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南下打工

　　正月初八，雨生再一次来到部队，他想看看是否能接上点小工程，还没走到办公楼，就碰上一直关系不错的李参谋，他悄悄告诉雨生：“别去了，小马，今年的工程又被董瑞平全部承包了，要想找活干，只有帮他打工，我听说他有个叔父在九江某军区的大人物，今年刚调到我们海军总部当旅长，你看别人后台多硬，要跟他抢工程，太难了，如今，我们部队某些想升官的人都处处巴结他，一点也不夸张。”雨生沉默不语，李参谋倒是快人快语，他巡视了四周无人，接着说道：“小马，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我有个亲戚在广州打工，他也是做石匠活的，听说一年也能赚个一、两万，明天早上，他就要去广州了，你如果想去外面闯闯，我帮你联系他，你想想吧！”
　　雨生回到家，一晚上辗转难眠，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叫醒妻子：“英英，快起床帮我整理些衣服，我要去广州打工。”
　　“啥，你说啥？”英英慢悠悠爬起来，揉揉未睡醒的双眼。
　　“我今天要去广州打工，李参谋的亲戚在那边，说还不错，我想出去闯闯，看看外面的世界。”雨生说完出去洗涑了。
　　人就像是一只鸟，昨天还在山窝窝里，今天却踏上了南下的火车，雨生盯着手上李参谋给的地址，有点担心，从未走出过山窝，能否找到李参谋，本来说好今天上午一起出发的，可是昨晚他接到老板的电话先走了。
　　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让雨生坐得有些晕头转向，下了广州火车站雨生按照李参谋所安排的，先给他亲戚打了电话，虽是凌晨二点多，对方还是答应马上过来接。
　　雨生走出火车站，按照约定好的地方等，看看这个繁华的城市，高楼林立，灯红酒绿。虽是凌晨，车子依然川流不息，什么咖啡屋、迪厅、洗脚房等广告灯牌看得雨生眼花缭乱。
　　没多久，一辆轿车停在雨生面前，车上下来一个身高大约一米七五的男人，很魁梧，雨生借着灯光瞄了一眼：长得挺英俊，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他走到雨生身边问：“你是马雨生吗？”
　　“你是李参谋亲戚？叫……”雨生一时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尴尬地笑着。
　　“我叫李辉，李参谋是我堂哥，不是很亲的，就是同个祖爷爷的那种，我也解释不清楚，你明白吗？”李辉摸摸脑袋，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傻，初次见面就解释这层关系干嘛？雨生是懂非懂，根本没在意听这些，他的心早就飞到工作的地方了。雨生借着灯光打量面前这位兄长，他的头发像女孩子般顺滑，三七分，习惯性甩甩头发，看得出他的外表能迷倒很多女孩，雨生在心里纳闷：长得文质彬彬的，怎可能是个石匠呢？也不知道他在工地上是啥样子？
　　“走，上车吧，都快天亮了，坐了这么久火车也够累了，我带你吃点东西再回去好好睡一觉。”
　　“不用，不用，我没这个习惯，山里的娃哪有这个福呀，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车门已经打开，雨生坐上车，坚持不去吃宵夜，他怕仅有的五百元钱不够花。
　　李辉不管雨生愿不愿意，也没搭理，他仿佛看到四年前刚到这里的自己，那时跟雨生一样，怕花钱，如今在这里有了立足之地，整个人也变了，他还有自己的梦想，就是在广州这片土地上安个家，有房有车，当然他是一个很低调的人，不喜欢把未做到的事先挂在嘴里。
　　车子缓缓停了下来，路边摆摊的人很多。“下车吧，小马，到了。”雨生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他从未见过晚上还有这么红火的生意，更不知道，城里人还能这样过日子的。他看看一串串的，有蔬菜，有肉，还有圆圆的不知道叫啥名字，饿得咽下几口口水。李辉熟练地点了一大盘，叫了几瓶啤酒，没一会摆摊的老板娘就端了香喷喷的一盘过来，李辉说：“这叫烧烤，我们家乡都喜欢吃辣，你喜欢吗？”
　　“你也是江西的吗？”雨生狼吞虎咽地吃着，一点也不客气。
　　“嗯，你不知道李参谋是九江人吗？”两人边吃边说，话多了，人也亲近许多，李辉讲了他刚来广州时的故事：“十年前，我跟你一般大，听别人说广州遍地黄金，于是一个人盲目来到这，可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一技之长，找不到工作，几天后，我就一身褴褛地坐在路边，有些人把我当成乞丐，在我面前放了些钱，大约第四天的傍晚，我太饿了，晕倒在地，被一个好心的年轻人收留，第二天才知道他是一个工地的包工头，于是我留工地里做起小工来。”李辉又开了一瓶啤酒，给雨生倒了一杯，自己也倒満一杯，一饮而尽，又继续说道：“我非常感激我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的老板，于是干活比别人卖力多了，由于能吃苦，为人厚道，做事勤快，老板很欣赏我，不久就安排我跟一位老师傅学石匠……我是遇到恩人了，无论他到哪都把我带在身边，如今我的老板已经是大老板了，才二十八岁的年纪，就拥有几十万的资产。”李辉的脸渐渐泛红，雨生听得眼里直冒金花，又担心他喝醉了，自己不知道去哪住宿，于是拿走李辉的酒杯：“李老板，少喝点，你醉了，我还不知道把你送哪？”李辉夺回酒杯，说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他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朝路边的一个电话亭走出，李辉想扶他一把，他却摆摆手说：“不用，我打个电话就回来。”
　　没一会，又来了一辆小轿车，下来两个人，一个漂亮的长发女郎，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孩，两人年龄与雨生相仿。女人一下车，穿着那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咯噔咯噔”朝这边走过来，她个子很高，身形苗条，一头长发披于腰间，一身白衣连衣裙,如仙女般飘到李辉面前，柔声细语地说：“怎么又喝醉了，不是说接朋友吗？”
　　“我没醉，不是高兴吗？你怎么来了？”
　　“我刚下班回来，正好遇上白狼，就跟着过来接你了，回去吧，别喝了。”女孩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肌肤胜雪,娇美无匹,雨生不敢直视，女孩倒落落大方，自我介绍道：“你就是李辉的朋友吧，我叫林舒雅，别人都叫我林子，我是他的女朋友。”
　　雨生正想介绍自己，李辉挥挥手，说：“白狼，结账，回工地。”
　　回到工地已经凌晨四点一十了，雨生怎么也睡不着，他的眼前总是飘过林舒雅的影子，他想：为什么城市女人也这么漂亮呢？突然他想起英英来了，自己说走就走，英英一个女子带着桐桐，已经三岁了，却不会行走，经常拉屎拉尿在身上，这以后长大了……雨生难过地叹了口气，他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语：刚来，就盯上美女，我马雨生还是人吗？对得起家里的那个女人吗？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挣很多钱为桐桐治病，难不成让桐桐就一辈子这样吗？
　　“雨生，醒了没？带你去见我的老板。”门外有人敲门，雨生被惊醒，不知何时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他穿了条裤衩就起来开门，“啊，稍等。”雨生尴尬地关上门，他怎么也没想到，昨晚那个美女也会跟着李辉来这。门外听见李辉说：“听说你已经结婚了，怎还像个小男孩这般害羞呢？”随后是那美女“咯咯”地笑声。
　　雨生穿好裤衩打开门，难为情地说：“广州这边天气真热，我们家现在还在穿棉袄呢！这里已经可以穿短袖了。”李辉看看面前这个比他足足小一轮的男孩，除了瘦些黑些，还真是一位英俊男孩。李辉回头看看林舒雅，见她也仔细打量着雨生，一股酸酸的醋意直入喉咙，但依然很绅士问道：“林子，我朋友很帅气吧！”林舒雅却坦诚地说：“很帅，白点就更吸引女孩了！”她知道李辉吃醋了，顽皮地冲着他扮个鬼脸，扭着轻盈的步伐走了。
　　半小时后，李辉带雨生来到一座高贵的私人别墅，一看就是富人住的，雨生建了这么多楼房，还没见过这么漂亮，雅致的屋子，围墙内高高的栅栏，盘绕着妖艳的玫瑰荆棘；院子中用清一色昂贵的大理石建造的石凳，各种各样的假山，从山腰上喷出泉水，像是天女散花，假山旁边种着各种花草，散发出淡淡的幽香，阳光斜斜地射下来，斑驳的光影映照出了院子的奢华。气派辉煌的大厅，让人目不暇接，金光闪闪的装饰，更加衬出了这座别墅主人的身价不菲。
　　“少爷马上下来。”一位四、五十岁的阿姨摆好茶水，退出大厅。雨生心里纳闷：这又不是旧社会，怎么还称呼少爷呢？李辉甩甩顺滑的头发，看出雨生的心思，笑笑：“这阿姨是老板的奶妈，孤苦伶仃一个人，他舍不得她走，把她当成自己家人，阿姨从小称呼老板是少爷，所以很难改掉这习惯，老板也就随她去了。”
　　“哦。”雨生瞟见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走下楼梯，大约二十七、八岁左右，垂直的小平头，英挺的剑眉，锐利的黑眸和一双分明的双眼皮，性感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雨生像是在欣赏一位画家巧夺天工的作品。
　　“头，咋了，没睡好，昨晚没少被弟妹折腾吧？”李辉对着那人开着玩笑，看他那冷冰冰的脸上，雨生替他捏了把汗。
　　“别人都说我是冰，就你这把火敢放纵。”雨生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礼貌地站了起来。
　　“不用介绍了，我知道你的名字，李辉的朋友，对吧？”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是我高攀了，我只是借着李参谋的光认识了李老板……”
　　“这人说话实诚，我喜欢，跟我很对味儿。”男神看了看雨生，问道：“听李辉说你手艺不错，会设计吗？对了，别人都叫我黑鹰，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以后你也叫我黑鹰吧！”
　　“头，你这样也太随和了吧！”
　　“我还是跟李老板一样叫你头，行吗？”雨生战战兢兢地问道，他的外表实在太威严了。
　　“称呼只是一个代号而已，随便你吧，看上去你比我和李辉都小的多，我叫杨威，跟我的人名副其实，要不小马你就叫我杨哥吧，叫李辉李哥，这样亲切些，我们家就我一根独苗，我喜欢有兄弟的感觉，走，上工地看看去。”黑鹰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那么好大挺拔，雨生突然有种自卑的感觉，自己却显得那么脆弱、无助与迷茫。
　　黑鹰带雨生来到工地，这里已经建好了十一层，还要再建十五层，这是雨生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规模的工地，不用人工挑砖和泥，都是机械化操作，雨生看得目瞪口呆，黑鹰拍拍雨生的肩膀，说：“三个月是你的试用期，我这里需要一个管理工程的人，也就是说把这里的任务交给你，你是否能胜任？”雨生扭过头，张口结舌，额头直冒虚汗，他口齿不清地问道：“杨……杨哥，跟我开玩笑的吧？”李辉靠近几步附在黑鹰耳朵窃窃私语，随后笑着说：“雨生，你怕什么呢？你不是在老家包过工程吗？我被头收留后三个月，他就把工地交给我管理了，当时我真是尿都要吓出来了，可不也凑合凑合过来了，人不把自己逼一把，永远不知自己有何能耐，哈哈哈……”说完李辉爽朗地笑了。雨生解释说：“我原来包工程，都是部队给我设计好的图纸，然后我找人预算就行了，再说，这里这么大工程，我又没文化，怎么能胜任如此重担呢？”黑鹰笑笑，在李辉耳边嘀咕几句带上墨镜走了。
　　“走，喝早茶去。”雨生哪有心思喝早茶，虽然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嘴上还没食欲，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他心想：曾经自己也包过工程，与这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虽很紧张，但还是要先填饱肚子。
　　吃完早点，他们回到工地，李辉详细介绍完工作流程和该注意的事项，匆匆接了电话走了。
　　雨生看着李辉的背影，嘀咕自语：这不是敢鸭子上架吗？雨生真的太单纯了，这么大的工地，怎会让他一个刚来的人负责呢？只是杨威想考验他的能力，其实李辉早就把工作安排好了，只是让工人配合雨生的指挥罢了，让他充满自信，这一绝招也是杨威曾经带他走上成功的秘密武器。
　　雨生虽没见过这大场面，但他在石匠这一行还是得心应手的，他按照李辉告诉他的一些基本操作流程，一上午下来，工人居然像往常一样安全工作。
　　吃午饭的时间到了，工人们都走了，雨生却留在工地到处转转，他是一个对工作非常仔细的人，每一个角落都要过目一下，这样才能对工地了如指掌。
　　“下面有人吗？快跑……”远远就听见有人惊慌失措地乱叫。还没等雨生反应过来，头“咚”的一声被从天而降的石灰桶砸在头顶，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