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〇章 沧桑古桥
作品名称:街曲8090 作者:晓扇 发布时间:2016-06-12 18:56:33 字数:3280
我以前从未见过张波喝酒,但今天,在儿子的满月席宴上,他却破例喝了酒。
很显然,他是不胜酒力的,喝了没有几杯,就明显地有了醉意。他不再说话,开始望着大家笑,然后就一下子趴在了餐桌上。
岳辉就喊他,他只是“嗯”了两声,并不抬头。过了一会,又见他身子在微微颤动,还有隐约的抽泣声。
“这家伙竟然喝哭了,太没劲了!”岳辉笑道,“哭就让他哭会吧,估计是一元添了个儿子,他太高兴了。”
我想不通张波为何会哭,又一想,他一个爱写诗爱写小说的,多愁善感也是正常的,像我这样的,让哭恐怕还哭不出来呢。
“都说李白斗酒诗百篇,我看那是瞎扯,就像张波这样,喝点酒,恐怕连自个儿是谁都不知道了。”赵五笑道。
“之前,你没见过他喝酒吗?”我问赵五。
赵五就盯着张波看,答道:“他喝九?喝十!”
这次张波给我留下的是不能喝酒的印象,不过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他的酒量并不是如此差劲。
入秋的时候,水泥厂已彻底不行了,水泥发不出去,工人工资迟迟不发。在此情势下,我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了水泥厂。
当我骑着摩托车,驶到乡大院门口时,我决定去找岳辉聊聊天。
谁知岳辉竟然不在。正在我满怀失望,准备回家时,突见张波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
张波身后还跟着三个人,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还提着摄像机。另两位一男一女,都很年轻。
“一元弟,你怎么来了,正想去找你呢!”张波看到我,马上对我喊道。
“记者哥,你找我嘛事?”我对张波开玩笑道。自他到乡里上班,很多人都笑称他为“记者”,我也就跟着顺大溜这样喊了。
“我哪是什么记者?”张波转身指着他身后的三位道,“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记者,县电视台的。”
然后,张波就分别给我介绍那三位记者:摄像的姓刘,另外的一男一女,男的姓董,女的姓吴。张波也把我给他们作了介绍。
“几位记者想对咱们乡的群众文化生活,做个专题报道,还想了解一下三孔桥的历史。听说三孔桥是一座古老的石桥,等一会,你跟我们一起吧?”张波对我说。
张波的话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又不懂这些,你让我去干什么?”我问。
张波就笑道:“今天咱乡的宣传委员去外地学习了,他电话说让我代他接待三位记者,带他去采访咱乡文化活动开展情况,你看你不是开音像店的吗?去你那里的人多了,也说明咱这儿的群众文化水平提高了,等会给你拍两个镜头,也算是给你做免费广告了。”
想到能上电视,我心中有些兴奋,就问:“那不需要我讲话吧?”
“不需要,你在店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吴记者对我说。
“等中午采访结束,你和我们一起吃饭吧?”张波指着那位董记者对我说,“他还是沈小曼的大学同学呢!”
一听董是沈小曼的同学,我立即就对他有了好感。但想到自己不是头不是尾,怎好意思和县电视台的记者一起吃饭?于是,就推辞道:“你们都是领导,我也插不上话,我就不去了。”
张波便将我拉到一旁,小声说:“董和刘都很能喝,我是陪不清。关键是今天乡里领导都出去搞慰问活动了,也找不到别人陪,你就别推辞了!”
我只好答应。“你就先到店里等着,什么时候走,我们去接你。”张波对我说。
我便先回店了。
大约中午十二点左右,张波带着三位记者到了我店里。三人在店内外拍了照,摄了影。然后,张波便把我们带到林万恶的饭店。
本以为张波真的不会喝酒的,结果一开喝,张波却能应付自如。虽然他喝得很谨慎,但比上次在我家时,状态明显是好多了,劝酒的分寸也把握得不错。
而刘和董二人果然都很能喝,尽管他们一再强调回去还要编辑片子,但每人还是喝了七八两,而我则喝了将近一斤。最终,四个喝酒的男人消灭掉了三斤白酒。
那位董记者在喝酒时,不断向我提起沈小曼。他说沈小曼在大学时可算是系花,有很多男同学追她。董说:“我倒没有追她,我有点暗恋她。”
“沈小曼现在咋样了?”我问董。
董说:“毕业后,我只见过她两面,一次是在市里偶然碰到的,一次是到她学校拍个片子。据说,她是两年前结的婚,丈夫是市土地局的,她的老公公是哪个县的县长。”
“进入侯门了!”张波插话道。
沈小曼现在已是干部家属了,而我当时我竟然对她抱有幻想,想想当时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我不想再谈沈小曼了,于是,我就有意转移话题。
“现在搞板材加工怎么样?有发展前途吗?”我问三位记者。
“当然可以。”吴记者笑道,“你看五义乡已经靠板材发展起来了,你们三孔桥也有这方面的发展优势,应该没问题的。”
“怎么,你想搞板材吗?”张波问道。
“我也就是随便问问。”我漫不经心地笑道。
“你不是在水泥厂开车吗?”张波问,“现在又想起来要当老板了?”
“已经不在那干了,厂子眼见不行了,我还在混啥?”我对张波说。
“好,等你干出名堂后,我再请这几位记者来给你做个报道,到时候你就是企业家了。”张波笑道。
“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说。
最后,几个人又聊到三孔桥的话题。张波对我说:“你知道三孔桥是什么朝代建的吗?当时是谁出钱建的?”
“这个我还真没听说过,你说来听听。”
张波就笑对三位记者,然后道:“那桥是宋朝时修建的,是当时住在街上的一个姓尤的有钱人修的,所以说,三孔桥也叫尤家桥。”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我应道。
“这不是瞎说,是有史料记载的。”董记者道,“我们栏目准备做个咱县的古桥专题,一查资料,三孔桥就是一座著名的古桥。”
“那街上也没有姓尤的人啊?”我不解地问。
张波就道:“据传说,尤家建好这桥不久就迁往外地了,此后,街上就没姓尤的人了。”
“刚才我们采访了小学校的一位老教师,他说的,与我们在史料上了解到的大差不离。”吴记者说,“有钱了就修桥,造福后人,这尤家人的确令人尊敬。”
“所以,等你成了有钱人之后,也不要忘了乡亲,也要给当地做点好事。”张波笑道。
我没接张波的话,只是想:这桥宋朝就有了,从那时到现在,该有多少少和车从上面走过?其间又经受多少风霜雨雪和洪水,但现在,它还一点没有损毁,看来,古人干活就是实在啊!
吃完饭,张波坐上三位记者的车回乡里了。出于好奇,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骑着摩托车,上了三孔桥。
在三孔桥北侧,我摸着那表面已被磨得光滑的石栏,心里满是感慨。想起之前孙斗科在这儿写字的情景,又想到无数古人也在这里歇过脚,发过呆,心里竟有了“人事沧桑”之叹。
上学时,来三孔桥玩耍,那时只是为玩而玩,心里从未有什么杂念。而现在,我马上就到而立之年了。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略显粗糙的脸颊,自言自语道:也该做点事了,再不做就老了。
我又看到了小引的坟。那个坟头已经几乎变平了,再过几年,她的坟是不是会消失不见了呢?如果小引活着,她今年应该四十岁左右了吧?她要是结婚,她会不会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她会不会很爱自己的孩子?
没有假如。
正值冬日,河里结了冰。冰不是很厚,已有好多年没结厚冰了,也许是气候变暖的原因吧。记得以前的冬天,在这里能看到河东岸的庄稼地里,会有人扛着猎枪打野兔,也会看到老鹰在天空盘旋;在春天和秋天,还能看到大雁在天空列阵而过。但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
阳光射在冰面上,发出耀眼的光。对着那光影看,我竟然一阵晕眩。
刚才有点喝高了。我对自己说。
又在桥上待了一会后,我便骑上摩托车,准备回家。
刚到街里,迎面遇到拉着一车煤球的盐豆。
“送到哪里去的?”我问他。
盐豆道:“送到小学校的,有几个老师家没煤球了,他们让我送去。”
回答完我的问题,盐豆又道:“刚才我在街西又看到三锤子欺负人了。”
“他就是那样的生胚子种,不欺负人他能好过?”我对盐豆说。
盐豆又道:“他欺负的那个人是个过路的外地人,人家推着自行车从他店前经过,他非得说自行车碰到他的轿车了,他让那人赔钱,那人不赔,他就打人家,和他老表一块打人家,下手真狠,要不是有人拉架,他都能把人家揍死。”
“三锤子没有好下场的,他早晚会碰上个硬茬,到时就有他好看了。”盐豆道。
“我不想和他一般见识,该收拾他时,自然会有人收拾他。”我对盐豆说,“况且我已经收拾过他了,后来他给我来暗的,那是他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