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世界是将来的书

　　海来美国讲学的消息，在留学生中引起不小的轰动。
　　今天，我和海一起，接受中美教育研究协会周末论谈节目组采访，作为他研究团队的成员，被邀成为在场嘉宾，我很荣幸。 
　　直播马上开始了，海还是那样轻松自如，就像在自己的课堂。
　　海老师好!芳芳老师好!感谢来到教育论坛节目，我的访谈内容将在中美各大媒体交流会上发表。如果在访谈过程中有什么问题觉得不便回答，请直接回避。在访谈开始之前，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海老师，做教师教育研究您是权威，我们想全面了解您的教育经历以及其对您的影响，可否先谈谈您的童年？最早的童年记忆是什么？特别是关于学习，学校或者老师方面的童年记忆？
　　最早的童年关于学校的画面，第一幅就是第一次去幼儿园，第一次去的时候觉得很高兴，牵着妈妈的手到了幼儿园，然后妈妈跟老师在那说些什么？我站在旁边，不明所以的着他们.然后妈妈就走了，我哭了，惊异妈妈为什么把自己扔在幼儿园里了。第二幅也是在幼儿园，所有的小朋友都睡着了，我眼睛睁开，不肯睡，睡不着，就躺在那里，睁着眼睛看，房间里两排小孩的床，中间空荡荡的。我，想爬起来又不敢。第三幅画面也在幼儿园，我与一群小朋友在爬一个很高的云梯。左右两边都是小朋友，都在拼命的往上爬。爬到顶端，要转过来从另一侧翻过去。自己觉得很危险，于是定了定神，两脚站稳，两手紧握，心里就告诫自己不要急，不要急。当一只脚成功地跨过最上面的一格的时候，自己好得意的回望了一眼。心中的那种感觉，至今依然历历在目。幼儿园很大，外面是栅栏，有红红的墙，篱笆有打着花骨朵的牵牛花。这些事对我很重要，所以记得。人记忆的，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这个画面里，我是一个体验者、观察者和行动者。这也就是我生命最重要的特质。
　　上小学的情景，第一副画面，小学一年级，老师站在讲台前，教室里很多学生。我不知道干嘛，不知道上课是干嘛。班上有一个同学在吵和闹，被老师拉出去。第二幅图也是在一二年级，上课的时候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没有回答出来，就站在那里，自己老想溜出去，但又没敢。第三幅是从课堂里出来，走出大门，然后下台阶。应该是夏天，树上都是叶子，很阴凉，感觉特别好，放学了背着书包。小学里，我觉得特别自豪的有两件事情，一个是三四年级的时候爱上了应用题，觉得那个思考特别有意思。在课堂上，只要是应用题，被老师点名回答，总会很有一些出乎人意料的思路。不是害怕，就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在干嘛？第二是六上，我得了肾炎，上了一天课就休学在家一学期。语文是自学的，算术也是自学下来的。只有分数的除法，倒数，没有搞懂，但是那一年，考初中，算术考的挺好，这让我对自己很有信心。兴趣与自信，是生命的根本。 
　　“兴趣与自信，是生命的根本”海老师总结得真好！“自学反倒考得很好！”原因是什么？主要是您聪明吗？这是不是也说明我们教学的失败呢？我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我有类似的经验，我高中的了肾炎休学2个月，返校后自己发奋自学，结果考试比全班都高，我不是说自己聪明，而是想说当一个学生能够“完全主动地掌控自己的学习权（而不是被动地跟着老师走）的时候，学习的效果似乎事半功倍！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给学生更多的自主权？只是一个假设。 
　　是的，人生有些坎，经历得较早，受益时间更长。第三个画面就是写作文。六下的时候，我们去一个山区的大水库游览，赤脚走了那水库的引水隧道，回来要写一篇作文。作文的开头觉得写的挺好的，写着写着就觉得没劲了，很快收了一个尾。语文老师，把我找去，当着我妈妈的面，狠狠地批评了我一顿，说虎头蛇尾。写的不好玩了。如果有朋友共同回忆讨论，一定会有兴致写完。学习，对我来说，是让时间变得有意义的一种方式。这就是我在课堂里致力于合作学习的动力。一旦学生有内在的动力，且按照自己的节奏，学习自然变得很有乐趣。我在课堂上，把选择交给学生。有学生说，你是不是太相信我们了。我说，我的任务就是创造一个有丰富刺激的环境，至于如何选择，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high了，我自然就高兴。 
　　简单来说国内学生学习需要“喂”。不喂就不吃。当一个学生能够“完全主动地掌控自己的学习权（而不是被动地跟着老师走）的时候，学习的效果似乎事半功倍。让学生“自主学习”可以激发更多的学习动力和更好的学习效果！非常有意思的观察！与此相比美国的教学我感觉就是给有天份又爱学习的孩子很多条件和机会不爱学习天资平平的孩子就没有得到什么特别关注了个人愚见。说到底还是一个“主动”学习和“被动”被学习的对比！我觉得中国的教育老师其实挺替资质平平的学生操心的教学多往这边倾斜好学生就会有吃不饱或者不如自学的感觉。和中国教育相比，美国是宽松式教学！是因材施教！美国学生是需要自己找自己喜欢的东西吃，而中国学生不管喜欢与否都要吃，结果消化不良。 
　　自主学习调动的是个体内在对知识的欲望和拥有的动力，个体的专注力就会更强，学习过程的愉悦感受就更强，从而投入的时间和精力也会随之而更多，顺其自然，学习效率也会更高！自学的魔力，也许就在:我要学！我喜欢学！我学的有成就感！“美国学生是需要自己找自己喜欢的东西吃，而中国学生不管喜欢与否都要吃，结果消化不良”，非常敏锐的中美教育对比！而且中国不管个人爱好，每个人都得吃一样的标准套餐！（数学，语文，英语），还有加餐奥语、奥数、英语、等等。“我也给自己加餐” 加餐或标准套餐都无所谓，关键是：是学生自己要加的，还是被迫加的？说到底，还是主动与被动的区别！
　　所以琦琦现在就奇怪怎么五年级没有作业呢？都是玩的课！
　　“五年级没有作业呢？都是玩的课！”真的假的？
　　对的，3:10pm放学，每周足球，游泳，到图书馆。
　　那多好。就应该这样。要不，男孩子就废了。这是现在孩子期盼的生活，没有那么多学习任务。 
　　“3:10pm放学，每周足球，游泳，到图书馆”，好幸福。湘湘才上幼儿园，每天回来都很多作业，感觉美国教育在走中国的应试教育路线！
　　玩中学，那种学习，渗入血液和骨髓。
　　我呢，幼儿园和小学，或安静地观察，或积极的参与。初中和高中是文化大革命，不用上课，一天到晚就是玩，山上田野里，看人家武斗，养成了一种野性。小学，学习的动力其实就是快乐，没有想要考什么，也没有什么分数、工作，都没有。小学语文课本一拿下来，几天之内，肯定是从头到尾全部翻一遍，看看里边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故事。算术呢，就喜欢应用题，应用题让我去思考，特别有意思。文化大革命，让我认识了社会的疯狂，领悟到生活在世，人要有自己的追求，不能跟风。觉得这个世界，要紧的是有自己的追求。混沌之中，心中要有一盏灯。但自己当时太小，没有灯，需要努力去找。所以高中开始，就拼命去寻找，各种事情都去体验。 
　　“混沌之中，心中要有一盏灯”。这样才不会迷失方向和失去前行的动力！“高中开始，就拼命去寻找” 高中就开始积极寻找心中的明灯？这太难得了？大部分中国高中生都是埋在题海中……从没想过为什么学？自己究竟在追求什么？ 
　　我们高中，不需要做题，就是玩。所以有时间去寻找。下放三年，混沌三年，开始有自己的思考。对，就是文化大革命。玩、农场劳动、下乡体验。文化大革命，是摧残，满世界读毛选。学会了面对摧残，在摧残中走自己的路。 
　　海老师，您的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上大学后在学习，生活，性格，思维有什么样的大的转变？ 
　　73年高中毕业下放，75年上大学，工农兵学员。我特别喜欢读书，十年没读书吗？读书就不要命，人家在在寝室里打扑克，我就拿着一本书在里边看。那个时候，不鼓励读书，怕白专道路，十点钟寝室里就关了灯。十点钟以后，我就到外面路灯下去看书。
　　大学在江西师大学英语。我语言学习能力特别差，第一个学期是全班最差的，英语口语是一塌糊度。到了一下二上，开始可以看一点书了，就天天往图书馆跑。那是还是文化大革命，原版书全都封存了，能借的，只有一些简易读本。我当时把江西师大图书馆所有的英文的简易读本，都读完了，然后就开始读英文版的毛选斯大林选集呀！后来四人帮倒了，在学校里还读了半年书。那个时候，原版书开禁了，就开始读原版书。毕业以后，离开了师大，分在郊区的一个子弟学校，每个月回到母校，借一次书。我的老师真的很好，每个月帮我借一包书，我看完了第二个月还回去，再到那儿去换，整整四年。十年没书读，饥不择食。就像那些没有书读的孩子，眼睛里总是充满渴望。那时条件可怜，换到现在，我一辈子也读不完。我的老师真的很好，每个月帮我借一包书，我看完了第二个月还回去，再到那儿去换，整整四年。觉得打开了一扇大门，看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圣经，也是那时第一次接触到。稀里糊涂地通读了一遍。学习是人的天性，只是学习的内容和途径因人而异。 
　　我的天性，一是读书，而是在做中重新阐释知识拓展知识。书是做的向导和总结，做是书的延伸和探索。把书读成世界，把世界读成书，这是我的追求。
　　书是过去的世界，世界，是将来的书。