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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问君何然

作品名称:武朝名侠录      作者:李又真      发布时间:2016-06-14 08:45:54      字数:4167

  六朝南宋鲍明远尝作《梅花落》一曲,其诗云:“中庭杂树多,偏为梅咨嗟!问君何独然?念其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食。摇荡春风媚春日,念尔零落逐寒风,徒有霜华无霜质。”
  后人多谓此诗极尽刺世之义,或慨其格局之乖变,何也?以此诗开贬梅之风,句法奇之又奇也。奇之一:“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食”,何以“徒有霜华无霜质”?奇之二:“摇荡春风媚春日,念尔零落逐寒风”,既在春风中,此落梅焉有寒风可逐?此诗中多诘牙无解之句。盖世人但知鲍明远开一代风骚,却不知鲍公立一代侠名故也。彼实乃文武全才。
  鲍明远葬于梅州百年。三叶大师开山于鲍公故地。亦得益于前人者甚多。得益者何?《风梅剑谱》也!三叶大师当年横扫扶桑八十一门,但凭一套风梅剑。而世传《梅花落》一曲,实为《风梅剑谱》之总则。
  “霜中作花,露中作食”谓风梅剑法,必处于至困至洁之地始可精进。取义子曰“从我于陈蔡之间者,皆未入室。”以弟子困而不洁故也。
  “媚春日,逐寒风”,取《周易》“亢龙有悔”、子曰“过犹不及”之义。盖剑气凌烈不可骤进,长处下以击上,困敌于无力可藉之地。
  “徒有霜华无霜质”谓传吾剑法者,不可人剑如一,取子曰“君子不器”之义。人生于天地之间所能者多、所事者大,不可溺于一技之长。欲成大道,必破此剑谱之限始得!
  却说神慧大师,被困梨花阵,方圆十里,无处投止。遂寻一巨木,倒头便睡。竟不知沉眠多久,但觉腹中饥饿,睁眼醒来。心中暗道不妙。而满树琳琅的野果,在艳阳下晒的通红,大师遽然释怀烦恼,将起三五个来吃。
  果腹之后,大师开始在梨花阵中试探。到而今,究竟是如何进入的此阵,他还是一片蒙昧。
  只记得从江州追赶路振东一路向西而行,两天两夜,仍未捕获。其中有一次路振东狗急跳墙,要与我拼命,被我一掌震断肋骨,由于用力过猛,他的身子飞出两丈有余,撞塌了一户农家的粪墙。待我走到墙下,他已无踪迹。那户人家惊吓不已,我安抚、赔偿耽误了一段时间。
  杨姑娘?对,一个姓杨的女的。远望见路振东跪在那女人面前哀告,我眼看就要追上时,路振东大呼一声“杨姑娘救我!”,那女人竟提起路振东一跃数丈飞入林中,那女人轻功之高,如腾云驾雾相似。我只能在林中树桠间攀扶着跟进,却渐渐望不到两人。只听得远方传来路振东那令人作呕的欢呼“哈哈!神慧,你入阵了。此阵名叫梨花阵!有进无出!哈哈……哈哈……”
  那女人想必是个世外高人,竟如此自轻自贱与路振东那般奸诈小人同流合污。当真是世事无常,良莠不齐啊!
  进入林阵之后,我就开始睡觉,想让敌人有机可乘,前来暗算。但这一大觉睡过之后,并无异样。可见敌人早已远去,只放我在此自生自灭了。如此计谋,当真好生歹毒!
  神慧大师绕行七次之后,已大致估算出梨花阵的纵深,但只是一种猜测而已。因为他从来都是向同一个方向走,却每次都从不同的方向回到了睡觉的那棵大树。而他已明白此阵中并无机关埋伏,只是欲出无门。这正是布阵者最高明之处,但凡硬阵,如有机关则消线相通,有消线则有解法。唯此不杀不伤之柔阵,最令人消磨。想到此生或将老死于此,与禽兽为伍,神慧不免嗟叹连连,神形俱衰。
  神慧又在阵中困了两日。
  这两日来,神慧已坦然甚多。心想如能老死于这苍林之中,也并非恶事。伯夷叔齐采薇于首阳山,阮籍嵇康打铁于竹林,达摩祖师面壁十载。这些前辈都是欲避世而避不开,岂如我神慧,欲入世而入不去,此正是道行精进之所在也!想到此处,大师便着手在巨木之上修建了一间巢屋。看到新建的巢屋,中心喜悦:“我神慧和尚,现在终于返璞归真了,我变成上古的有巢氏了!好,可喜可贺!这两天也没好好睡过,现在正当此时。”遂于巢屋中抱喜而睡,那睡真像是婴儿般甜美。林中偶来的清风,天空中铺洒的暖意,都于此时汇聚一处,而当此别无所求之际,天地之间任何一种馈赠也都显得更加珍贵和亲切,更加易于接受、易于令人满足。
  地动山摇就是这样一种感觉,仿佛身边、手中的一切都将弃你而去。在此时你会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摸索,去揪抓。不论是什么东西,只要你还握着,都是一份安慰。神慧就这样从梦中惊醒过来,此时的他吊在半空中,右手扣住一根粗壮的树枝。历经百年的硬如铁皮的树渣钻满了他的指甲缝,从指尖生发一种疼痛直刺心魄。巨木仍在摇动,这摇动是从根部开始的。
  而后是一声摧山平海似的咆哮。神慧初醒之身,尚觉疲倦,故精神呆滞,而一闻此咆哮,登时清醒过来。大师右掌稍微较力,水桶般的身子飘然落回巢屋。向下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偌大的猛虎,正在对着大树抓扑。时而一跃六尺多高,露出狰狞的牙口,那顺着剑齿淌下的口水,直溅到神慧的小腿上。
  大师微微一笑,心想在此处太过无聊,找只猛虎玩玩儿也是应有之义。一纵身跳到猛虎身后,但见那虎前掌向下猛轧,轧到下颔触地,豁然跃起,在空中来了个大转身,正扑神慧颈嗓而来。神慧忽矮两头,躲过一击,转身再寻那虎,不料左脚恰踩上那虎的尾尖。猛虎吃痛,顺势甩尾,神慧霍然被送倒。猛虎尾向后摔,一声怒吼,剑齿闪来。神慧借摔倒之力,双掌挫地,弹起一丈之高,虎见势跃起,神慧脚点虎首,又升回巢屋。
  猛虎被神慧一脚点中摔倒在地,翻身爬起,又是一阵咆哮。但不似方才莽撞,并不近树来,只是在树根三尺开外盘转。
  大师心中突然灵机一动。跳到虎身后,虎则尽力反扑。大师聚丹田之气,一掌劈出。掌风呼啸,如暴雨洪雷。猛虎心中所想吾人岂得而知,但见它眼睑无神,气息短促,木然静立,如老翁伏死状。大师一掌恰至猛虎耳际,不复加进,虎脑际一簇黄毛飞散出去,落在左侧六尺之外。
  那虎垂首顿气,蹲后腿。用几近光秃的左耳处贴在大师的手心上磨蹭了数下。大师微笑,以掌抚其头顶。上步骑在虎背上,逍遥而行。
  神慧大师驭虎向西而行,果然并未再回到巢屋。何故?天下万物,人所创者,但能迷人,不能迷物,恰如这梨花阵,人在其中往往以风景、以推理而行,则终究不得而出。但动物之属,其辨物不若人心。多以气味、温度、直觉,而非智力,彼无智力故人智亦不能困也。神慧大师在阵中游走数遭不曾遭此猛虎,今日忽见,乃知此虎能入阵。彼无情之物能入阵亦必能出阵,故设法驯虎而驾以出。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此处风光与阵中大有不同。神慧心想必已出得阵来。不觉兴致高昂,以手抚虎,表其疼爱。抚之三巡,大师笑道:“阁下可是杨姑娘?奈何躲在树上?小僧已安然出阵,教尔等失望了。”
  话未说罢,树上跳下两个少年,一男一女。正是杨小双和罗由。
  杨小双面带疑惑道:“大师,你认识我吗?”
  神慧一看两人,顿时面色枯槁,好像被同学欺负的小孩子。“哦,原来是两位小施主。惭愧惭愧,是贫僧认错人了。”
  罗由上前问道:“大师可是南宗首徒神慧大师?”
  “啊!贫僧正是神慧。”神慧看两人不计较错认之事,刚才的窘状便即缓解。
  罗由和杨小双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两位出现在此处,有何缘故?”
  “大师,我们是……是想来杀你。”罗由不顾杨小双踩了他一脚,正言道,“神慧大师,您的武功之高在江湖上也是出类拔萃的。今日一见,您竟有驯虎之术。我们是杀不了您了。但是在下既来杀你,也不便相瞒。如大师不弃,就请大师与我见个高下,即便死在大师手中,也不虚此行了。”
  “你为什么要杀我?”神慧笑道,座下那猛虎声声低吟若不耐烦,神慧用手抚在它脑际,强令它平静下去。
  “神慧大师,您虽然武功高觉。但三圣寺普济大师与您何仇何恨,竟下毒手。此事天下皆知,大师方才所问,岂非掩耳盗铃?”
  “哦,是这样啊。你们可是布梨花阵之人所派……哦,不对,杨姑娘怎么会派你们两个小孩来杀我呢。”神慧亦觉费解。
  “不是姐姐让我们来的,我们自作主张。其实我们也知道杀不了大师,之所以前来,其实是借杀大师之名行救大师之实。”杨小双抢道。
  “小姑娘,那你为什么又要救我呢?”神慧笑道。
  “大师乃四叶大师首徒,德高道深。大师若被困于梨花阵,世上岂不是少了一代高僧,天下多少正义不能主持,多少不平无处伸张!”杨小双郎朗道来,义愤填膺。
  神慧下了虎背,将那虎推到一边,一挥手那虎便径自潜入密林之中去了。回头打量两个少年,神慧不知如何当好。
  罗由不忿小双方才所言,犹自咬牙切齿。但小双紧捏着他的胳膊,是以未敢唐突。
  神慧苦闷一阵,对罗由笑道:“小子,你既然要杀我,动手吧!”
  “大师多疑了。我带这小弟来,并不曾告诉他真实用意是来解救大师。所谓大事不谋于众,所以我小弟至今尚且误解,待我与他解释清楚,大师切莫对他方才的话记挂。”小双半跪于神慧面前抢道。
  “你凭何解救于我?”
  “大师有所不知,此阵乃家姊所布,故小妹知破阵之道。此阵虽是家姊所布,小妹闻听之后,即奔来援救,足见诚心。而据小妹所知,家姊之意唯在解救故人,亦并有意伤害大师。大师试想,家姊既能布此阵,若在阵中另设机关,取大师性命,恐非难事。”
  神慧听小双之言,乐不可支。深喜这一张伶牙利口,柔中带刚,刚中带柔。
  神慧稍凝真气,缓向小双脚下击去。杨小双见势不好,纵身而起,竟有三丈之高,在空中翻身至一大树上。身姿优雅,一气呵成。不待小双发作,神慧拱手道:“姑娘可是风梅剑的传人?”
  小双见神慧毫无恶意,飘然降回地上:“大师如何得知?”
  “风梅剑乃南朝鲍明远所创。时隔百年,流为两支。其一是三叶大师偶然得之于黄梅鲍氏故台,三叶师祖传于先师四叶大师,所以贫僧略受其光泽;其二为鲍氏后人所有。姑娘方才展示的轻功比之家姊虽远有不届,但正因所习不厚,才显露无遗。依贫僧看来,此乃‘风行梅上’之术。”神慧一边打量着小双,心中暗自感叹鲍公后人风采果然脱俗。对这两人,一时唯存赞赏。什么杀人、救人,便毫不在意。
  “大师果然博学多知……”小双还欲多吹捧神慧几句,却被他打断了。
  “两位小施主,贫僧还有要事去办,小兄弟若真心杀我,以后多得是机会。我们就此别过吧。”
  “大师可是要去庸城?”
  “正是。”
  “我们二人也正欲返回庸城,大师如若不弃,你我三人同行如何。大家同为风梅剑的传人,抵达庸城后,小双还望能为大师引见家姊。”小双的眼角精光闪闪,极是可爱。
  “如此甚好。”神慧大笑道。
  罗由的思绪陷入了深深的忙乱。他感到一种别样的焦躁,不知是因为刺杀神慧未果,还是因为小双的善变难测,抑或是返回庸城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他的气息带着忧愁,正如梦林里那积攒千年的腐臭般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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