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高三那一年16

　　“就这条‘鱼’，就比坚儿一个月的工资还要高。”妈妈顿了一下，指了指那个盛鱼的器皿，“还有我们家吃饭的碗，不过几分钱一个，筷子更别说了一两毛钱十双都舍不得出，全是你爸自己拿刀削出来的。但是，这些饭碗好几块钱一个呢，比我们家集市上买的要贵几十倍呢……”
　　My god！我和老爸又对视了一眼，相对无言。
　　“好了，好了，小心点就是，管它的呢，好好吃饭才是正事。”妈妈似乎察觉了我此刻的心情，赶紧又来安慰我，“没事的，云儿，我们只借来用用，又不弄坏了。”
　　“嗯。”我点点头，一颗心，却更加沉甸甸的了。不由自主地，我就想放下手中的碗筷，逃出这幢奢华的别墅，以免噩梦缠身。
　　但是，我又确切地知道：我不能走，更不能逃，就冲着杨Sir的这份特殊的关怀。
　　我若走了、逃了，就算是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会把我找回来。何况，我也没地方逃。
　　如果，我不想给他添麻烦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乖乖地听话，呆在这里，养好身体，直到高考结束。
　　“多喝点鱼汤吧……”老爸老妈不停地往我碗里添菜，生怕我饿着。
　　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也一概来者不拒，全装进了肚子里。一顿饭吃完，看见他们的脸上果然有了笑意，我的心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妈妈说得对，我们只是借用一下，等高考结束，我们马上就原样奉还，这不就结了？
　　“爸、妈，我吃饱了。”我站了起来，夸张地拍了拍肚子，“午睡去了啊！”
　　“好的。你睡哪间？”妈妈赶紧也站了起来，“房门我都打开了，你自己选就是。”
　　“我就睡楼上这间吧，旁边有洗手间，很方便的。”我简单明了地打断了妈妈的话，“我喜欢这里，站得高看得远，而且闹中取静。”
　　“好、好。”背后还传来爸妈欣慰的声音，我已经走进了大门，推开紧靠着洗手间的这间卧室门，走了进去。
　　如我所料，这间卧室摆设也非常地简洁：一张双人床、一个床头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仅此而已。
　　床头柜和书桌上，各有一盏杯罩式的小台灯。
　　床头柜上，还有一个圆圆的“卡通猫”，好可爱！我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拿起它——这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小闹钟！
　　老大也送了一个小闹钟给我，不过没有它大，也没有它可爱！
　　放下它，我又来到书桌边。书桌上，和书房里一样有笔筒、蓝墨水。笔筒里有钢笔，也有圆珠笔。
　　旁边，还放着几个崭新的卡通彩绘封面的笔记本，我随手翻了翻，发现里面都是空白，表示主人还没有用过。
　　不知为何，我心里隐隐地有些失落。虽然，我也知道，既然杨Sir说了，这只不过是他朋友的房子，他朋友我又不认得，就算有些蛛丝马迹，又如何？
　　云丫，你莫非以为这会是杨Sir的私宅？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再说了，即便是杨Sir的私宅，如果他不愿意承认，那也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不想和你有师生关系以外的牵连……
　　想到这，莫名地我的脸就发起烧来，滚烫滚烫的。我赶紧步出卧室，走进旁边的洗手间，打开洗脸盆上的水龙头，接了冷水对着脸就浇了起来。
　　浇完脸，抬起头，蓦然发现对面也有一个“云丫”在望着自己，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镇定下来，才发现原来是墙壁上有一块大大的梳妆镜，我笑“她”也笑，我皱眉“她”也皱眉，总之，我一举一动，“她”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不差分毫。
　　能不像吗？我又摇了摇头，笑自己好呆：它是镜子吖，照什么都是原来的样子。
　　再缓缓四顾，右边墙角下有一个洁白的“桶子”，“桶子”上还有一个盖——这是厕所吗？
　　我好奇地走过去，摸了摸，感觉它的材质和我们吃饭用的瓷是一样的，细腻而有光泽。
　　掀开了那个盖，发现桶里干干净净的下面有一个孔……还真是拿不准这是不是厕所呢。
　　可是，我又确切地知道：它在这个地方，除了做厕所别无选择……唉，管它的呢，先搁着吧，待会问问……可是，这方便问吗？杨sir不笑死才怪！
　　似乎看到了杨Sir捂着鼻子指着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我又犹豫了，觉得连这样的事情也要请教杨sir太荒谬了。
　　对，不能问杨Sir……可是，如果不问杨sir，又有谁会知道这样高级的“瓷桶”是不是“厕所”？如果不是它又是做什么用的？如果是又该怎么使用呢？
　　放下盖，我不由地将目光自然地右移——因为这里有一个窗户。
　　右边的墙上，一人高的地方有一个窗户，窗户是透明的玻璃窗，同样有一块咖啡色的窗帘布遮着。
　　我轻轻地将窗帘拉拢，又拉开，感受着不同的感受：拉上了，这里就是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拉开了，就能透过玻璃窗看见外面的建筑、蔚蓝的天空、云朵、飞鸟……
　　还有——秦风！或者周朝！对，问他！他们！
　　别怪我这么想，我身边接触的人，除了杨Sir就只有这两个家伙像有钱人，不，有身份的人，见多识广的人，如果他们还不知道，我就想不出还会有谁知道了。
　　对，我就这么在心里做了决定：今天下午回到学校，抽空问一下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再回到洗脸盆处，看见左边的墙上有两排不锈钢架子，上面挂了两条崭新的金黄色的毛巾——就好像主人早就预料到会有新客人要住进来似的。
　　既然有新毛巾，那么会不会有新牙刷、牙膏呢？我又自然地联想到，微微低头，果然在洗脸盆靠墙的地方，看见了两个干净的玻璃杯，一个杯子里竖着一个牙膏盒，两个还没开封的新牙刷……
　　好怪！虽然，我从未到过酒店、宾馆，但曾听老大云坚提起过，说他出差在外住宾馆、酒店，这些洗漱用具都有准备的，只不过是有偿服务，需要付费的——这看起来好像酒店、宾馆啊，一应俱全，不同的是酒店、宾馆要收费，这里却无须担心任何费用。
　　这主人家，也太体贴、大方了吧？我再一次心神恍惚起来，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么地不真实，就像在做梦。
　　为了求证一下这到底是不是在做梦，我伸出右手使劲儿掐了掐自己的左胳膊肘：“哎哟……”
　　好痛啊！看来这是真的，不是做梦！
　　“云儿，怎么了？”背后，传来妈妈关切的声音，“哪里痛？”
　　“哦，没什么。我马上就睡，先洗个脸、刷个牙。”我赶紧回了回头，冲妈妈扮了个鬼脸，好让她安心。
　　虽然，我自己心里的疑团却越来越重：太不可思议了，这主人比客人还懂得客人的需要。
　　“你真确定没事？”妈妈狐疑地看着我，“要是真哪里痛一定要说，咱们马上去医院检查，可不能落下什么后遗症什么的啊……”
　　“真没事！妈。”我调皮地双手推着妈妈，把她朝客厅赶，“刚才只不过是我不小心被蚊子叮了一口……”
　　“蚊子？这里有蚊子吗？都怪我太粗心了，居然没发觉这屋里有蚊子，一会我出去送你爸一定要顺便买点蚊香回来……”妈妈深深地自责起来，“都是妈不好，害你被蚊子咬了……”
　　“没事，蚊子已经被我打死了，你放心吧。不用买了。”
　　不记得是谁说的：一个人说了一个谎，就得用无数个谎去证明那个谎，现在，我就是不得不用新的谎言去维护先前的谎言。
　　我赶紧咧了咧舌头，暗暗怪自己不会找借口，又给妈妈添乱了：“好了好了，妈妈你快下去吧，你不离开我睡不着。”
　　“嗯，那好，早点睡吧，安心睡。一会妈妈会喊你起床的，下午两点上课是不？一点半叫你起床还是……”细心的妈妈一边往客厅走一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又问我道。
　　“我有闹钟，妈，您也休息一下吧，到时我会自己起来回学校上课的。”我的眼眶一热，赶紧拿起打湿的毛巾洗起脸来，不让妈妈发现我在哭。
　　“好的，那你好好休息。妈妈还不习惯，从来没有午睡过，呵呵。你爸惦记着家里的农活，我送一下他。”妈妈似乎也知道我在流泪，却没有点破，交代完就下楼去了。
　　老爸要走了吗？我追了两步，愕然还是停住了。
　　我怕，我追上去会忍不住大哭，害得老爸拔不动脚步。
　　妈妈说了，老爸惦记着家里的农活。而我的学费、生活费，都得靠地里的收入来开支，我不能拉老爸的后腿。
　　于是，我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妈妈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消失在楼梯间……
　　再回过头，继续刷牙、洗脸，关水。
　　回到卧室，将咖啡色的窗帘拉上，再调好小闹钟，爬到床上。
　　枕头，是一个圆形的向日葵枕头，中间的向日葵正冲着我咧开嘴微笑，像在冲我打招呼呢——是谁，就好像预先知道我心里的喜好，而特地替我准备了它？
　　再拿过那床浅蓝色的薄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杨sir说得对：只有休息好，才能做好其它的事情。
　　云丫啊云丫，天大的事情，你也先放一边吧，现在，唯一、最大的任务就是：午睡。
　　
　　题外话：树欲静而风不止，云丫真的睡得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