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 浓 的 乡 情(二)
玉环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初中没毕业就进了机关,根本没在农村生活过,农村生活她既不熟悉,也不适应。比如,这农村没有电,点着小煤油灯,螢火虫大的灯光,忽闪忽闪的,拖着长长的黑尾巴,屋里总是黑糊糊的,她就感到别扭。她跑到供销社,买了一个三节大手电,把它吊在手巾杆上,晚上打开手电照明,试了试还是不行。因为手电光是直的,只能照亮下边一条条,屋里还是亮不起来。于是又去买回来两包蜡烛,晚上屋里点上两支,虽然亮一些可还是黑烟大,而且里外屋拿来拿去,很不方便。最后在社员的提示下,买一个罩灯,又买一个大吊灯。这回可是亮多了,黑烟冒的也少了,就是太费油了,一个月下来,要用5斤到6斤煤油。哎,费点就费点吧!只要人的心情好,比啥都强啊。
她对我们这没有外边风门,两道大板门中间还露着大缝,也感到很不得劲,她认为这不仅冷,而且也很不安全。虽说当时由于阶级斗争抓的紧,社会上安全状况还算好,但也还是觉得晚上睡觉不塌实。于是她就用带来的板条子,拆旧箱子的破板子,和旧的硬纸壳啥的,钉了一个门的框架,用旧报纸把两面厚厚地糊上,就成了一个“软达哈”的风门子,你还别说,外观虽不美观,可它毕竟还能遮风挡雨,比没有强多了,好啊,人真是能适应环境的动物,鲁滨逊飘流到无人的孤岛上,他在树上架屋,生活了下来。我们这毕竟比无人的孤岛好多了。因为在我们身边,有当地政府的关爱和照顾,有那么多善良乡亲的热情帮助啊。
说起干劳动活儿,玉环还真是差那么点劲。她是老闺女,上边有哥哥、嫂嫂和3个姐姐,在家里时根本用不着她干活,她也就自己娇惯了起来。参加工作后,单身时,吃食堂,住集体宿舍,没啥活可干。结婚成家,生孩子特别是生第二个孩子后,一场噩运降临到我的头上,我成了“反右扩大化”的受害者,工资被取消了,被放到农村去实行“监督劳动”。对玉环来说,收入少了,没人帮助了,她不得不独自操持家务,担当起洗衣、做饭、照顾孩子的一切劳动,逐步学会和练达了在城市里居家过日子的一切活计。
可她对农村的家务活和地里活则不仅没做过,许多粗使家具,不仅不会使不会用,甚至连名字都叫不上来。比如,农村用大锅做饭,烧煤使用风箱,要想把煤点着烧旺,就要把火底打好。当时家里只有我和大闺女俩学会了打火底,玉环却一直没有学会。那是来后转过年的春天,我去县里开会,大闺女去了公社办的所谓“公社农业劳动大学”,做饭时怎么也打不好火底,煤火烧不起来。不用煤火吧,又没有可烧的柴禾。这里虽是山区,又是农村,但是由于树总是栽不起来,年年栽,年年光,山一直还是秃的;烧农田秸棵吧。由于高棵作物少,一些秸棵还要农事用,如用高梁秸苫房子、吊顶棚,谷草、苞米秸、豆秸做饲料,基本上没啥可烧的,所以这里烧的非常精贵。刚来时我常常看到社员从外边回来,手里捧着一泼牛粪或骡马粪。开始我还认为他们是为了种地上肥用,心想“这里的农民对粪肥这么重视啊!”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种地用,是把它弄回来,在院子里晾干了,当烧柴用啊,所以在生产队里放牛的活挺吃香,每天不仅不少挣工分,还能捡回一挑牛粪来。这一挑牛粪,往往比一天的劳动工分还值钱啊。就在玉环瞪着两眼点不着火,为做饭犯愁时,房东孟大嫂过来串门,是人家帮她打好了火底,才做好了这顿饭。
从来到这山村后,我发现玉环有点变了,她一改在机关时那种郁郁寡欢、谨小慎微模样,而是直起腰来、无拘无束地劳动和生活了。为什么会这样呢?噢,我明白了,是环境,是人文环境改变了人的精神面貌。想想吧,在城里在机关里,生活条件固然比这里好一些,可她每天要面对的是众多的歧视和白眼,只有干活的份,好事沾不着边,孬事跑不掉,心里不平衡,心情就不好,精神自然就振作不起来;而在这里,生活条件虽然不如城里,或者说很差,可在她的周围,乡亲们给予她那么多的平等、信任和热情,她心情舒畅了,腰抻开了,精神面貌自然也就好起来了。
是啊,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那种被人捆起了手脚,堵住了嘴巴,享受那种“只准老老实实,不准乱说乱动”,没有自由的滋味是不好受的,精神又怎么能好呢?!头一天劳动回来,她就自豪地和我说:“我今天也抬大筐了!”玉环的身体很纤弱,乍看起来似乎有点弱不禁风,从来没有干过重体力活,听她这么一说,我即感到吃惊又有些担心地说:“你能抬动啊!可要注意点,别累坏了,往后这劳动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日子长着哪!”
听了我的话,她不以为然地说:“没事!我抬得动,累是累一点,没关系,练达练达会好的。”我没有再说啥,心想,我怕她下乡来生活不适应,劳动干不了的担心,是多余的了。我暗自为她高兴,默默地祝愿她生活得更愉快,锻练得更坚强。
一天收工回来,玉环肩上背着一个药箱子,我奇怪地问:“你背那个玩艺干啥?”她一边把药箱子放下一边说:“干啥,我又领来了两项差使”,语气中流露出自信和喜悦。我问:“甚么差使?”她没有立即告诉我,而是舀了一盆水洗洗脸,梳理下头发而后坐在炕沿边上歇腿,慢慢地说了起来:
“今天我参加了咱队的队委会,会上除了商量春耕生产外,还定了两件事:一个是要我做生产队的保管员,把队里的钱和物管起来,说这是社员和群众的一致意见,是大伙对我的信任。我推辞了几次,说我怕干不了,可他们说我一定能干好,并且说这不光是队委会的意见,也是全队社员群众的意见。我看实在推不掉了,也就只好接过来了。再一个是要我接替队里原来的“赤脚医生”,负责这两个队社员群众的医疗保健工作,他们说原来的“赤脚医生”是个小伙,干的也还不错,可群众对他硬是不那么信任,说他卖的药贵,服务不上心,吵吵要换人,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在和社员共同劳动闲唠中,他们知道我在机关卫生所呆过,就非要推选我干这个差使,我也不好再推辞了,我要是硬推辞不干,社员们该说我是不愿意给他们服务了。我寻思干就干,干这个不仅能更多地为大伙服务,还能更好地联系群众,加深和他们的感情,所以我也就乐而接过来了”。
听了玉环的叙述,我很欣慰,说:“好啊!既然群众信任咱们,那就干吧,咱不能冷了群众的心。你给群众瞧病,我给群众理发,咱俩共同为群众做事,尽量干好。”
“妈呀,还不做饭啊,我都饿了!”东儿的叫声,打断了我们俩的说话。
我瞅了一眼玉环,问:“咱们晚上吃什么?”
“吃玉米面面条吧,杨大娘给咱们一些榆树皮面,说是擀面条好,不化条,滑溜,还好吃,今晚咱也尝尝”。玉环这样说着,就扎上围裙到外屋地做饭去了。
从这往后,每天早上,玉环背上药箱子,我背上理发挎包,一块出门,分头去各自的生产队参加劳动,除了在劳动间歇时为社员理发、瞧病、卖药外,在早、午、晚时候来我家的人也多了,不是理发,就是瞧病买药。咱们夫妇俩简直成了大忙人。可,我们忙的乐呵!忙的痛快!人,就是这样:当他感觉到自己对社会还有用,还能够为群众做点有益事情时,那他会感到很满足,很幸福的。
玉环在机关卫生所工作了好几年,但她不是医务人员,只是长期在那个环境中“薰”着,多少也有那么点味道罢了。她能打针、挂滴流,还会针灸,眼面前的病痛,一般的药物,也都懂得一些。想不到这些如今还都有用了。玉环有副热心肠,干什么事特别认真、执著,有一点干不好,她睡不着觉。接手“赤脚医生”后,她不分男女老少,不计黑天白日,只要群众找上,她随叫随到。特别是她用针灸,扎治好了许多患有牙疼,头疼和腰腿痛的社员群众,使群众更信服了“扎针、拔罐子,不好也去一半子”的说法,对玉环更加欢迎和信任。玉环一次冬日半夜出诊,给我留下深刻记忆。
那是一个冬日的夜间,我们已经睡下了。听到外边一阵敲门声,我从炕上爬起来,披衣下地点上灯,问了声:“谁呀?”对方回答“我是二牛”,二牛?二牛是谁?我一时想不起来。随口又问了句:“你是哪家的?”“我是二里半沟老董家的,董大庆是我哥”。噢,我想起来了,董大庆曾经当过大队的民兵连长,后来因故不干了,我和他有过一些接触,就又问了句:“你有什么事?”
“我嫂子病了,发高烧,病的挺厉害,我哥没在家,请李同志去给看看”。
这时玉环也醒了,她问:“是找我的吧?”
我说:“是,他是大庆弟弟,大庆没在家,他嫂子病了,说是发高烧,病的挺重,让你去给看看”。
玉环说了声:“那好吧”,就穿衣下地,背上药箱子。
我嘱咐了句:“半夜时分天冷,穿上大衣吧!”玉环没有吱声,拿过来大衣披上,就走了出去。
二里半沟,在村子北边的一个山沟里,离村子二里多路。那里有两户人家,高高的墙,远远望去只能看见一点房顶。由于离村子远,听说这两家都养着挺厉害的狗,所以我也一直没有去过。星星满天,北风飕飕。我心里在嘀咕着,这三更半夜,让玉环去远离村子的山沟里,我确有些担心,你要问我担心什么?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心里不落底。我要陪去吧,屋里扔下3个孩子,没有个大人,也同样不放心啊。我没有陪她去,只是把她送到大门口,看着她和二牛一起,顶着闪烁的星星,消失在黑暗中了。
玉环回来时,已是凌晨3点多了。我问她:“病人怎么样?”她只是疲惫地说了一句:“打了一针,留下点药,可能是重感冒,没啥大事”,就倒下睡过去了。
在和社员相处中,我发现他们对“去痛片”有一种特殊感情,或者说是一种徧爱。玉环的药箱子里,“去痛片”总也存不住。每次进药回来,不管有多少,总是一哄就了。有时玉环在进药时就多进一些,一次就买回两大瓶子,2000片,可还是不够卖的。没办法,玉环只好限量,每人20片,最多也只给40片。那么他们为什么这样迷恋“去痛片”呢?我发现他们不仅用它来管治头疼脑热、感冒发烧;在社员们手中,“去痛片”的用处可大了。玉环她们队就有个老头,叫马玉,他离不开“去痛片”,一天要吃3次,1次要吃6片。听他们说,他过去抽过大烟,现在不抽了,就靠“去痛片”解点瘾。像他这样,每次就多给他一些,大伙也都能理解。我亲自经历过的,他们在田间干活如锄地,割地时,在歇憩时,领工干活的队长,组长,有些时也要拿出“去痛片”,分给每人一片。不管有水没水,就那么吃下去,他们说“能解乏”。在请客,喝酒聚餐场合,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主人也要每人发给一片“去痛片”,他们说这“能解酒”。
至于说这里的人们为什么这样喜恋“去痛片”?一种说法是:这里在解放前是大烟产区,许多好地都种大烟。因此有些人曾有过吸食大烟的历史,不少人都有用烟土治疗头疼脑热、提神镇静的习惯。如今大烟没有了,听说“去痛片”有点“咖啡因”什么的,有那么点意思,能起到点剌激作用,于是就把它当作烟土的“替代品”,人们互相影响,认同此理,也就成了习惯了。
平等生友谊,真诚换爱心。如果说。在下乡之前,我们对在农村生活能不能适应,还有疑虑的话,那么经过一段的实践,这种不必要的疑虑已经完全打消了。在这里,我们真真正正地放下了干部架子(我早已厌倦了挨整受气的所谓干部)暂时地丢掉了思想包袱(这倒是真正的),把生产队当作是我们的“家”,把社员群众看做是自己的亲人:同样,生产队也把我们看作是他们的一户社员,社员群众则把我们看作是他们中的一员,和社员的思想沟通了,感情接近了。天旱了,我们一样的心思盼下雨,共同挑水抗旱;雨多了,我们一样的心思盼睛天,共同携手排涝;社员群众望年景盼丰收,尽管和我们关系不大(现下我们俩还有工资),我们也同样期盼有一上好的年成。我们真的融入到社员群众中,过起了虽不富裕却很充实、很平静的田园生活。
那是我们来后第二年夏季一天的午后,我从大队开完会往回走,眼见西半天的黑云忽忽地向东南压了过来,飕的一阵凉风刮起,稀疏的大雨点打在了头上脸上。心想,不好。要来雨,不是说:“风在雨头,屁在屎头”么。我把挎包斜披在肩上,加快了脚步,大步流星地向村中走去。在村头上碰见了陈队长,看他那着急忙慌样子,我问:“陈队长,你在忙活啥?”
“你回来了,老吴!要来雨了,这雨可能还小不了,霹雷闪电大雨一浇,羊群就会跑散,得找几个人上山,帮着羊倌把羊圈回来。这不下地的人还都没收工哪,现在只找到了两个人,我想再找一个两个的。”队长陈可新这样和我叨咕着。
我说:“我去,队长!你别找了,雨眼看就要过来了,得快点走啦!”
陈队长稍微犹豫了下,说:“好吧!那你就和小鹿他们一块走,山上路你不熟,别走丢了!”随后他把身上的塑料雨衣脱下来,说:“你把这个穿上,多少也能挡点雨。把挎包给我,我给你带回去”,我把挎包交给了他。
此时,天阴得更黑了,风刮得更大了,电光闪闪,“轰隆隆!轰隆隆!”磨雷一直在响着,大雨点也更密了。我和小鹿3个人,趟过已经“哗!哗!”淌水的干河套,向对面牧羊的山上跑去。
柴禾栏子所在的川,当地人管它叫“案板沟”。多年来两面山上被山水冲掉下来的大小石头,横七竖八地躺在沟底上。对此,当地人编了一套咯,叫“一进案板沟,步步踩石头,旱天找不到水,涝时水如牛”。我刚来时曾听老农说过,别看这干巴巴的河套,要是下雨发起山水来,那可真是吓人。两面的山水一泻而下,夹带着石块和泥沙,波涛汹涌,“叽哩咕噜”向下游奔去。水虽然不算太深,但人在当中站不住脚,冲起的石头会把你打倒,倒下你就起不来,就会被捲着石头的山水冲了下去。这个川里有个社员,就是这样被淹死的。
山上由于没有树,植被少,光秃秃的,被大雨一浇,滑极溜的。我一跐一滑地奔走着,摔了两个跟头,弄得半身泥水,我也顾不得这些了,一沟一坡地找着,羊倌老鹿还不断地吆喝着。羊群终于找到了,正待我们几个人圈起来想往回赶时,忽然一个烈闪,俨然把这漆黑的世界,划割成了两半,随着“咔嚓”一个响雷。雨水就像天河出槽了一样“哗啊!哗啊!”地倾泻了下来。羊群顿时被惊散四下里跑去。我们3个人和羊倌一起,四面跑着吆喝着往回圈羊,并急急向山下赶去。羊倌一边赶着一边数数。我问:“羊只够不够?”羊倌嘟囔着说:“还缺3只!”我转过对小鹿说:“快!你们两个把羊快赶过去,一会儿水大了,就过不去了”回头我又对羊倌说:“老鹿,咱俩找羊去!”看着小鹿俩把大群羊赶过河了,我和老鹿俩又顶着倾盆大雨抺身向山上跑去。
天晚,雨大,山上黑濛濛一片。我和羊倌俩跑着,他还一边吆唤着。在一个山坳处,找到了掉群的紧靠在一起的3只羊。羊倌和我把它们轰出来,尽快向山下赶去。当我们来到河岸时,被面前的情景愣住了。昔日干枯的河道,如今已是大水平潮了,怒涛翻腾的山水,发出牛吼般的叫声,浑浊的山水向下游滚滚流去,老鹿说:“这么大的水,咱们是过不去了!”是的,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山水,我点了下头说:“好吧!咱们休息一下,等水小再过去”。于是,我俩在靠近河边的山根底下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了下来。那几只羊也像懂事似的,在离我俩不远地方,是冷?是怕?使它们又紧紧地靠在一起,不动了。我虽然披个塑料雨衣,由于风疾雨大,根本不管用,身上早已被雨水和汗水湿透。刚才跑着、忙活着,没觉着怎么的。此刻,这一坐下来,倒真有些觉着冷了。为了挡雨和暖和,我和老鹿俩披着一件簑衣,呆呆地望着眼前这发疯了的山水。
过了约有一个时辰,天,看来是彻底黑了,雨虽然还在下,但已经是小多了;河套的水虽没见少,但流起来已是平静得多了。这时从河对岸,传过来人们的吵嚷声。我站起来望了下,模模糊糊看见对岸聚集了很多人,影影糊糊从村子那边还有些人继续向河套这边走来。
我和老鹿说:“咱们没回去,队里的人着急了,他们是找咱们来了!”
这时,一个扯长了的声音传过来:“老吴――!你们在哪啊――!”听声音是陈队长。
我当即高声回应道:“陈队长――!我们在这哪――!羊都找着啦――!”一边回应着一边和老鹿俩向河边走去。
可能是看到我们了,对岸有几个人同时喊起来:“老吴――!水太大,你们不能过河!”
“别着急!你们等一等!”
我回应道:“知道了,我们不过呀!”听得见对岸人们嘈杂的说话声,这当中我似乎也听到了玉环的说话声。我想,她可能是知道我上山被隔在河那边,担心跑来的吧!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夜深了,雨住了,水小了,水流更平缓了。听得见对岸陈队长的说话声:“现在水小了,咱们大伙下水把老吴他们接过来吧!”
“对,小伙子们,跟我来!下水接‘五七战士’过河”听声音这是玉环所在队队长王忠远声音。
“好啊,咱们下水”,有人这样喊了一声,接着是“劈杈巴杈”下水声,影影绰绰有10多个人下到了河里边。
这时,是王队长的声音指挥着:“大伙拉起手来,慢慢向前趟,别摔倒了”。
陈队长也向我俩喊道:“老吴,你们到河边来,我们过去接你了!老鹿,你把羊赶出来,照顾它过河”。
我应声道:“听见了!”,就和老鹿俩把羊赶出来,来到了河边上。人们趟水的“哗!哗!”声,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最先到岸伸手拉住我的是王队长,他嘱咐我说:“老吴,你把手拉住了,千万别松手!”
此刻陈队长也在招呼着:“大庆,你到前边去,帮助老鹿照顾羊过河!”
一切安排妥当了,王队长大声喊道:“小伙子们,拉住手,脚下留点意,往回走!”人群中一齐喊起来:“走啊!”这条人拉起来的过河链缓缓地向对岸移动了。没膝深的水,放慢了的水流,河底大小高低的石头,又硌脚,又跐滑,若不是互相拉紧了手,小伙子也会摔倒的。人们一步步地向前趟着走,约摸过了有10多分钟,人和羊总算都平安地到岸了。两个队长和一些社员,凑到我的跟前来,问询着:“冷了吧?”“饿了吧?”“害怕了没有?”人群中有人在说着:“怎么能不冷?浑身都浇透了!这都快半夜了,又冷又饿了,够呛!”我笑了笑,说:“没事,这么大的人怕啥!”几个半老不少的女社员玩笑地说:“老吴啊,你隔在水那边,可把咱老李吓坏了!饭都没顾得吃就跑这来了”,接着是嘻嘻哈哈一阵笑声。
玉环反唇玩笑地说:“你们不是说,谁的爷们谁不惦记啊!”说完也咯咯地笑了起来。
此刻,队长陈可新发话了:“天头太晚了,大伙都回去吧!老吴、老鹿他们俩,如今可能又冷,又饿,又累,也该让他们回去吃饭休息了。”人们走开了,玉环走到我的跟前,我俩交换了下眼神,谁也没有说啥,相伴着安然地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