耿老伴,向她吐露出了自己的心声,求她去给他和鹿冯氏牵线撮合。开始,田大娘也拘守于旧的思想,认为“寡妇改嫁,不是什么好事”,又怕引起两家孩子的不满,招惹来一身麻烦,不愿管。她老头田耿在旁边说了一句话:“田贵求你去,你就去呗!你就是给传个话,成与不成,是他们两头的事,他们孩子还能把咱们怎么的?!”又加上田贵的一再央求,田大娘才勉强答应去给跑一趟。
  不出人们所料,田大娘把这个事和鹿冯氏一挑明,她嘴里说:“这么大岁数了,都有三房儿媳妇啦,再嫁人,怪难为情的”,可心里还是满高兴的。在和田大娘说来唠去中,她不断地询问田贵的儿女们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态度?透露出自己对这件事很关心、很愿意,就是担心儿子和儿媳们从中打横。
  田大娘听出了话音,就说:“这么的吧,我把这个事给你们挑明了,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你们两个都愿意,那就找个时候,当面谈一谈,地点么,就在我家。”大娘把话说罢要走,兴奋中带着某些羞臊、担心想法的鹿冯氏,把田大娘一直送到了大门外。
  那是个春未夏初的季节,暖洋洋的太阳,和煦的小风,使人们感受到春天还没有走远,还是那么的让人感到温柔和惬意。早饭后,耪头遍地的爷们和薅草的娘们们,都下地走了。鹿冯氏怀着喜悦复杂的心情,精心地梳理了头发,擦了点粉,换上了洁净整齐的衣裳,以串门为由,向东街的老田家走去。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一点不假。鹿冯氏今天心情格外好,她看什么都觉得美好,似乎这一夜之间,世上万物都变得美好起来了,所以走起路来感到特别轻盈,她刚想哼哼几口小调,在街口上碰见了快嘴张二嫂。
  快嘴嫂打量她一番,惊诧地问:“哎哟啊,我说她三婶子啊,今儿这是怎么啦,打扮这么漂亮,上哪去啊?!”
  本来出来就怕碰见人,偏偏就碰见了快嘴嫂,她是又慌恐,又不乐意,可又不敢流露出来。于是就满脸堆笑地说:“是二嫂子啊,你可真会取笑,我啊,都快变成老太婆了,还漂亮啥啊。我这是上东街串门去”,说完就急急忙忙走开了。好信的张二嫂却一直站在那,盯盯地瞅着她,意思是看看她到底去谁家串门去。
  一个村子住着,谁都熟悉谁家的门。冯氏紧走了几步,就到了老田家,她推门就进去了。田贵,早已经来了,正坐在屋里和田大娘说话哪。看见她进门,田贵立刻站了起来,表示欢迎。
  田大娘先说话:“来了,她三婶子,快到炕上坐!”
  冯氏一抬头,正好和田贵的眼光碰在一起,她不自然地一笑,低头故作不知地说:“田大哥你也在这啊!”就从他面前走过,挨在田大娘身边的炕沿上坐下了。
  屋里稍稍静了下,为了打破拘束,在田大娘的引导下,于是3个人就先扯起了闲话,谁家的园田侍弄的好,谁家的猪喂的肥,谁家的鸡爱下蛋啥的。
  拘束没有了,说唠自然了,田贵冲冯氏问道:“你那大孩子在黑龙江,怎么样?”
  “他来过几封信啦,说是挺好的。就是天头太冷,开头不太适应,现在有点习惯些啦”,冯氏不紧不慢地这样回答着。
  田贵继续说:“听从黑龙江过来的人说,那边的生活好混,土地多,林子多,劳动力少,只要人肯下力,生活是错不了的”。
  冯氏接话说:“可不是咋的,信里也是这么说,要是下力干生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田大娘看他们俩唠的热乎起来了,就推说上园子看看,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了田贵和冯氏。田大娘在外边蹓了一圈,悄悄地回到自家窗根底下,听到里边唠的挺起劲,一会儿声高,一会儿语低,一会儿两个人又嘻嘻哈哈地笑起来。为了不打扰这一对老恋人的说话,田大娘没有进屋,而是又在外边转了一圈
  待这次再转回来走到窗下,听见田贵的话声:“赶明个我抽空,帮你侍弄侍弄”。
  “那就得让大哥受累了,我先谢谢大哥!”是冯氏的声音。
  “咱们俩是谁和谁呀!谢什么!”这又是田贵的语声。屋里再没有声啦,……田大娘敲了下门,推门进了屋。堵久的水,一旦放开,势将涛涛流去;闷死的火,一旦爆发,定会熊熊而燃。有了这一次的会面,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真是越谈越恋,越恋越谈。虽说是来得迟了的爱恋,可它并不亚于年轻人的香甜。
  没有不透风的墙,田贵和鹿冯氏两个人搞上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在柴禾栏子不径而走。除了他们两家儿女还被蒙在鼓里外,几乎是人人皆知了。事,还是坏在快嘴张二嫂那。也难怪,老话不是说:3个女人一台戏嘛,这女人凑一块,总爱扯闲话,什么张家长,李家短的,叽叽喳喳,唠个没完,嘴也就没了遮拦。
  那是在一次劳动的休息时,一帮妇女坐在一起,又兴致勃勃地扯起了闲白。什么样的花布好看,什么样的棉鞋耐穿;谁家的媳妇长的俊,谁家的小子长的憨;哪家的姑娘找对象了,哪家的小子说不上媳妇啦。讲到热闹时,张二嫂冒了一炮:“你们知道吗,小林他妈和老田头搞对象了,搞的可热乎啦。咳!真是老不知好歹,都那么大岁数了,还搞……”还没等她说完,旁边一个妇女捅了她一下,她回头见振生嫂正给她使眼色,意思是不让她说,这时她才醒过腔来,小林媳妇也参加了这天的劳动。她看了下,小林媳妇低着头,脸红红的,就坐在她后边不远的地方。她知道自己说话太冒失啦,就冲着大伙伸了伸舌头,做个鬼脸,止住不说了。是谁说了句:“走啦!走啦!干活啦!”妇女们都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开始干活去了。
  就在这天晚上,小林媳妇回家一说,小林就炸了。两口子立马去二林家,问二哥怎么办?二林觉得这事太丢人啦,就发狠地说:“这事我们一定要管,这要是让他们搞成了,我们在柴禾栏子还怎么呆下去?去!咱们一块找老太太去”。
  于是,两个儿子、两个媳妇,就气哼哼地来到了他们妈妈的家。冯氏见儿子、儿媳一块都来了,心里还想,今天这是怎么啦,想起妈妈这还都来了?可是当她看到儿子、儿媳一个个气哼哼的,站在那里不说话,她明白了:这不是来看妈,是兴帅问罪来了。心里虽也有些胆怯,却又觉得我是你们的妈,你们还能把我咋的!于是她装做没事样子,和蔼地问:“干么你们都来了?有什么事吗?”
  二林先发话了:“妈,你说说,这些日子你都干了些什么??有什么事还在瞒着我们?”
  面对儿子的质问,冯氏故做镇静地说:“没做啥事啊,妈没有啥事瞒着你们哪!”
  “你别装糊涂啦,全柴禾栏子谁不知道?!也就咱们这几个傻瓜蛋还蒙在鼓里吧!“小林媳妇气哼哼地连妈都没叫这样说。
  小林也耐不住了,在责难中带种哀求的语调说:“妈呀,你就别瞒我们啦,你都多大岁数了,都快要抱孙子了,还搞什么对象?!你不怕丢人,我们还怕丢人哪“。
  二林媳妇也搭腔了,说:“你这当老人的,也太不像话了,做事也不替儿女们想想,你做的这叫什么事啊,让我们今后还怎么见人?!”
  二林接上了茬,说:“妈,你想想,你这么做,对得住咱死去的爹吗?对得住你这些儿女吗?你真是太不应该啦!”
  面对儿女们愤怒地轮番责难,冯氏的脑子乱了,她感到痛心、迷惑、委屈和不服,她喁哝着带着哭腔说:“妈没有做什么丢人的事啊,妈把你们都抚养大了,都不在妈身边了,妈受不了孤单,耐不住寂寞,就想找个伴这就能算丢人吗?”
  小林虽也觉得妈做的不对,是带着气找上二哥二嫂一起来的,可如今看到大伙这么责难妈妈,甚至用带有污辱的口气对待妈,他感到心里不落忍!再看到妈妈那颓伤的神情,他忽然觉得妈妈是太可怜啦!妈妈的心中一定是很苦啊!不能这么对待妈!于是他用劝慰的语气说:“妈呀,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别再和老田头来往啦!你不是感到孤单寂寞么,我二嫂她用不了多久,就要生了,你很快就要抱孙子了,等咱们再有个孩子,有两个孙子在你身边,你还能寂寞啊!我们哥俩再常过来看看你,那不是挺好么”。
  二林的态度也缓和了一些,可话说的还是那么硬:“妈啊,我告诉你:反正我们是不能让你和老田头那个傢伙搞在一起的!你要是敢和他搞成了什么对象,别怪我们当儿女的不孝,我们就不认你这个妈!他老田头要敢迈进咱家的门,我们就要把他打出去!”
  两个儿媳也都同声附和着,和老婆婆做了摊牌,说:“对,你好好想想吧:你是要老头?还是要儿女?这摆着的两条路,你要不听我们劝,非要和那个老头搞对象,你得的是一个人,你永远失去的却是一大堆儿女。”
  儿子、媳妇们的话,已经说绝了,冯氏的心也彻底地凉透了,她心非口是地说:“好吧,我听你们的,什么也不做了,就等着带孙子吧!这就是我的命啊!你们都走吧!我要休息啦。”说完,身子一歪就躺下了。儿子媳妇们再没有说话,都溜溜地走出了妈妈家的门。
  就在冯氏遭致儿子、儿媳责难、围攻的同时,田贵在家里也受到了儿女们的攻击。他们指责老爹“做事太荒唐”,“都当爷爷啦还搞什么对象!”闹得满城风雨,议论纷纷。他们指点着老爹的鼻子说:“你知道人们是怎样说你的?他们说田贵是‘老不正经’,是‘老色头’!”我们当儿女的听了很难受,很难堪。不只丢了你的脸,也丢了儿女们的脸”。田贵没有说什么,他又能说什么呢?只是在那里呆呆地听着。是说够了?还是说累了?他的儿女们临走时扔下了一句话:“告诉你,老爹!到什么时候我们也不能让你给我们找后妈!”
  时光在人们不知不觉中过去,一晃又是10多个年头,老鹿婆子(此时她已是五十六、七岁了,故人们已如此称她了)与田贵的晚恋情事,在人们记忆中已经淡忘了,可在这两个当事人中,虽被迫深深地压在心底,但却没有死性,在起初的那些日子里,为了避免人们说闲话,两个人总是互相躲着,尽量不见面,实在躲不开,就简单地打个招呼,木行行地走开了。时间久了,都在一个村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渐渐思想也就放开了一些,见面说话,腾挪转借,两个人又有了些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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