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受崇若惊

　　当然，我从来也没有往花京京身上想。尽管她一开始就非常放肆，一见面不是亲就是抱，弄得我每次都十分尴尬。但我每一次都不忘告诉她，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请她务必要尊重自己也尊重我。花京京也只是嘻嘻一笑，撒一下娇，扭扭细细的腰肢和小小的屁股。而从来没有强迫过我什么。何况她也不可能三更半夜走进我的房间里，爬上我的床头吧。
　　但是花京京毕竟是花京京。她不再每天中午都上教研室里来找我了。那天我还以为花京京以后不会再来纠缠了呢。歌词我也已经给她写了三首了。也够她谱一阵子，练一阵子了。这天我下了下班往回走，拐过几条胡同，从县常委楼旁边人工湖的一座石桥上跨过去，走进那片齐刷刷种着一色落叶松的人工林里。我非常喜欢这片又有花又有树又有一个人工喷泉的树林子，所以每天下班，任可多走几步路，也愿意从这儿穿行回家。
　　我一边哼着一支什么歌曲，好象是前几天花京京给我试唱的那首新歌吧？一边悠哉游哉地在小树林里的弯弯小路上走着，忽然不知是什么人，冷不丁一把蒙住我的眼睛，真真地吓了我一跳，以为大白天碰上截道的了呢。可是我一向对女人非常敏感的鼻子却告诉我，这是一双女人的小手，手指尖又细又长，有一根手指头还留着长长尖尖的手指甲，还有那浓浓进口香水的味道，跟陆小美用的一样浓烈剌鼻的法国香水一样，还能会是别人吗？刘金玉几乎从不抹什么香水一类的化妆品。
　　花京京！我喊了一声。
　　当然是花京京。她咯咯咯就大笑起来：我猜你肯定会猜到是我。
　　花京京自豪地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怎么样。我身上的味道，你不用特意记也记得非常熟了吧？人身上的味道都是极其特殊和独特的，每一个人都和别人不一样。我第一天上车站接你，和你拥抱了就一次，你身上的味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走到哪我都忘不了。你身上的味道已经长到我身上了，我身上的味道，也长到你身上了。不，是长进骨头里了。我说的对不对？要不你为什么一猜就能猜到是我？
　　我不能不承认花京京的这一套味道理论有一定的道理。是的，上次陆小美来双山，也是一见面就蒙上了我的眼睛，叫我猜是谁，我当然一猜就猜到了是陆小美。陆小美当时还非常高兴。说我还算是个有良心的男人，离婚二年了还能记住她身上的味道，一猜就能猜到是她。
　　当时我也说，味道这种东西是很独特的，每个人和别人都不一样，都有自己的特别性。和你生活了二年多，天天在一个床上骨碌，味道还能忘？
　　陆小美就说我坏，用也是留有一根长指甲的手指尖戳着我的脑瓜门说：你记女人的味道可有两个子了，现在又记住谁身上的味道了？
　　在陆小美的眼里，我经常是一个只知道喜欢女人，喜欢和女人上床的男人。贾宝玉一样的人物。好看不好用，没有事业心，不思进取，至今无有一官半职。连个小组长都没混上，整个浪是个没有出息的窝囊废。可是在花京京这位也和陆小美一样美丽浪漫的小美人眼里，我却完全不同。即使我后来承认我对女人身上的味道有一定的记忆，她不仅没说我没出息，没有事业心，心思都用在了女人和那些狗屁诗歌上了，而且还夸奖我对女人彬彬有礼，温柔体贴，是天底下已经很难再找到的男人了。而且又是那么的有才学，又有那么多大名鼎鼎的朋友同学。是最了不起的男人。她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男人。
　　我当时很有些受崇若惊。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当着我的面这样高地评价过我。即使是奉承也好，过奖也好，我当时心里真是热乎乎的，从心里感谢她的这一番评价。其实我心里也是这样认为自己的。没当上一官半职，甚至于没能当上一个教研组长，又能说明什么呢？那些当上了官当上了芝麻大的教研组长的人，他们会写诗吗？他们出过诗集吗？他们能教出我教出的那些懂诗也会写几句诗的学生吗？
　　所以我虽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花京京，我们是不可能的，只可以作个朋友，我给她写歌词，只要她认为我写得还能用，我就写。但是我们只是朋友关系而已。花京京就吃吃吃乐，然后就突然在我的腮帮子上亲一口说：你真可爱。看你那一脸认真样。是不是怕我沾上你呀？我们当然是朋友，是神交已久的朋友，要不干么你还没来，你的啥啥啥我都一清二楚了呢？咱们二个人有缘分。缘分是可遇不可求的。不是一个男人碰上一个女人就能有的。也不是一个女人随便看那个男人长得好，想有缘分就有缘分的。
　　哥，你大概听说过二十年前，咱们县从省城下派来一个叫金兰的女县长吧，说是有三，四个，还有的说是五，六个男人，都上赶子巴结她，想和她相好，其中有几个师哥，一个是她的政府办主任，一个是个唱歌的，还有一个自认为是日本影星高仓健的人，还有一个是什么来着？好象都很英俊潇洒，都明里暗时恋着那位女县长。都说那女县长长得也差不多就是个绝代佳人了吧。可是他们没有缘分，到头来只能是竹蓝子打水一场空。缘分是老天爷定的，不是你想求就能随便求来的。
　　听着花京京的一席话，虽然里面充满了宿命论的观点，但是不能不说也包含着一些人生道理，是呀，世界上的确很多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就如我，我也不是没有做过当官的梦，学而优则仕的思想和追求，可以说在中国每一代知识分子中，尤其是这些年来时尚社会风气的培养和薰陶下的现代知识分子，无不奉为第一理想而趋之若鹜，自然也对仕情有独钟。我亦非圣人，也知道只要能当个上大大小小的官，就比当老百性实惠得多，至少在各种社会利益的再分配中，有一定的发言权。不至于总是被人任意定价，说你值多少钱你就值多少钱，说你一钱不值，你就一钱不值。如我现在之流，说你会写诗算什么狗怩能耐，当中学教师，关健是能不能把考试考上去，能有多少升学率？其它都是白扯，你诗写得再好再有名气，能把升学率升上去多少？教导主任曾经半开玩笑半挖苦地对我说：林非，你在咱们学校真是太屈才了，你应该调到省作协去专门写诗，有了那样的球境，你说不定能成为一个大诗人呢，以后中学课本里，就说不定会选你写的诗呢，
　　我倒是想上作协专门写诗，可是作协对我感冒。我只能是一厢情愿而已。简直就是屁话！
　　而花京京却从来没有像上面那二位那样说过我，而且正和他们相反，她差不多到了崇拜我的地步，我给她写的每首词，她看了以后，都会跳着脚拍着小巴掌欢呼叫好：写得真好！真好！林老师，你真是个大诗人！比那些号称超现代的乌七八糟狗屁诗人强一百八十套。咱们地区作协就有那么几个留女人一样长头发的家伙。我去找过他们，那架子端的，好象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谁也不会写诗，眼皮都不朝你翻一翻，张口就问给多少钱。我一看见他们那德行，心里就犯恶心，什么他妈的狗屁诗人，纯粹是小商小贩，臭要饭的。连你一个犄角都比不上。
　　虽然花京京的话使我受宠若惊，心里美滋滋的，但是毕竟我还不是那种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我知道自己半斤八两。要说一点不懂得诗，也不公平，毕竟在中学时候就写诗发表诗了，上了大学后，还被选为诗社社长。也有几首小诗，被收进过一些选集里。但要说我如何如何差不多成了名诗人大诗人，那就不仅言过其实，简直就有些痴人说梦了。充其量也就不过是个业余诗人而已。也许在这个边远的小县城里，没几个人鼓捣这玩艺儿，我就显山露水了，花京京没见过大世面，所以也就把我当成真佛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能够得到别人的夸讲，毕竟心里舒坦，总比陆小美的讽刺挖苦受听得多吧。所以我还是很感谢花京京的一席赞誉之词的。也就不好意思对她的过分举动，拒之于千里之外。能躲就躲一下。躲不开，就任她胡闹一通。反正大白天，只要没有人看见，我也就没有多大顾虑了。实际上，说心里话，当一个漂亮性感的大姑娘，主动和你亲热，主动把自己的玉体投入你的怀抱里，只要是个男人，谁能不动心？谁能不热血沸腾？谁能不想入非非？更可况被陆小美称之为伪君子假正经的我，实在是有些抵挡不住，蠢蠢欲动。只是在那种光天化日之下，像我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男人（注：这也是陆小美给我的评价之一），又安敢造次？所以虽然我也同时享受着美女肉体的温馨和刺激，但却始终保持着一颗清醒的头脑，极力地控制住自己不要做出名声扫地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