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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在家里的党支部会

作品名称:为了忘却的岁月 ——五·七干校、插队落户纪实      作者:嘉时      发布时间:2016-06-19 14:30:31      字数:4746

  在我插队的第三个年头,即一九七一年秋的一天,大队捎下信来,说是要在我家里开会,让我不要出去,在家等着。早饭后,我打点孩子上学走了,烧水泡了两暧瓶红茶,整理下屋子,扫了扫院子。开会的人还没有下来,我便一个人站在庭院里,打量起去年夏天大队给我新盖的这栋房子来。
  和这里社员的房子一样,也是中间开门的3间干打垒起脊房,东西两间是住室,各开一扇窗户,下扇镶的玻璃,上扇糊的白纸。中间是厨房,两扇对开的木板门,外边一扇风门子,为了防备淋雨,在东西屋的窗户外,都挂着一个用高粮杆编的帘子,平时卷上去,雨天放下来。按着我们家乡的习俗,在西屋的外窗台上,放了个用谷草编织的供鸡下蛋的鼓形鸡窝。屋内没什么特殊的,东西屋都盘的火炕,用高粮杆合泥吊的顶棚,用白纸裱了起来,屋内墙上糊上了报纸。这样的住处,和漂亮沾不上边,但由于是新建的,一切都透个“新”字,显得还是那么洁净和敞亮。和城市里住的楼房没法比,但要和我刚来时住的条件,已经是大大改善了。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心想,真得感谢大队对我的关怀和照顾!下来时是听说省里要给插队干部拨付些建房补助款,可至今没听说拨下来,大队就给我把房子建起来了。
  由此使我想起了大队给我盖房子的情形。那是去年春季,大队即张罗给我盖房子,由于有省革委会为让插队干部,安心在农村扎根落户,又不增加农村负担,确定给插队干部拨付建房补助款之说,所以我也就没有推辞。建房地点开始定在村西头道边平地上。我没有同意。理由嘛,一么山村的平地本来就很少,把我的房子建在好耕地上,不合适;二么,也是主要的,地点太偏僻,我和玉环经常不在家,尽管当时社会治安状况比较好,但经常让几个孩子,在村头的家里支撑门户,确实有些不太放心。经过和生产队商量,选定村里一个三面都有人家,又靠近生产队(队里的饲养棚,也是队部)的一块空地,虽然圈不出多大的院子。但在这里,整个是居住和生活在群众当中,既不感到偏僻和孤单,相对觉得安全和放心。房址定了,于是在挂锄后,农村相对清闲时期,建房开始了。大队提出,给五七战士建房,除车工由所在生产队负责外,其他各生产队要有工出工,有料出料。虽然当时农村还不富裕,但要以全大队力量,盖3间干打垒房,还是很容易的。负责张罗和指挥的是大队副主任石成,和忠远,可新两位队长,一切按当地规矩办。我,既没出钱,也出不了力,只是在上梁和建成时,管了两餐饭,一顿是大黄米粘糕,燉羊肉芹菜;一顿是压乔面饸烙,羊肉打卤。
  大队的几名干部下来的挺早,也就8点来钟吧,就在我还没有欣赏和思量完我这个新房的时候,他们便进院了。
  徐海一进院便逗趣地说:“嗬,老吴这小院拾掇的不错啊!”
  李娟从旁插嘴道:“赶是的,人家老吴可是个勤快人,总也闲不着。”
  石成问询道:“怎么样,老吴,新房住的还可以吧?”
  我笑着连连说:“可以!太可以啦!这简直就是我的‘农村别墅’”
  石成瞅着我的脸说:“是嘛?!那你的要求也太低啦。”
  我说:“是啊,我没什么更高要求,这也就很不错啦。”
  说话工夫,忠远、可新两位队长也到了。我冲徐海说:“主任,让大伙进屋吧?”
  徐海回头看了下,说:“好!人都齐了,进屋!进屋!”
  说起来,当时我家也真够寒酸的屋里除了一对红木箱子(是用下来时机关给的1分5板材,在大队的帮助下打制的),一个新买的吃饭小炕桌外,没有什么可坐的椅凳和像样的家俱,带下来的两把板条椅子,一个做了洗脸架,一个晃晃悠悠根本没法坐。我一边往里让人一边说:“这屋地下也没地方坐,大伙都上炕坐!”
  徐海问了句:“老李没回来?还在公社宣传队啊?”
  “是!公社的‘三两斗争’还没搞完哪”。
  徐海说了声:“好!那咱就都上炕坐着”,他第一个穿鞋上炕,把鞋脱下来,放在了窗台上。
  随着,石成、忠远、可新也都上炕,把脱下的鞋也都放在了窗台上。
  小唐和大队开会记录的李娟,则靠着炕桌,坐在了炕沿上。看着大伙都坐下了,我把泡着茶水的暖水瓶,和几个喝水的饭碗,都摆在了箱盖上。
  这时,石成招呼我:“老吴,你就别忙活啦,也上炕来坐吧!”
  我应了声“好!”。说:“这茶水就放在这,谁要喝,小唐你就给倒一下!”说完就脱鞋上炕,在忠远老队长身边坐下了。
  屋里静了下来,可新把卷好的一支大白杆,默默递给了石成,点着了,一缕缕的烟雾,从他们俩的嘴巴头边飘散了出来。徐海瞅了瞅大伙,说:“咱们今天哪,开个大队党支部委员扩大会,吸收一、二队两个队长参加,一个事,就是讨论吴非同志的入党问题,……
  说到这,他停了下,抬头瞅了下会场,大伙都在宁神听着,他继续说:“老吴到我们这插队有3个年头了,在这当中,他以山村为家,关心集体,关心群众,做了许多好事,干部、群众,没有不称赞的。咱们今天要用共产党员的标准,来衡量一下,讨论解决老吴同志的入党问题,下边大伙就说吧!”
  听了大队支书徐海的开场白,我的心灵受到很大震憾,既感到意外,心里热乎乎的,为能得到组织和群众的肯定而激动,受鼓舞;又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我已经是有着20多年党龄的党员了,尽管由于历史的原因,现今还不被承认,可我自己还是这样认为,还是按照党的多年教导的要求,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现在大队要讨论我的入党问题,我自信能够全票通过大队这一关;但到上边,公社和县里,是绝对不会被通过的。试想,一个在“文大”中犯了所谓“错误”,下来前才刚刚被解除“专政”的人,怎么会轻而易举地接纳你入党呢?!届时不但通不过,还会造成不良影响,惹来不必要的烦恼。想到这,我想发言制止,让党组织不要讨论我的入党问题啦。可是怎么说呢?说我不愿意入党。不!入党是我终身的愿望,而且20年前就已经实现啦。顺其自然吧,听听吧,听听组织和群众对我的评议,对我以后的工作和生活,还是会有裨益的。于是我的心情平静了下来,认真地聆听着。
  就在我思索工夫,一个声音传入耳底:“我先说说!”听得出来,这是我们队长的声音。“老吴同志从到我们队来,表现的很出色,他关心集体,热爱劳动,他每次从县里或者外地回来,都要先到队里的田间转一圈,看看庄稼情况,而后才回家。在劳动中,什么活重他就干什么,垫地时他抬大筐;抗旱播种时,他挑大水,而且一干就是一天,不嫌脏,不喊累。夏锄时,他帮助做饭和送饭,在队里干一头晌,过晌还照样和社员一起铲地,在早上出工的时候,个别社员不愿出工,老吴同志就挨家挨户去喊去叫,在他的影响和工作下,不愿出工的人也出来干活了”。
  可新的话音刚落,忠远老队长咳下说:“我说3个事,一个是去年夏天,老吴为帮助寻找被暴雨惊散了的羊群,顶着雷雨大风,在又黑又滑的山坡上奔跑着,羊找到了,他却被河套的山水隔在了河对岸,蹲在山凹处,被淋了三四个钟头,一直到夜里10点多,才被社员们接了过来,这件事对两队的社员影响很大,都说‘老吴这个五七战士够格!’;
  第二件事,就是老吴从来后,坚持为社员群众理发,他不嫌脏,不嫌麻烦,不怕累,这两三年来,全村从几岁的小孩到七、八十岁的老人,他都给理过发,社员都说他是咱们柴禾栏子的义务理发员,剪头理发虽是小事,但却给社员解决了大问题,特别是能够这样长年坚持,是很不容易的;
  第三件事,就是去年冬天,在大雪抛天的夜里,他坐着大车去赤峰,联系购买那批劳保人员换下的旧皮鞋,回来分售给两队社员,钱花的不多,却解决了社员穿鞋的大问题,大家伙都很满意。”
  “说到老吴同志关爱群众的事,我再补充两个具体事。他看到陈可义没儿没女,孤单一个人,在过年的时候,就把老陈头找到他们家,和他们一起过年,对此老陈头可高兴啦,逢人便说:“在五七战士家过年,可有意思啦”。二队最困难的社员郭宝,春天病倒了,老吴和老李俩亲自到家去看望,不但送去了小米,还端去了一盆白面,感动的郭宝两口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李娟说到这停了下,瞅了瞅大伙,又归结了一句:“我认为老吴同志对贫下中农是有着深厚感情的”。
  “那是!那是!”可新掐灭了手中的烟,说:“像这样的事,还真不少哪,队里齐钱买返销粮的时候,谁家拿不出钱,为难时,老吴就不声不响的给垫上。陈可信、陈可仁哥俩,为5角钱打了一仗,是老吴出面给和解啦,说句不好意思的话,我本人还欠着老吴一些购猪款哪!”
  场内出现了一阵小声交谈的话语声,趁这时机,我瞅了眼徐海,说:“主任,我说两句,听了大伙的发言,我感到这是对我的鼓励,我来这后,是做了些事情,可按党的要求还有不少差距,希望多看到我的不足,多给我提出些缺点和不足的地方!”
  徐海点点头,连连说:“是啊!是啊!咱们要实事求事,有啥说啥嘛!大家看看还有啥要说的?!”
  会场陷入暂时的沉静,稍刻,徐海点名石成,“石成,你说说吧!”石成喝了口茶水,说:“去年,公社整党工作队到我们大队,老吴同志协助工作队长薛忠做了不少工作,如组织学习文件材料,讨论研究解决问题,找党员谈话,做思想工作。由于薛忠同志文化水平低一些,连整党的工作总结,都是老吴同志给写的,在总结的会上薛忠念不好,又向全体党员宣布:请吴非同志代表他做的总结,这说明吴非同志现在虽然还不是党员,却做了不少党的工作。”
  会场又出现一阵小声交谈的话语声。徐海扫视了下大伙说:“这么的吧,大家已经讲的很多啦,咱们按照党员标准衡量一下,忠远、可新可以表态,但不参加表决,支委同志同意接收吴非同志入党的,请举手!”
  语音刚落,石成、李娟、小唐都举起了手,徐海也把手举起,宣布:在场的4个支委一致通过,另一个支委供销社的老杨有事没来,我已征求过他的意见,他表同意。李娟把今天会议情况整理个材料,写个支部决议。”随即他冲我说:“老吴同志,看看你还有什么意见?”
  对大队党组织对我的鼓励和信任,我心情十分激动,又深为不安,我心知肚明,时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面对党员同志们朴实的热情,诚恳的介荐,我如何既把这件事暂时推辞搁置起来,又不伤害他们热切的心情?我的脑子在紧张地思索着。于是,我抺身下地。看到我的举动,石成说:“老吴,你就坐在炕上说吧!”
  我说:“我腿坐麻了,下地活动活动”,我拽过来那把板条椅子,坐了下来,说:“我感谢大队党组织对我的鼓励和信任!入党做个共产党员,是我终生的愿望。可我知道,我现在还不够,大伙看到我为集体和群众做了些事情,我虽不是党员,我毕竟是受党教育多年的国家干部,总该是多做些工作的,党对我的要求,我对自己的要求,总是应该更高一些。所以我要把今天党组织对我的评价和推介,看做是对我的鼓励和督促,我将更严格地要求自己,多做工作,做好工作,争取早日成为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员。我诚恳地请求,今天的会议就不要搞什么决议,暂时也不要推介我入党!这是我的心里话,谢谢大伙!!”
  听了我说的一席话,在场的各位都楞住了,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没有作声,屋内一时又静了下来。可新又低头捲了两支烟,一支递给石成,两人一块点着了,屋里又飘散出了一股火烟味。
  徐海疑疑惑惑地冲我说:“老吴同志,那你说讨论吸收你入党的事,就不上报了啊?”
  我说:“是啊!不报吧,我感到现在报还不行,我还不够条件,但你们相信,我迟早一定会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的!那时,就是离开了你们,我也一定会把这一消息告诉给你们的。”
  徐海两眼瞅着我,点了点头,慢慢地说:“那好吧,咱们就尊重老吴同志意见,他的入党问题,暂时就放一放,以后再说。”
  这一天的夜里,我又好久没有入睡,白天会上的情形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翻腾着,是喜悦?是苦涩?喜悦的是,我用心、用劳动,赢得了群众的认可,给了我弥足珍贵的奖励;苦涩的是,由于那不堪回首的过去,不容乐观的现时,我竟不能接受,也不敢接受。唉!不管怎么说,这对我来说,终究还算是一件好事。是苦涩中带有甜?还是甜丝中包含着苦?我自己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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