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越错越心慌

　　我正在努力赶工，忽闻一声吆喝：“贝石云！”光哥推了我一把：“干部喊你去谈话。”
　　我慌急慌急地穿好囚服。想起健哥教我的那些规矩，赶紧跑到铁门前立正，大喊了一声“报告！”其实第一声应该喊“到”，我意识到错了，越发心慌。
　　铁门打开后我应该退后一步，干部叫我“出来”，我才可以走出去。我一慌，铁门打开后我居然径直走出去。而且还站在干部的右边，面朝墙壁又喊了句“到！”
　　其实这时应该喊“报告”，想想错得离谱，又赶紧站到了干部的左边。光哥气得差点暴走，冲我挥了挥拳头。干部挥了挥手，示意我走在前面。我见他也不怎么计较，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一路之上，七弯八拐。遇上穿制服的狱警经过时，干部在后面提示我：“要叫干部好！”我一一照做，狱警大都只是点了点头。只有一位手持相机的美女狱警居然回了句：“你好！”让我印象深刻。
　　到干部办公室后，干部示意我可以坐在小方凳上。自我介绍说他姓杨，叫杨军，是302监的管教。杨军说话比较温和，让我彻底放松下来。他问了我的基本情况，其实这些情况他都早已掌握，问我只不过是公事过门。又拿出电动剃须刀让我剃须，还问我是不是习惯这里的生活，要不要家里寄钱来？
　　我说当然要。心里觉得杨军也可以算一个有素质的警察了，比那些电视电影里的狱警形象好太多了。深沉、干练，不卑不亢，威严内敛。
　　杨军又问了我一些别的情况，在一张表格上填写了一阵。最后对我说：“你的事不大，安心在这里等审判。要守规矩，不能再打架了。你眀白了？”我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
　　
　　找我谈话，其实只是一种程序，一种对新来的嫌疑人的安抚手段。杨军没有多废话，就把我送回了302监。我紧赶慢做，补上刚才浪费的这段时间，生怕完不成任务而被罚。常言道“熟能生巧”，做着做着我就摸到了一点门道。到吃午饭时，我的任务完成了三分之二。我心中一喜，今天的任务肯定可以完成了，终于松了口气。
　　外面有人喊了句：“电器厂的技师指导工作来了，302监需不需要？”原来看守所还长驻有电器厂的技师，自然是为了解决技术方面的难题。光哥本想说“不需要”。一看技师居然是个女人，就改变了说词：“需要！太需要了。”
　　
　　光哥进来半年多了。虽然当着老大，日子过得还算滋润。但生理需要得不到解决，正在火上难熬。302监不缺技师，独缺女人。
　　技师30来岁，相貌平平。至多只能算是女人，放在外面就是一粒尘埃。而在这里，就不同了，瞬间身价倍增。女人穿一件合体的连衣裙，脸上薄施淡妆，身形娇小，头上梳着发髻，显得干净利落。外面的人打开铁门，女人走进放风场。光哥侧身挡在监室的铁门口，肆意地盯着女人看。只问些粗浅的常识。
　　女人轻启朱脣，说话声音极尽温柔，又极有耐性，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解释。好象幼儿园的老师在给学龄前的儿童上课。
　　女人一开始被派到这里来的时候挺不情愿，但来了之后就喜欢得抓狂，因为被男人关注的感觉太美了。女人天生爱美，渴望被男人关注。芳心爱慕那些帅哥美男。但女人貌不起眼，屡屡不被男人重视。那些帅哥美男，对她更是嗤之以鼻，令她的自尊大受打击。而在这里，这里的男人虽然都有污点，但个个健康壮硕。其中不乏帅哥美男，无一例外都想多看她一眼。终于可以重拾自信，做个被男人关注的女人，也不枉在这世间走一遭了。
　　女人冰雪聪明，洞察了这些男人的意图。她越来越喜欢上这种感觉，喜欢被男人称呼为美女技师，享受男人目光的抚摸。原来自己也是“女神”。不要说这些男人不能对自己做出一些实质性的接触，就是有，女人也不会介意。
　　光哥意犹未尽，但美女技师还是走了。到了晚些时候，空调终于可以用了，整个监室都显得凉爽无比。我想值完今晚这一班，明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第四天是周一，饭盆里竟然多了个蛋。有人告诉我，这个蛋是看守所每周一早餐时给所有嫌疑人加的菜。我实在饿得慌了，一口把这个恩赐吞下肚去。心想妻子再不送钱来，我可能会被风吹走。在拘留所关了半个月，又到这里熬了几天，人已经瘦了一圈。
　　上午8点多钟，我正在做活，又听见干部来喊：“贝石云！”我忙跑到铁门前报到。却见不是杨军，来的是另外一名狱警：“带上你的衣服，转监。”
　　我心中其实百般不愿，但不得不马上收拾衣物。我在302监刚刚适应，而且光哥没有虐待过我，巴不得在这里待到可以出去的那一天。一换监，就要重新适应。不知道那个老大为人怎么样，又要值班，又要洗碗，一切从头开始。经过几天的相处，和302监的人也混熟了，也有话可谈了，日子变得没有那么难熬了。
　　光哥在那里不停地催促我快点，我的目光有些不舍。光哥轻轻捶了我一下：“哪里都一样，慢慢熬吧！”我真想抱着光哥，在他的光头上狠狠地亲上一口。那边唐老师也在收拾衣服，他分到别的监室去了。只有一个看起来还像孩子的少年，抱着光哥的脖颈不肯松手。光哥开口求起情来：“干部，我求求你，就让这孩子留在这里吧！我也好照看他。这孩子是我一个朋友的儿子，朋友死了，死前托我照顾他。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下他吧！”旁边的人也帮着求情。
　　
　　302监本是过渡监，进来的人关个三、五日也就分流到各个监室去了，后面进来的新人才可以轮换。如果你不换监，后面的就没有机会来过渡，这对没有坐过牢的人来说很重要，因此不换监显然不行。但光哥是这里面的老大，他的面子狱警总也要给他留几分。
　　果然狱警无奈地说：“我也不能做主，要请示所长批准才行。如果所长不肯，就帮不到你，我试试吧！”
　　我走在干部的前面，也不敢问要转到哪里去，他指哪就拐向哪，只觉得这座监狱比我想象中还要大。干部刚要直接把我送到监室去，又忽然想起什么，还是先到干部办公室吧！反正过几天又要重复这个程序。不如一步到位，换监和谈话一起吧！
　　谈话后才得知，我要去的地方是207监，管教干部叫吴明。吴干部说话和风细雨，轻描淡写，主要强调就是要听话，绝对服从和规矩老实是我的唯一出路。如果不听话，看守所有惩罚措施。吴干部告诉我，轻则“抱月亮”，就是抱着柱子把手扣住。重则“转镣子”，脚镣手铐在板镣上，转得你天旋地转。被罚者不能吃饭，不能睡觉。这里有这样的刑具，我觉得并不稀奇。看守所本来就是一个施行刑罚的地方，受刑者大小便失禁，或者致残，或者致死，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苏秦曾在狱中写下了“人心似铁，官法如炉”的诗句。
　　吴干部随即点开了电脑上一个界面，画面显示的就是207监的即时景象。“你们的一举一动，我在这里随时掌握。进去后千万不要和他们争斗，如果发现谁打架，不管什么原因引起，只有两条路，换监和被惩罚。你还有什么生活上的需要没有？＂吴干部最后问我。
　　除了让家里人给我寄钱来，我也就没有什么要求了。其余别的，说了也没有用。吴干部答应再打电话替我催催，谈话到此为止。随后，我被送到了207监。
　　我心中虽然仍有些许忐忑，但不似刚进来时的那般不安了，我已不再是那种一无所知的新口子。进去后就和里面的人主动打招呼，嘻皮笑脸，谈吐自如。有一个赤着上身，瘦得跟排骨似的老家伙，照例上前盘问。先是疾言厉色地喝道：“新来的，过来登记。”
　　他翻开一本记事本，头也不抬地问：“从哪来？”我神色自若地答道：“从302监转过来的。”“犯什么事进来的？”他又问。我答道：“不就是跟人打了一架而已，没有什么事。”
　　他抬起头来，翻了翻白眼，看了我一会。调侃道：“哦！看不出来，你胆子还不小哇！”我在心里破口大骂：老东西！你爷爷我被逼上梁山了。在这里胆子不大点，吓得会被你们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