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疾病身心伤

　　人生道路曲又弯，遵纪守法保平安。人一旦触犯法律，被关了进来，就会身不由己。一切只能听天由命。如果没有犯罪，能和正常人一样自由自在，那该多好啊！这时有人开始反思。207监难得竟有片刻的安静，没有人先开口说话，打破这种沉默。
　　然而在这种地方，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所有人正在热得无法忍受的时候，有一个人毫无征兆地跳了起来，抄起一把塑料矮凳，狠狠地砸在地上。只听“嘭”的一声脆响，塑料碎片四散飞溅。众人纷纷躲避碎片，胆小的远远观望，不敢近前。
　　片刻，雷哥开言问道：“豹哥！又是谁惹你生气？发这样大的火？”豹哥不耐道：“没有人惹我。天气热死了，我自己心中烦躁。”我想豹哥烦躁的原因远不止只是天气太热。听人说豹哥麻烦挺大，至少要判十多年。所以在这里面，没有人惹他也在情理之中。
　　“有的监室已经安装了空调，”雷哥说道，“天气是太热了，难不成让人活活热死？我们也可以安装空调。”雷哥顿了顿，接着说道，“羊毛出自羊身上，安装空调的钱只有我们大家凑了。有钱的不妨多出点，钱不多的少出点，没有钱的你就多完成任务。这样分配也公平一些，我们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立刻有人响应：”我出800。“”我出500。””我出300。”雷哥叫猴子赶紧拿出笔来，一一登记。粗略一算，还差一千多。雷哥又望向我和其余几个没有出钱的人，问道：“还有没有人出钱？”我心中十分为难。如果一文不出，就要多做任务，而我只是新人，保本就已经不错了。钱又确实没有，就算我不吃不喝，把卡上的钱全部交出去，也只有200块。正在左右为难，忽然一个声音大言不惭地说道：“两台空调和电费的钱我一个人全包了，只是我有条件。”
　　“你有什么条件？”雷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那人毫不在乎地说道：“钱是小意思，我只关心任务的问题，要是让我……”雷哥打断了他的话：“钱归你一个人出的话，自然不安排你做任务，你的任务就摊给其他人了。而且还可以安排好位置给你睡。关键是你卡上有这么多钱吗？”
　　那人满脸纨绔，一肚草包，一看就是被家里人宠坏了的败家子。败家子喜道：“我马上就可以去打电话，叫我奶奶打钱来。奶奶平时最疼我了，只要我开口求她，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雷哥当即拍板：“待会安排你去打电话，在你的钱到位之前，一切照旧。”雷哥心说，“你这草包，敢夸下这样的海口。但愿你的钱能顺利到位，如果你只是耍小心眼忽悠我，胆敢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众人一见凉爽在望，有了盼头。这时电也来了，207监重又运作起来。远远地传来了刷卡机刷卡的声音。“卖冰棒的来啦！”有人喊道。有钱真是好啊！这里有冰淇淋、雪糕，有西瓜、汽水消暑。铁门外一人推着冰箱，一人推着刷卡机，正在大声吆喝。虽然这里的普通雪糕也要刷5元，高档一点的品牌冰棒根本没有。但生意却格外火爆，要是出声迟了，想买也没有了。全天下最好做的生意莫过如此。生意虽小，却利润可观。没有一文钱的赊欠，没有人挑三拣四，没有人品长论短。由于不存在竞争对手，做生意的人没有任何压力。在这里顾客不是上帝，做生意的人才是主宰。
　　我急忙起身，心想买支冰棒给老表，也是一点心意。不料老表比我下手还快，抢先刷过卡了。知道我钱不多，要我留着急用。我向组长报预算上去要买一条便宜烟，被老表拦住，他说：“你买烟干什么？你又不抽烟。你要是想买给我抽就省省吧！我有烟抽，一个月都抽不完。如果你真的想表示表示，出去以后再请我吃顿大餐吧！”
　　
　　我的这个案子，在我看来最最简单不过了。就是那么一回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一点都不复杂。而我一开始就没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全都交待过了，不想还要提审。狱警来说要提审我，我只得穿好囚服，按照规矩来到写有审讯室的门前。狱警推开门，我走了进去。审讯室一分为二，中间以铁栅栏隔断。这边一张审讯椅，刚好让我可以坐进去。狱警放下板子，板子上有手铐。狱警铐住我的双手，退后一步，背手而立。那边一张桌子和两张凳子，后面坐着两个人，正是张强和他的同事。
　　张强问一句，我答一句，都是些以前问过的话，没有新的内容。我好奇怪，大热天的，张强是不是闲得慌？难道还是程序问题？问了一阵，张强忽然拿出一张纸来，郑重其事地对我宣读：“贝石云，你的这个案子还有个别的地方没有弄清楚，经S县公安局研究决定，依法对你延长拘留期至一个月。延长期内由我局继续侦办。换句话说，你的这个案子还是我在负责。你要全力配合我尽快搞清楚这个案子。现在，你只需要在这张纸上签字按手印就行。”
　　我一脸茫然地一一照办。张强见狱警在旁，也没有说这样做对我的案子有什么好处。不过他还是透露了一点消息：“你的家人这几天正在和仁贵赠谈判，如果谈得拢，取得谅解书就好了。问题是仁贵赠说他有只眼睛看不见，只要他眼睛没事，再过四、五个月，你就没有事了。”张强和他的同事最后居然问我：“关在这里还习惯不？”我很错愕，习不习惯都不能由我啊！不是你们送我进来的吗？但我当然不会这样回答。我说：“刚进来时很不习惯，现在终于觉得好熬点了。”张强狡黠地笑道：“既然你已经习惯了这里，就久呆些日子吧！”我急忙补了一句：“要是能够出去，当然好啊！”张强挥了挥手，狱警把我送回了监子。
　　
　　回到监室后，我把提审的事跟老表说了。老表也摸不着头脑，又跟他说了仁贵赠伤情的事。老表大大咧咧地劝我：“你现在什么也不用想，不管他是一只眼睛看不见，还是两只眼睛都瞎了，还是两只眼睛都没事，只是陷害你。你只能听天由命随他去吧！眼不见为净。我们这些人，被关在这里，就不能自己作主了，东想西想，不更难熬吗？”
　　我一想对啊！我在这里愁肠百结也无济于事。你在心中默念：千万不要怎么样，怎么样，事情偏偏就那样发生了。如果不小心一跤跌倒，反过来一想，不正好趁此机会坐坐，休息休息，放松放松，何尝不是好事？我把这些恼人的事统统抛到一边，暂时不去想他。
　　下半夜时分，轮到我和一个年轻人值班。只觉得暑气虽褪了不少，但仍然不凉爽。过了一会，我感觉人有点不舒服。这里走走，那里站站，胸中有烦恶的冲动，时间就像凝固了一样，生死也不走动。两个小时如同两个世纪，就跟晕车一样，总想着这车能开快点，早点到达目的地，然后迅速下车，解脱这种煎熬。偏偏坐的又是一台老爷车，沿途还要上下客。更加不得目的地到，本想躺下休息，又不能违反值班制度。
　　忽然胃中作呕，我冲进蹲位蹲在便槽边，用手指压在舌头底下，掏了几下，也只干呕了一堆清痰。胸中烦闷的感觉丝毫没有松动，又觉得气往下坐，一时腹痛如绞。然而蹲了良久，没有排出什么。
　　一同值班的那人见我久蹲不起，走过来轻声问我怎么了？我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值班。我的症状很像中暑，又可能吃坏了肚子，兼而有之。如果九叔在这里就好了，让他帮我“掐麻筋”，立刻就会好过。但九叔不在这里，我只能自救。我用手接了些冷水，洗了把脸，又把后颈拍了拍，再把十指关节拉松动了。折腾了一会，又走出去四处走动，受不住了又跑进去蹲下。想尽一切办法自救，希望能减轻症状。本想按响警报，又怕受到看守的斥责。又想喊醒老表，老表不是医生，喊他起来也没有用。在监室里来来回回，饱受煎熬。
　　猛然一阵强烈的恶心，经食道上冲至咽喉，差点来不及冲到便槽边，就“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堆秽物。紧接着又恶心了几下，胃内容物不下反上，通通经食道呕了出来。感觉胆水都呕出来了，才停住不呕。我漱了漱口，心想这下好了，只要呕出来，中暑的症状自然就缓解了。刚想起身，再次觉得气往下坐，腹痛加剧。我粗通医理，中医理论胃与肠道本为一体。胃有毛病，伤及肠道。我肠胃不好，消化不良，这两天吃得多了。又吃了冰棒这样生冷的食物，加之频繁换监，水土不服，引起食物中毒。我清晰地听见腹中一阵闷响，终于泻了出来。待到泻尽，我才扶着墙壁慢慢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居然站立不起。我差不多虚脱了，浑身乏力，只想睡觉。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难道我身体严重脱水，到了生死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